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父承子繼
在曲苑華府的十一樓頂層公寓里，辛勁松從床上翻身下來。自從月然他們離開，辛勁松的精神就好了些。在女兒和外人面前，他裝作病情嚴重，倒不是想欺騙他們，而是常年的偽裝生活，他習慣了扮成弱者和失敗者，這樣才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和注意。他已經在自己家裡休息了好幾天，加上見到很久不見的女兒，心情大好，覺得身體也舒暢了許多。
「我要回村裡去喂大貓和小白，還有許多事情要辦，你就一個人在家等女兒回家吧。」黑羊說著就要走。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那可別啊。月然回來不見你的人，還不找我拚命。」
「她不是原來的小女孩，她長大了，我看的出來，和以前不一樣了。」
黑羊哼了一聲，心想辛勁松裝什麼傻，當初在東羊村裡發生的事情他也經歷看到了，他應該知道月然不是長大，而是兼并升級，變成了自己母親和姐姐那樣的角色，又開始重複真明教的那一套宗教式討厭的生活，大概辛勁松從心裡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才說是月然長大……兩人避諱這種話題，於是他撇嘴表示不屑，拎起屋子角落裡的行李包，出了門，辛勁松跟在他的後面。兩人一前一後，到了樓下車庫，黑羊套上頭盔，發動了他碩大的電瓶車，辛勁松熟練的跨坐在後面，摟住黑羊的腰，電瓶車一溜煙開出了車庫。
他們到達秦孟村的時候是下午，村子里出來活動的人多了些，大部分都是打著哈欠，精神不振。黑羊在村口買了一隻燒雞和十個包子，隨手塞給辛勁松兩個。到了村子231號，就是他們住的小院子了。
院門虛掩著，沒有上鎖沒有關住。院子里沒有什麼人，依舊有幾個流浪漢在樓下的屋子裡睡覺或是發獃。黑羊來到二樓的露台，坐在石桌旁開始啃燒雞吃，辛勁松拿著包子，坐在他旁邊。燒雞的肉香味濃郁，可辛勁松一點也沒有興趣，他石桌下面拿出一瓶白酒和兩個小盅，放在石桌上，分別倒滿了酒，黑羊端起一杯，嗞溜一聲咽進肚裡，砸吧砸吧嘴，心滿意足的看向辛勁松。
辛勁松並沒有喝自己面前的酒。他端酒杯走到露台邊緣，向著院子外面遠處那座爛尾樓，嘴裡念念有辭，將杯中的酒灑向空中，之後走回來，佝僂身子坐下，接著細嚼慢咽自己的包子。
「那可是花錢買的好酒啊，每次你都這麼浪費。」黑羊說，他知道辛勁松不會回答，喃喃自語道：「我們兩個倒是吃好了，那兩個呢？」於是向空中打了個口哨。
片刻之間，一隻黃黑花紋的大貓，無聲的出現在黑羊的腳下，它仰起頭，把嘴裡叼著的一隻死兔子，放在了石桌上。黑羊撫愛的摸著大貓的頭，念叨著：「說過多少次了，不要濫殺無辜，你們兩個，都不聽話，還得讓我給你們收拾殘局……那條白蛇你喂好了沒有？它嘴巴刁的很，只吃活的，還只要鮮活的動物，你這隻死兔子，是它吃剩下的吧？」
大貓發出嗚嗚的叫聲，甩了下尾巴，在黑羊腳邊卧下，把又暖又沉重的肚子放在黑羊的腳面上。它剛剛去荒野中撒歡，抓了三隻兔子和五隻老鼠，跑了兩趟回來，扔進大白蛇盤踞的地下水窖里。它聽到嘩嘩的水聲，透過幽暗的光線，看到那條白色蟒蛇絞動著，對它扔下來的食物並不滿意，發出嘆息，還把一隻在半路死掉的兔子扔回地面。大貓這時聽到主人的召喚，心中歡喜，便叼了死兔子到了二樓來取寵。
辛勁松吃了兩個包子便飽了。他面對院子後面的爛尾樓，怔怔的發獃。
「月然他們幾個，也應該到了樓上，看到你做的那個工程了吧。」黑羊說。「這下該怎麼辦呢？月然看到那些東西，就會知道你做的那些爛事，你這個當爸的可怎麼辦呢。」
辛勁松沒有說話。黑羊也習慣了他的沉默。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那可是用好多條人命吶搭建出來的。月然如果察覺到那座殘塔里，全是血腥和怨念。她是不會喜歡的。」
「一百九十三。」辛勁松說，聲音低沉嘶啞。「他們用性命搭建了那座塔，算是死得其所……我殺他們，好累啊。」他想著，在短短的兩年時間，他不停的在流浪人群中尋找目標，以招聘勞工為由，安排他們進入地宮，搬運古塔殘件，到爛尾樓頂層，搭建那懸挂的古塔，事後再將他們一一滅口，將屍體藏匿在城市廢棄下水管道當中……這費盡了他的精力，而且徹底摧毀了他的身體和心智。直到現在，他幾乎就是一個廢人，而那座塔還沒有建完，他要做的事情還沒有做成，他還要堅持，不到最後，還不能死，他回頭看著黑羊。仟韆仦哾
「說來也是巧。月然已經不是原來的小姑娘，她已經升級，所以才能察覺你的罪孽，也能接受你犯的罪孽。如果她現在還是個小女孩，她既不會察覺，也不能接受。所以說吶，人這命吶，都是天註定。」黑羊念叨著，他算命先生的口頭語又順嘴溜了出來，剛說到這兒，忽然發覺辛勁松看他的眼神不對，不再是剛才無神暗淡的樣子，而是充滿詢問和期待，於是立刻搖頭擺手：「我才不會幫你。以後除了救你的性命，我什麼都不會幫你做。」
辛勁松回過頭接著望向爛尾樓，軟塌塌的坐在石凳上，目光又黯淡下來。他已經快要忘記這一切的開始是什麼了，還是不要記得那些荒唐的往事比較好……似乎剛開始要追求活命永生，而現在只求死亡。無論如何，一切都不重要，他太累了，事情變化多端超出預料，他需要儘快結束。
「憑我的推算，你的心愿將會達成，由你心愛的女兒達成。」黑羊說。
「小白蛇守著金頂……讓它帶給小月。」辛勁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