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問劍

落日餘暉中，青蓮劍宗山門之外站著兩人，宋慶初和趙玉樓。

從下往上看，似乎一切都和以前一樣，石階上有枯黃落葉，叢林中時不時傳出幾聲鳥鳴，相比之下也就是缺少了一些喧嘩而已，但二人都知道，如今的青蓮劍宗就像這風中落葉，時日無多了。

站在身旁的趙玉樓沒有出聲開口打擾宋慶初重返故地的複雜情愫，就那麼靜靜站著，看不出所思所想。

片刻之後，宋慶初抬起腳步，登上了沁涼石階。

劍宗宗門之外有幾名身穿青衣的年輕劍客在清掃戰場，他們無一例外，每個人身上都帶有輕傷，有劍傷，有刀傷，有拳傷，有槍傷……其中有人神色悲憤，有人神色凝重，有人神色落寞……

宋慶初登上石階，映入眼帘的便是這樣一副殘破場景，宗門破碎，刻寫有青蓮劍宗的匾額不知所蹤，青石板地面上留有長短不一，大小不同的劍痕和石坑，就連宗門前的兩座石獅子都只剩下了底座，已經看不出原本的形狀。

其中的一名弟子看到二人後，立刻把剛抱起的一塊巨石丟在地上，抽出腰間佩劍，神色警惕，如臨大敵。

其他幾名弟子幾乎也在同一時間抽出長劍。

趙玉樓輕輕扯動嘴角，無奈的笑了笑，然後徑直走向一邊坐在地面，好巧不巧，他此時所坐的位置正是昨日葉明陽所坐之地。

這些年輕弟子不認識宋慶初，或者說只是有些面熟，十數年的歲月足以讓一個無足輕重之人淡出腦海，在剛剛經歷過昨日之事的他們，此時於驚弓之鳥無異，況且趙玉樓是熟面孔，清秋劍樓少樓主，身份在徐州江湖可以稱得上顯赫，是浮在水面之人，而眼前神色複雜的中年男子與趙玉樓同行，自然而然引起警惕。

在其中一名弟子進入宗門稟報后不久，一名中年男子走出宗門，正是青蓮劍宗四大長老之一的周姓長老，周邱。

周邱先是撇了一眼站在青石板廣場上的宋慶初，平淡神色浮現笑意，但只是一瞬間便眼神冰冷，神色轉變之快令人難以察覺，繞是以洞幽查微名聲在外的趙玉樓也有些咋舌，心中暗暗佩服這名負責接待劍宗來客的周姓中年人。

周邱眼神冰冷，語氣更是冰冷，他只是目光掃了一眼宋慶初，而後對坐在一邊的趙玉樓看都不看，眯起眼眸幽幽說道：「不知清秋劍樓的少樓主此次前來有何貴幹？」

趙玉樓起身抱拳，說道：「晚輩只是隨同，並無要事。」

周邱冷哼一聲，「你清秋劍樓昨日才與我劍宗打過一架，雖然他們在眾人之中只是做做樣子，但你少樓主今日不管出於何種原因，來我劍宗終歸是有些不妥吧？」

「師叔，」宋慶初抱拳彎腰行禮，畢恭畢敬。

周邱冷笑說道：「都說貴人多忘事，你宋某人難道忘了不成？一旬之前你就已經不是我劍宗弟子了，我周邱自然也擔不起師叔這個稱呼。」

在場的弟子之中，有幾名弟子從二人對話中認出了宋慶初，憤懣神色出現微妙變化，看向宋慶初的眼眸不再帶有冰冷，而是驚喜之中夾雜追憶。

遙想當年，與柴長老雖無師徒之名確有師徒之實的宋師兄曾不止一次為他們指導劍術，在他因為趙姓女子與宗門決裂離開之時，宗門中不知多少弟子都時常私下念叨這位師兄，話語之中多是不加掩飾的關懷。

他們幾人想不明白，就連面對敵人都能談笑風生的周長老，為何偏偏對宋師兄如此，

不管怎麼說，宋師兄曾經畢竟是宗門之人，更何況在這十數年間，從宋師兄離開宗門算起，他從未再回來過，如今在這個節骨眼回到宗門，目的顯而易見，且不管他能不能救宗門於水火，都足以看出宋師兄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他們第一次打心裡覺得周長老做錯了，話也說錯了，周長老不該如此對待宋師兄。

他們轉過頭去，看到的依舊是周邱那張冰冷麵容，無可奈何的幾人只能在心底暗暗嘆息。

此時的宋慶初心情複雜，自然而然也就忽略了周邱此舉的用意，他神色痛苦，再次抱拳一拜，「師叔，師……」

周邱直接打斷了宋慶初接下來要說的話，「滾！我劍宗不歡迎你們。」

周邱一甩衣袖，冷哼一聲，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入宗門。

那些站在宗門之外，手持長劍的弟子也只好冷眼相向，畢竟周長老也算是下了逐客令，他們只能遵從。

趙玉樓走近宋慶初，輕聲說道：「姐夫，要不然我們走吧？」

宋慶初沒有開口說話，他只是怔怔的望著青蓮劍宗的宗門處，緊握的手心之中滿是汗水。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門下弟子已經收起了長劍，重新整理那些碎石碎屑，趙玉樓也已經再次坐到一旁，靜等宋慶初接下來會作何舉動，而宋慶初依舊獃獃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就在趙玉樓要再次開口勸說之時，宋慶初卻突然仰頭朗聲喊道：「江湖散人宋慶初前來問劍青蓮劍宗！」

不光是趙玉樓嚇了一跳，把到嘴邊的話咽回腹中，就連那些打掃昨日戰場的劍宗弟子都被嚇了一跳，至於那幾名知道宋慶初身份的弟子更是目瞪口呆，一時間寂靜無聲，青蓮劍宗廣場之上落針可聞。

只是片刻，那些門下弟子便不得不放下手頭之事，重新從腰間拔出長劍。

一柄飛劍從破碎的宗門處直接飛出，以勢不可擋之姿刺向宋慶初。

趙玉樓見狀，急忙抽出背後長劍丟擲出去，被宋慶初抬手握住，面對這凌厲一劍，宋慶初不退反進，同時握劍右手橫放胸前，在飛劍前方猛然甩出，手中劍的劍身在碰到飛劍劍尖之時，彎曲出一個半弧，飛劍在空中出現短暫的停滯，然後便是刺耳的鏗鏘之聲回蕩，原本來勢洶洶的飛劍在空中翻轉數圈之後釘入青石板地面，劍身顫鳴不止。

宗主馬濟吅雙手負後走入眾人視野。

他望著站定身軀的宋慶初，輕輕嘆了口氣，沉聲道：「青蓮劍宗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走吧。」

宋慶初倔強的搖了搖頭，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馬濟吅問道：「你的境界不過三品，況且你身上還有傷未愈，我若出手，你走不過三劍。」

馬濟吅伸出右手，成握劍狀，插在青石板的飛劍受到氣機牽引飛回他的手中。

宋慶初輕輕點了點頭，問道：「倘若我接下三劍呢？」

馬濟吅沒有回答宋慶初的問話，而宋慶初又接著說道：「倘若我接下三劍，青蓮劍宗大門為我敞開。」

馬濟吅依舊沒有開口，但他的身軀卻是已經騰空而起，洶湧劍氣如大江浪潮拍向宋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