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歲的冬天 。

二十七歲的冬天 。

「哎呦,景君格格現在這麼厲害的嗎?」八貝勒一把抱起閨女將她放在腿上,下巴就剮蹭在小丫頭的腦門上,將她剛留的小劉海都弄亂了。

八爺在外頭過得糙,雖然為了廢太子的祭天大典有打理過,但到底沒有在福晉手裏那麼精緻。再加上一天過去了,下巴上的胡茬都長出來了,癢得景君「咯咯」直笑。她在八爺懷裏打了個滾,口中嚷嚷:「癢……癢……阿瑪不要淘氣!」

八貝勒這才住了手,但依舊圈著閨女在腿上,一條條問她家中和學習的情況。景君就一邊捋著自己翹起來的頭毛,一邊細緻地回答。雖是些瑣事,但八爺聽得相當認真。最後,景君說:「那位『海上大魔王』的姚叔叔,也送了個師傅來家裏呢。我問他有什麼可以教我的,他說他醫術最好。這可真奇怪了,要是醫術好,怎麼不拿紫藤花的帖子,直接就能住杏林客棧了,非要巴巴地在外頭租陋巷的屋子住。阿瑪,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八貝勒颳了刮景君的小鼻子,放她在一旁小榻上坐了。然後,八爺的目光看向福晉:「這位先生等許久了吧?」

雲雯點點頭:「他是有些家底的。平日裏給街坊鄰居寫些字畫謀生,每三天去東大街或者護國寺遛鳥遊街,很是規律。」

「他有與人說什麼嗎?」

雲雯:「這位倒是沉得住氣,只聽不說。」

八貝勒於是嘆了口氣:「姚法祖這小子……罷了,明日喊上胥師傅,去見見這位吧。」

這不是姚法祖第一次給八貝勒舉薦幕僚,說實話,前兩次的結局都不是很美妙。第一次是姚法祖沒上心,兩個有才名的自己來投,他就給人送京里了。一照面,那兩人就被試出了名過其實,直接遣返。

而第二次,姚法祖親自下場考察了來人的才學智謀,都是上佳。然而人還沒進京城,就被暗衛查出了背景有問題,約莫是和一夥打着「朱三太子」旗號造反的人有沾親帶故。這要是八爺真當了皇帝了,或許還敢用一用;這當人臣子的,在這種問題上還是慎重些的好。八爺很同情這位先生的遭遇,拐了幾道彎幫忙他們一家四口從連坐中摘了出來,又給了不少安家銀兩,但到底沒將人接納到身邊來。

姚法祖大約也是被這次給下出了一身冷汗,此後好幾年沒提要給八爺介紹幕僚。但如今看來,他到底是沒有死心的。或者從另一個角度說,是隨着年紀漸長,離別日多,姚法祖跟八爺維繫感情的需求也逐漸迫切起來。

想到當初那許多年一同長大的青蔥歲月,八爺到底是心軟,願意額外花費些精力去安發小的心的。

不過在跟胥師傅說話的時候,就要換種說法了。「姚將軍在江南,文風昌盛的地方。且他與我的關係人盡皆知,總有文人想走他的路子來府上任事。我覺得胥先生一個人也無趣,找個伴也好。然畢竟胥先生是先來的,還要能和先生處得來才好。」

胥三指聞弦歌知雅意。他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八爺身邊的謀士就只有自己一個,真要是無人來投才是前途暗淡呢。八貝勒在選擇後來人的時候願意先問他的意見,那已經是對首席大幕僚的態度,相當的尊敬了。

於是胥先生連忙拱手:「在下定秉持公心替八爺掌眼。」意思是他不會為了一己私利故意跟新同事過不去。

幕僚這個群體,其實有些人頗有些風水先生的毛病,講究個一事不煩二主,很是排斥與旁人合作的。見胥師傅能坦然接受後來者,八貝勒也是鬆了口氣。雖說以他金字塔頂端的社會地位,強行要一群幕僚替他幹活也是可以的,但這憋著氣的,總不如心甘情願來得好些。

「胥先生坐。今早廚房的蟹粉小籠包做得好,不如先生也小嘗兩個?」開心了的八貝勒當即請人一起吃早飯。

胥先生也不客氣,或者說,他已經習慣了在八爺這兒蹭吃蹭喝了。

景君「嘻嘻」笑着,主動用公筷替先生夾了一個小籠包。反倒是雲雯礙於身份,坐到屏風後頭去了,只時不時地接一兩句話。

早飯時間是一家人難得的聯絡感情的時間,襁褓中的阿鈕小阿哥也被抱了出來。他其實出生還沒滿半年,然這幾個月中經歷了一樁廢太子,就彷彿很漫長了。八貝勒親自動手替胖小子餵了幾口輔食,他也不認生,大口大口地吃得兇狠。

「這孩子長得真快。」八爺感嘆道,「在肚子裏的時候就長得快,出來了也不逞多讓。」身體長太快了,別腦子跟不上,到時候長成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吧。八貝勒的擔憂並非杞人憂天,他接診過的小兒多了,便知道凡事都有個度,長得太快和長得太慢都有可能預示著某種病症。

他讓周平順將書房架子上的《嬰兒月曆》取來給福晉,又交代了一些小兒互動的遊戲給奶娘——這些個遊戲,諸如抓小球啊、朝着規定目標爬行啊、辨認簡單的音樂啊,都是景君小時候沒用上的,帶着上輩子記憶的小棉襖從落草就靈秀非常,壓根兒不需要智力發育檢測就能看出是聰明孩子。但在阿鈕這兒,恐怕就得多多注意了。

交代完了這些,八貝勒才戀戀不捨地帶着胥三指出了門,坐着府上一輛最普通的沒有標記的青布馬車,往福晉交代的平民區的地址而去。

雖說是居於陋巷,這位韋先生居住的院子還是挺舒適的,兩間半新不舊的房子都被清掃得乾乾淨淨,院子裏有一顆龍爪槐,樹下一口蓋了井蓋的水井。看到院落這般模樣,八爺就知道福晉說「韋先生家底頗豐」不是虛言了。

八貝勒帶着胥三指給韋先生面試,也沒有說什麼虛的,直接拋出了一個他當下面臨的問題作為考題。「皇上日前令我查處太子奶公凌普貪腐一事,先生認為我該當何為?」

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隨着太子的倒台,他的那些黑手套、白手套都紛紛迎來了審判時刻。太子奶公凌普先後在內務府和江南製造司任職,替太子攬了不少錢。以前這些都是默認的,如今卻要當做罪證來審了。但是若清查下去,難免牽連甚廣。所以,是一查到底呢?還是輕輕略過?而在「0」和「1」之間,還有無數個度可以把握。

別看韋先生鬚髮皆白的模樣,反應可謂是相當迅速。「八爺是想要討好皇上呢?還是想要討好牽涉此事的眾臣呢?」

八貝勒聞言就皺起了眉頭。

胥先生撫掌大笑:「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韋師合該是進咱們府的人。」

八貝勒:你們這麼投緣會顯得我這個主公很多餘啊。他在心裏吐槽完,才慢慢開口道:「且不說我行事是不是完全要討皇上的歡心,就那些跟着太子沆瀣一氣的人,也需要我去討好嗎?」其實他這麼說話,已經是反應很慢的了。

果然,韋先生笑道:「八爺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又何必問老朽呢?」

行吧……你們開心就好。

於是,韋先生跟着八爺一行回到的貝勒府。相比於胥先生的心直口快,韋老先生顯得高深莫測很多。八貝勒猜測,他踏踏實實地查案子,將他能查出來的事實都甩老爺子案上,應該就是韋先生和胥先生一致的建議了。不要怕得罪大臣。行吧,反正他跟太子有仇也是擺在明面上的事情,把到手的案子查徹底些也算合情合理。

但八貝勒不知道的是,在原本的歷史線上,原主八阿哥也被康熙安排了「調查太子奶公貪腐案」的任務。但原主想要結交朝中大臣,不願意得罪人,最終查出來的貪腐金額遠遠低於真實數據,因此引得康熙的不滿。

這件事並不是原主被康熙大力打壓的主要誘因,因此被只關注八卦的小系統給忽略了過去。然從此事上就能看出兩人處事的不同。原主為了結交勢力,道德底線比八爺低多了。而他這種「香的臭的只要能搖旗吶喊的都要」的行事,也直指康熙與原主矛盾的根源。

八貝勒在不知不覺中又避過了一個坑。或者說,性格決定命運,他的性格就註定了他會比原主踩更少的坑。聚集到他身邊的人,也是與原主的幕僚從屬截然不同的一群人。頗有些「傻人有傻福」氣質的八貝勒,專註於查賬,正美滋滋地想着只要不是他強行編織莫須有的罪名加害別人就是他的高尚了,突然發現:不強行編織莫須有的罪名真的是一種高尚哇!

跟老大相比的話。

正是廢太子之後的第一次大早朝,也許是三十多年來的第一次,御座之下,眾臣之首,沒有站着一個穿太子朝服的身影。彷彿移去了這個杏黃色的重壓,直郡王的身影都高大了許多。

「……工匠鄭大等人,私鑄火器,以助庶人胤礽成陰私之事……買通內侍王福通等人,窺視聖躬……貪污治河公款……截拿蒙古貢品……」直郡王一番洋洋洒洒的奏報,是他前陣子審問太子身邊人的所得,加上他多年來搜集到的太子黑料,全部莽在一起,竟成了相當豪華的十二條罪狀,相當於是為囚禁廢太子的咸安宮宮門上又釘了十二顆大鐵釘。

不過他所講述的這些罪狀,有幾條實在誇張,像是「葷素不忌,禍亂宮闈」,實在讓人忍不住側目。太子確實會養些漂亮的小太監,但說實話,這些漂亮的宮人,被他用鞭子抽打來撒氣的時候更多。尤其太子最近幾年壓力那麼大,哪有什麼心思去搞那些個桃色事。

就連眼觀鼻鼻觀心的兄弟幾個,自覺見多了大風大浪,什麼都不意外了。也被老大的言論下了一跳。「旁的也就罷了,最後兩條,言過其實了,也沒有確實證據。」四大爺出列替太子說話。

康熙聽到「禍亂宮闈」的時候臉色也有些不好看,桃色新聞什麼的是最惹人遐想的,他可不希望民間添油加醋地傳出什麼太子給皇帝老爹戴綠帽所以才被廢掉的傳言。於是當場拿硃筆勾掉了最後兩條:太子亂搞男女關係,太子沉迷賭博煉丹。

「余者就按直王所言,公示各部。」皇帝說。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的各種眼神就亂飛了起來。看來,這太子倒下了之後,最受皇上信任的就是直郡王了呀!

支持大千歲的人自然是神采飛揚,除了用眼神相互慶賀外,就是去瞄同部門的同事,或者同年進士的同學,示意他們趕緊入伙。而已經私下裏投資了其他皇子的人則是目光晦暗。

局勢變了,新的戰爭該打響了。誰說倒了太子,上位的就一定是你直郡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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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嫡不如當神醫[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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