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鄉間閑話（其1）
「什麼啊，原來你眼睛能看得見」特莉絲抱着衣服對安說道，她走到安的身邊緩緩坐下，把衣服放在膝蓋上，仔細地端詳著安的面容。
「好奇怪，看你的模樣明明是北方人的樣子，但為什麼眼睛是這個顏色呢？」安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兒，她有一雙綠松石般的眼睛，大眼睛撲閃撲閃的。臉上呈現出健康的小麥色，鼻尖上帶有一點雀斑，嘴巴也是小小的，可愛極了。
「給你。」
特莉絲把衣物遞給安，示意他穿上。「這是我爸爸的衣服，現在你應該看得見，可能會有些大，但是我也不會弄這些針線活兒，我母親也不願看見你，所以你先湊活湊活，總比你光着屁股要強吧。」
安伸手接過特莉絲遞過來的衣服，站起身簌簌索索地穿了起來。那是普通干農活所穿的衣服，灰色的長褲和亞麻色的短襟貼在安的身上，長長的下擺蓋住了他大腿的大半部分，下半身更是離譜，他沒有鞋子，褲腿長得不像話。特莉絲見狀彎下腰來替他捲起了褲腿。
「好了，你要想有飯吃的話就必須幹活，這不是我們家養不起你啊，這是我媽媽早上告訴我的，這些天你就先跟着我放羊，之後你就要自己去了。」安聽着特莉絲的話語，雖然不明白其中所包含的意思，但還是很乖巧地歪著頭看着特莉絲的臉。
「看什麼看，快快快出去，一會兒該趕不上時候了。」特莉絲轉到安的身後，用頭和手臂推着他的后腰往院子裏走去。
陽光很刺眼，安拿手掌擋了一下視線之後便把頭扭向一旁，正好看見特莉絲的父親唐納德先生。他也在看着安，除了有些訝異安的眼睛恢復，他的目光不自主地轉向安重新長出的眼睛上去，兩道視線交匯在了一起。
唐納德看見了一雙金色的眼眸，這是他三十多年來從沒有見過的特徵，可以說人類乃至地上走獸都沒有這樣的眼睛，他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安也在觀察著唐納德，他發現這個男人身材十分高大，全身肌肉緊繃，但眼睛卻和特莉絲的眼睛顏色不同，他的眼眸是藍色的。安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一樣，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重新把目光投向唐納德，他張開手臂做出大字型，兩隻眼睛充滿求知慾地注視着唐納德的眼睛。
唐納德緊皺的眉頭隨着安的滑稽的行為舒展，他把手伸入口袋抓了一把銅幣，喚著特莉絲過來，放在她的手裏說道：「去找村裏的皮匠給他做雙鞋，今天的活你不用幹了。」
「好耶！」特莉絲高興地蹦了起來，她牽着安的手往外邊跑去。
「你跑快一點，咱們先去把鞋做了，然後剩下的時間就能去玩了。」特莉絲扭著頭對身後的安說道。安倒是懵懵懂懂地跟在她的身後。
村子本來就沒有多大，皮匠的家在河流的下游，雖然在村子的邊緣，但以特莉絲的速度，兩個小時也就到了。
咚咚咚！特莉絲用力地敲著皮匠的家門。
「誰啊？」皮匠打開了房門。
「我們做一雙鞋，給他做。」特莉絲指了指身旁的安說道。
「那進來吧。」皮匠挪開身子，讓出進屋的空間。
「我就不用了，你在裏面好好等著，等鞋子做好我就來接你。」特莉絲把安領進門，飛也似地跑遠了。
「他不會說話，你不要欺負他。」特莉絲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皮匠帶上了門，示意安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他拿出尺子來量安腳的大小。
安則平靜地坐在椅子上，任由他擺弄。
做鞋是件麻煩的事，不僅要測量雙腳的大小，還要用相應的皮裁剪出模樣，最後縫製成包住腳的鞋子。皮匠量完便出門去挑選牛皮了，根本沒有和安搭話。安還是那樣坐着，只是視線透過窗戶看向了遠方。
特莉絲來到了河邊，他捲起自己的袖子和褲管，順着岸邊踏進了河裏摸魚。河水涼涼的，陽光照在水面發着金色的亮光，特莉絲本來就沒摸到過幾條魚，少男少女的心性都是愛玩，哪有人真的是為了那幾條魚來的。沒過一會兒她就累了，坐到岸邊，兩隻腳在河水裏撲騰。
從遠處走來了幾個男孩，他們並排在一起，有說有笑。其中的一個注意到了坐在岸邊的特莉絲，他指著特莉絲沖身邊的夥伴說道。
「這不是前兩天把你弄傷的那小子嘛。」另一個男孩見狀也看去。「可不是嘛，就是因為她，我回去挨了父親一頓揍，還讓我不許跟別人打架，天地良心，明明我才是流血的那一個。」他左右看了看，沖着身邊的人說道。
「誒，這裏也沒大人，哥幾個今天再收拾她一頓，一個娘們兒，牛氣什麼？不過小心點，把她手腳制住，除非你們想像我一樣。」男孩說完閉上了一隻眼睛，指了指上面結了痂的傷口說道。
特莉絲愉快的心情隨着自己的頭髮被人揪起而結束，她吃痛地向頭頂抓去，還沒抓住那人的手臂便被人鉗住了手腕。緊接着又有幾個人分別抓住了她的四肢，她的力氣自然是不如那些年長於她的男生，她只能在原地掙扎著。
「好傢夥，勁還挺大。」
「抓好咯，先讓我打她兩拳。」眼皮上帶有傷疤的男孩揮舞著拳頭向特莉絲的腹部打去，特莉絲吃痛，整個拳頭都攥在一起，想護住肚子但被人控制着，根本不能做什麼，她只能從嘴裏放出些污言穢語來詛咒這幫人。
「算了，沒勁，走了！」傷疤男孩可能是覺得無趣，畢竟實力差距太過懸殊，他招呼著身邊的夥伴離開，特莉絲也不是傻子，對方見好就收，她也不見得重新上去挨打。
誰知這個時候，光着腳的安走了過來，他蹲在特莉絲的身旁，用詢問的目光看着她。
「哈！原來是真的，特莉絲，我聽說你領了個男人回家，不會就是他吧。」傷疤男孩回過頭，語氣里充滿譏誚。
「喲喲喲......這才多大，就往家裏領男人，我看你呀，倒是像酒館里的妓女，他呢，是個嫖客！你們兩個，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所有男孩的臉上都透露著嘲諷的笑容。
「對！當時你媽和你爹也是在酒館的床上認識的，沒準你們都是一個爹，誰知道你們母親結婚之前都去哪裏又幹了什麼，看你們這麼了解，肯定是知道你爸之前那位是誰吧。」特莉絲毫不示弱地回道，言語上的侮辱比肉體上的疼痛更加惹人氣憤，她顯然是被惹急了，已經不在意後邊的代價了。
「好，現在我就讓你閉上這張臭嘴！」傷疤男孩轉着手腕向兩人走去，走到近處便抬起了腳，想要把特莉絲踹進河裏去。
「唔.......嘶。」他感覺自己的腳像被巨石壓住一般，疼痛讓他叫出聲，他看見安抓住了自己的腳腕。
「放開！」
他沖安咒罵道，用力地想把腳從安的手中抽出來，可安只是把手往自己的方向抽了一下，那男孩便因為失去平衡而摔倒在地。周圍本來要離開的男孩見狀把他們兩個圍了起來。
「別讓他們跑了！」摔倒在地的傷疤男孩捂著磕碰過的頭失聲地喊著。
他們的手臂高高地舉了起來，本來就是普通人，自然也是街頭流氓的打架方法。-而安見他們人多勢眾也沒什麼反應，只是把特莉絲護在了身後。兩邊剛剛相遇，在那幫少年以為他們可以憑藉人多將這個比他們高的男人打倒在地的時候，那個男人動了起來。
他抓了了其中一人的手腕，像拽繩子一般將男孩拽倒在地，然後立馬將腳踩在了他的後腦勺上。旁邊另一個很是機靈，只是整個身子向安撞來，安順勢閃開，雙手環抱住他的腰，用力一擠，那個男孩的腰間發出咔咔的聲音，安放開了手，他也癱倒在地了。
剩下的兩個看見其他的同伴都被制服，心生恐懼，他們倒退了兩步，頭也不回地逃跑了。開始摔倒的男孩也站了起來，看見自己的兩個夥伴已經跑遠，也沒有管兩個在地上躺着的同伴，邊跑邊說着：「你給我等著，上次弄傷了我，這次別指望叫個幫手我就服氣了。」
特莉絲見他們跑遠了，哈哈地笑着說：「看不出來啊，你這麼厲害我以後豈不是能在村裏橫著走嘛。」安聽她說完便把她拉到另一邊，伸出雙手比劃起來。
「什麼啊？我看不懂。」特莉絲看他比劃了半天也沒明白安的意思，伸出手擺了擺。安見她不解，蹲下來用手指在泥土上畫畫。
特莉絲順着視線看去，發現安還是光着腳的，她指著安的腳說道：「你的鞋呢？那人是不是沒給你，我去找他，沒見過不想做買賣的人。」
安沒有回應他，繼續在地上畫着圓圈，特莉絲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想起來自己出來的時候的情景，她一拍腦門。
「誒呦！我沒給人家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