第3章 爆發

晚上九點的東河大橋上，趙炎騎着一輛略顯老舊的復古太子車穿梭在晚間的車流高峰中。

還不等出橋口的交警注意到這個一路急變道超車，不帶頭盔的少年，趙炎已經貼著幾輛轎車的車邊，猛地變道加速駛入了通往橋下的輔路。

這座城市很忙碌，忙碌到就算深夜，新城區的辦公大廈和老城區夜市街道也是燈火通明。

在夜市上隨手買了些小吃，和炒飯的老闆閑聊了幾句后，趙炎提上車撐，擰著油門一路朝着家的方向駛去。

騎了大約四五分鐘后，趙炎看到熟悉的十字路口時，他直接拐上道沿，停下車子。

《老趙超市》，一座很明顯的商鋪+住戶結構，大約是三十年前的城區改造流行產物。

趙炎拎上吃的，一進門順手就在冰箱裏拿出瓶啤酒，還不等他用牙起開，櫃枱邊上久坐的老趙便絮叨道：「天涼了，喝什麼啤酒。」

趙炎沒有理他，『嘭』的一聲，啤酒蓋穩穩飛到了腳下的垃圾箱裏。

他掃了一眼，發現桌上滿滿都是菜碟。

「喲，六個菜！」

趙炎從零食堆里扯出個板凳，灌了一口啤酒來到桌前。

「老爹，你今天這是中彩票了？哪買的？」

「先嘗嘗味道。」

老趙乾瘦的臉上帶着些許不安，他是個老實人，有什麼事都寫在臉上，不過趙炎沒有抬頭，他並沒有注意到。

趙炎咂咂嘴，「家裏這麼多吃食兒你早告訴我一聲啊，我還買啥夜宵。」

說着，他把口袋裏的三千五百塊掏了出來，拍在桌子上。

老趙一看他這架勢便問：「今天又贏了？受沒受傷？」

「當然沒！你兒子我哪受過傷！」

趙炎哈哈一笑，把錢分成三份。

「這三千給你，兩千存到買房，一千存到彩禮，剩下五百留着，我當個零花。」

老趙接過錢，手上雖是在點着，可眼睛都是看在趙炎身上，充滿著擔憂。

「炎炎，你要去打比賽我攔不住你，可有一點，要受傷了趕緊認輸，咱為了這點錢傷著身體，沒必要。」

「老爹，你就放寬心吧。」

趙炎給自己比出大拇指。

「您兒子打了這麼多場，哪受過傷，都是輕輕鬆鬆KO！」

說着，趙炎夾起一筷子紅燒肉放進嘴裏。

「你這孩子，」老趙無奈的嘆氣。

可隨着紅燒肉入嘴，趙炎使勁咀嚼，很快，他臉上就停了動作。

「家裏做的？」

「你怎麼知道！？」老趙眼中滿是驚慌。

「咱那個油煙機都用了多少年了，只要炒肉，就算炒成糊糊我都能吃出來！」趙炎指著盤子說。

可他頓時注意到了老趙眼中的異常。

「家裏來客人了？」趙炎問。

「啊，啊。」

老趙喃喃點頭。

就在這時，趙炎聽到樓梯上有輕微的腳步聲。

趙炎放下筷子，猛地抬頭起身，將上面藏着的女人嚇了一大跳。

女人衣着華貴，風韻猶存，可神色同樣慌張。

「炎炎！」

她喊了一聲，可趙炎的眼神立刻就變得陰沉。

老趙立刻來到女人身邊，解釋道。

「我剛才就想說，你媽媽回來了。」

「這菜，都是她為你炒的。」

女人臉上緩出一個笑容，「炎炎，媽好久都沒有看到你了，想來看看你。

」

「快，嘗嘗媽媽現在的手藝怎麼樣？」

女人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趙炎看看她，又看看菜。

「不用了，留着給我爸吃吧。」

他拎起剛買的小吃和那瓶開了的啤酒，直衝沖的上了樓。

女人慌忙給他讓出樓梯。

女人和老趙對視一眼，老趙的眼神也很暗淡。

「淑敏，你要不還是直接和炎炎說吧。」

「也好，也好。」林淑敏手裏捏著包，同趙炎上了樓。

趙炎一進到自己的房間，就發現被褥和衣服都已經被疊好，整個房間都被收拾的整齊。

一想到是她整理過的，趙炎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還不等他關上房門，林淑敏就已經站在門口。

「你有什麼事情么？」

趙炎回頭看向她，眼神十分冰冷，冰冷到讓林淑敏有些害怕。

她深呼吸一口氣，那股闊太的氣勢這才緩緩浮上來。

「炎炎，媽聽說你在打格鬥比賽？」

趙炎沒有說話，只是一直在盯着林淑敏。

林淑敏繼續說，「媽覺得這個不太好。」

「你年紀還小，又輟學了，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見趙炎沒有任何回復，她很快從手上精緻的皮包里拿出兩份文件。

「炎炎，媽幫你找了個民辦的本科，你要是想讀書的話，可以繼續去讀書。」

「或者，媽媽託人給你找了份協警的工作，你身體條件不錯，可以先干著看看，到時候是想入伍當兵，還是提升學歷留在所里，媽媽都幫你想辦法。」

林淑敏說完，趙炎依舊是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乾澀的嘴唇上還殘留着啤酒浸過的味道。

「再或者，你要是想當白領，坐辦公室的話，媽可以讓徐叔叔幫你安排，在咱們東河市哪家公司都可以，只要你想。」

「但無論如何，炎炎，不要為了掙那一點錢去打什麼格鬥比賽，媽媽擔心你受傷。」

林淑敏說着眼眶已經泛紅。

趙炎抿了抿嘴唇，又朝嘴裏灌了口啤酒。

他看着發黃的牆板，沒有看林淑敏。

「我聽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想讓我跟你一樣，靠着別人的拉扯往上爬，是么？」

「不是的炎炎，你不要這麼想！」林淑敏連連搖頭。

「媽只是覺得你到了年紀了，該步入社會，該有一個正確的途徑了。」

「媽媽只是不想讓你像你爸這樣，就這麼無能的過一輩子。」

聽到無能二字，趙炎的眼中瞬間燃起怒火。

「不像我爸這樣，那就是跟你這樣了！？」

「在你的眼裏，是不是只有姓徐的那種人，才算是人？」

「我想做什麼，是跟你沒有任何關係的，我也不需要你的任何施捨！」

林淑敏聽着，淚水已經奪眶而出。

「炎炎，你真的不要這樣想！」

趙炎絲毫不理會他的眼淚，他將拳頭狠狠砸在木桌上，剎那間木屑伴隨着爆裂聲在趙炎的面前炸開。

「我不想和你多說什麼，你走吧。」

「炎炎，」林淑敏已經哭成淚人，她渾身發軟，幾乎要倒在地上。

還是老趙伸出那雙乾瘦的手，將她扶住。

趙炎抬起那隻帶着血痕的手，朝她揮了揮。

「你走吧，以後最好不要來打擾我們。」

「炎炎，媽媽還是那句話，媽只是想讓你過上好日子...」

「滾！！！」

趙炎怒目而視，這怒意好似沉澱了多年，不像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能夠發出的。

林淑敏幾乎不敢相信，面前這個和自己有着一樣細長睫毛，深邃的眼睛的男孩兒，居然會對如此爆發出這般大的怒火。

她將包里的文件交給老趙，無力的走了下樓，眼淚滴答在地板上。

片刻之後，望着林淑敏坐上那輛又大又寬的平治車緩緩駛離老街口，老趙無力的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紫鑽，點燃之後，顫顫巍巍的上了樓。

房間里，趙炎默不作聲的正在大口嚼著米飯，老趙想說些什麼，但趙炎先開口了。

「給我拿盒利群，記你自己賬上。」

老趙愣了愣，臉上的驚慌被消散了些許。

他從口袋裏丟給趙炎一盒『利群』，彷彿早就準備好了似的。

「炎炎，我倒是覺得，你媽媽說的...」

「不用跟我說這些。」

趙炎又猛灌了一口啤酒。

他看向老趙，眼中充滿著堅定。

「老爹，我會爭氣，日子會好起來的。」

「相信我。」

老趙還想說些什麼，但聽到趙炎這麼說，他整個人蔫下來許多。

「好了老爹，一會兒下面來客了，沒人盯着怎麼行？」

趙炎把喝乾的啤酒瓶塞給老趙，推著老趙的肩膀讓老趙下了樓。

老趙下樓后，趙炎關上了房門。

他仰倒在床上，兩隻拳頭攥的死死的，牙齒被咬的咯咯作響。

不知過了多久后，趙炎坐了起來。

他看着桌上留下的那兩張文件，起身就要丟進垃圾桶。

可就在這時，趙炎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翻開包，裏面是那張傳單，和羅正峰的名片。

趙炎的眼睛停在了百萬獎金那一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