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灰原之外（我不喜歡13）
距離那場慘烈的戰鬥已經過去了很久，人們的生活都逐漸回歸了日常。
在索維里斯的幫助下，赫爾要塞那高大的城牆工事順利竣工。期間雖偶有魯爾巨獸襲擊，但都被索維里斯藉助火之權杖的力量擊退。
隨後，索維里斯在艾爾為佩林舉行了隆重的葬禮，紀念這位第一位逝去的人類先祖。卡里翁和蘇琳娜因此都不得不暫時返回艾爾，但葬禮一結束，他們便立即回到了赫爾要塞。
通過長期的觀察，赫爾要塞的人們最終基本摸清了魯爾巨獸的生活習性，並根據這一點進行各種對外交流活動。
他們利用魯爾巨獸遷徙的空當，從艾爾運來糧食、布料、植物的種子，當然還有最重要的馬匹和鋼鐵。
短短一年之後，赫爾要塞內就出現了一些生命力頑強的綠樹和小片的農田，沉寂又遼闊的灰原上終於出現了一抹綠色。數年之後，這點綠色越來越多，越來越繁茂，逐漸裝點起了整座赫爾要塞。
與此同時，卡里翁還帶領着要塞中的學者們一起，設計、製作了八台專門對抗魯爾巨獸的巨弩。每台巨弩都有房子大小，使用時需要八個人協力合作。
因為這種武器太過沉重，難以搬運，所以卡里翁將它們裝在要塞的各處城牆上，由專門的士兵負責看管、維護和使用。
……
冬天，灰原北方的群山之外。
凄厲的寒風裹挾著鵝毛般的大雪席捲了整個世界。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單調的白色，茫茫天地間，竟沒有一個黑點。
一處潮濕的山洞內，幾團篝火熊熊燃燒着，一百來名穿着軍服的人擠作一團，靠在火堆旁取暖。
最深處的火堆里旁，一位綁着高馬尾，顯得無比幹練的女軍官輕聲向身旁的男人彙報道：
「卡里翁叔叔，糧食和水都快要用完了，用來保存火的干樹枝也所剩無幾，這場雪看上去還會持續很久。最遲後天早上，我們必須要準備回去了。」
卡里翁盯着不斷跳躍的火焰，一言不發。蘇琳娜耐心地等待着，良久，她才終於聽到了回應。
「這麼大的雪，明早就準備回去吧。這一次調查，看來註定是一無所獲了。」
蘇琳娜聽出了卡里翁話語中的低沉，安慰道：「別擔心，卡里翁叔叔。明年春天，我還會帶人來調查的，一定能幫您找到光之海背後的神跡！」
卡里翁苦澀地一笑，舉起身旁的酒瓶，一飲而盡：
「蘇琳娜，我們這是第幾次遠徵調查了？」
「第七次了，卡里翁叔叔。」
「是啊，第七次了，」卡里翁喃喃道，「這些年來，我們為尋找那處神跡付出太多了。連這樣大規模的調查都是第七次了，平日裏的偵查和觀測更是不知有多少！但結果卻還是一無所獲。
蘇琳娜，你說那神跡，真的存在嗎？」
「存在的，神跡一定存在。」
「你沒說真心話，蘇琳娜。」卡里翁微笑着搖了搖頭，蘇琳娜有些尷尬地低下頭。
「我不知道，卡里翁叔叔。」
卡里翁把空酒瓶扔到一邊，挪了挪身子，讓自己的金屬義肢更靠近火一些。
「你們這一代人，除了嘉蘭諾德，都沒有親眼見過神明吧。」
「對。」蘇琳娜點了點頭。
「我和你們不同，我和你父親啊，可是親眼見過造物主的。」卡里翁微笑着，眼裏倒映着火光。
「父親很少提及，但艾爾的祭司們經常講這些故事，
」蘇琳娜說，「他們說世界誕生之初，至高無上的萊爾降臨在海邊，生命之神安雯站在祂的右邊。祂們在那裏接見了人類的十三名先祖。」
「正是如此，」卡里翁微眯雙眼，似乎在追憶往昔，「正是因為親眼目睹過那位神明神威的一點，我們才會如此熱切地追尋着和神有關的一切。
祂比太陽更閃耀，比月亮更溫和。祂就在那裏，在我們面前，卻又好像不存在這個世界上，我們能感受到的不過是祂從無盡的永恆中降臨於這個世界的一個小小的投影。
如果說祂的智慧和力量像大海一樣無窮無盡，那麼只需要像一滴水那麼微不足道的一點，就足以讓我們受益無數了。」
卡里翁稍一停頓，接着說：
「但神的恩賜，從來都不是沒有代價的。
第一次，神將智慧賜予我們，與之相對地，也賦予了我們使命；
第二次，我們向神獻上了神殿，神賜給了我們火；
第三次，嘉蘭諾德和神定下契約，神給予了我們指引。
但正因為有了智慧，我們得以和野獸區分開來，在這個險象環生的世界上立足；
正因為有了火，我們才能建立艾爾，才能擺脫茹毛飲血的生活，才能讓黑夜不再恐怖；
正因為有了指引，我們才能走出艾爾，征服整片大陸。
神的每一次恩賜，都讓我們受益良多，這就是我們樂於付出代價的原因。
誰又能不說，這本身，也是神對我們的一次教誨呢？」
聽完卡里翁的講述，蘇琳娜不禁陷入了沉思。良久，她抬起頭，堅定地對卡里翁說：
「卡里翁叔叔，我一定會幫助您找到神跡的！」
面對少女的真誠，卡里翁並沒有回應。他獃獃地看着火，沉默了很久之後，突然開口：
「蘇琳娜，你知道火是不會傷害人類的吧。」
「當然，」蘇琳娜有些不解，「畢竟火是萊爾送給我們的禮物。」
「我啊，直到換了這個鐵手和鐵腿之後才發現，」卡里翁指了指自己火堆旁的義肢，「原來火，是這麼痛的東西啊。
我突然在想，我們對於神，以及神賜給我們的一切，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呢？」
「卡里翁叔叔？」察覺到卡里翁有些不對勁，蘇琳娜有些不安。
「如果沒有神，和神賜給我們的一切，我們還剩下什麼呢？」卡里翁靠在火堆旁，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