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都快22點了，我還沒想好怎麼跟小燕子彙報今天的戰況，我不想撒謊，可直說她肯定會心痛。她一天連個信息都沒給我發，恰恰說明她一直惦記著這事，卻又不想給我壓力。善解人意的艷艷心細如髮，我這麼拖著反而暴露遇到了困境，想到這我趕快打開微信。

「艷，我跟我爸媽說了，他們有一點反對。沒事，下午我給我姐打電話了，明天讓她做做工作就沒事了。我同學晚上請客吃飯，我剛回來所以才給你彙報。」

「奧，知道了，那早點睡吧，晚安哥。」秒回，這正好映證，她確實一天都在關注著這件事，她很少這麼晚了還在玩手機。

聰明的戀人就是這樣，不多問不多說全都懂，誰尷尬誰知道又何必要說透。但是我了解我的小燕子，她今天肯定心很痛，因為與她相連的我的心痛還沒好。

我姐比我大四歲，小時候就是我的保護神，誰欺負我都不行，雖遠必誅。她善用雙手撓人，附近鮮遇敵手。長大后依然對我疼愛有加，只要我想要的東西她都買給我，現在她都有孩子了還是這樣。

「小弟啊在屋呢？」我姐推門進我卧室里來了。

「姐你坐，你跟爸媽說了嗎？這兩個老頑固根本不聽我的話啊。」我邊說邊坐了起來。

「說了，昨天你打完電話，沒一會咱媽也給我打了，嘮了兩個多小時，今天上午你睡覺呢我就來了。」

「他倆啥意思同意了沒？」

「你別急小弟，咱倆都多久沒嘮嗑了，正好聊聊那個姑娘，講講你們的愛情故事，我也好多了解了解她，沒準她是我弟媳婦呢。」

這兩句話說的我心裡熱呼呼，那兩個老人只關心門當戶對不？工作和身體都咋樣？只有我姐關心我的感情和精神世界。我就把我們相識相戀的故事，挑重點講了幾個片段。

「嗯，嗯，這姑娘真不錯，要不是這麼優秀也不會讓我小弟這樣著迷。」我姐笑了笑繼續說「你講完了，我也大致了解了你們的故事，那你別說話，讓我談談我的看法。你仔細聽完再仔細想想對不對，因為現在你已經不是我庇護的小弟弟了，現在三十歲的你都可以保護我了。等我把我的意見表達完了，你作為參考，之後不管選擇什麼老姐都會支持你，這行吧？」

「當然了，姐你說吧。」我就愛聽我姐這樣講道理的人說話。

「人的一生會遇到各種事情，產生各種感情。比如愛國心啊、事業心啊、孝心啊、愛情啊等等吧，可該如何選擇取捨這絕對是個難題，因為，你肯定會同時遇到很多感情需要取捨。我個人認為啊，人既然存在，那就不是孤立的，孤立的人在社會是沒法生存的。這就說明做事情不能以個人為中心，我們得綜合考慮各方面的訴求，然後盡量去平衡它。」

我的心在下沉，這明擺著是來說服我的啊，「可是我」我剛想打斷她的話替我辯解一下，

「你先別可是，聽姐說完你再說好吧，你倆的愛情這麼唯美我真羨慕，郎材女也才，郎貌女也貌。但小艷為啥說想得到雙方父母的祝福呢？說明她還是比你想的深，人家都考慮到這是兩家人的事，而不僅僅是你兩個人的事。」

我的心被重擊了一下，艷艷是比我考慮的周全，她說的話我一直沒有細想。

「她的心臟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也知道咱家男孩是幾代單傳了，你如果沒孩子，那讓爸媽多難以接受啊。他們都是六十多歲的人了，

本該安心養老，結果還得天天為你操心。即便找人代孕，可是基因要是再傳給下一代，那不是更麻煩了。你現在還年輕對孩子沒啥概念，等過幾年保不齊你就不這麼想了。總體來說，就是你做任何決定都不能只為自己，你得綜合考慮你所處環境的方方面面。我相信你是個明白人，自己想吧，你怎麼選擇姐都支持你。」

我還能怎麼選，姐啊你這一頓連珠炮徹底把我轟平了，你這炮彈不光是把我炸倒了，連我的退路都被你炸沒了。你可真是講道理的好姐姐，講的我條條無理，全是你的理。我不是自己找對象，我是為家族的傳承在找媳婦呢。

可我竟然無言以對，人家也沒說錯什麼啊，人家確實在講道理也很講道理啊，問世間，誰能獨立於繁華之外矗立在彼岸，只為自己而活呢？

愛恨真是一瞬間，曾經感謝老天給我的緣分，現在卻變成了捉弄，曾經非常慶幸的三次重逢，原來都是命運安排的陷阱。老天啊，您難道是覺得我活的沒有滋味，非要再給我加點調料。可是您就看不出，我們的愛情剛開出的小花，根本承受不住您撒的那把鹽。老天啊您難道，非要讓我一路上都該擁有的小燕子，在半路上就飛走？

兩天了我沒有給田艷發信息，因為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也沒有給我發過隻言片語，艷，你為什麼不能給我點動力，讓我努力抗爭，你明明知道，我根本沒有看起來的那樣堅強。你也知道這時候，我需要你的鼓勵和支持。但你只知道怕我將來後悔，所以保持沉默讓我獨立做選擇。但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會為我現在的抉擇，將來後悔的痛哭。

喝酒，我要找蒙娜麗莎療療傷，嘗嘗是她的眼淚苦還是我的咸。路過客廳的時候，聽見我媽不知道給誰打電話，正在抱怨我的事呢，哭哭嘰嘰的更是加劇了我的心煩。但我也知道了，我那總愛掉落的不爭氣的眼淚，原來出自於家傳。

「干」韓東旭一改平時的貧嘴，只說這一個字。

不管什麼時候都得是兄弟，只有兄弟可以在你需要的時候，隨時陪在身邊。只有兄弟才可以理解，你埋藏在心底的驕傲與卑微。只有兄弟才知道，你的傷口是在癒合還是在不停被撩撥。沒有什麼事，是和兄弟喝一頓酒解決不了的。

「哥們我該怎麼辦呢？選擇了神聖的愛情，我就是大逆不道，自私自利的不孝子。我左手是愛情，右手是親情，可明明這是我自己的兩隻手，現在卻不能握在一起，這不科學啊這是什麼道理？」

我的頭有一點暈，酒精開始發揮作用了。

飯店的音響飄來一陣歌聲：

「你說不要自作自受自己創造傷悲

誰都可以徹底忘記誰

你說過往不及回首別後悔了才會

想方設法的把你追回

你說孤獨是詩人應該具有的體會

寫歌的人就該有傷悲

我點一絲燭火一時泛濫了思念

寫首小調名字叫後悔」

「真應景啊，大旭你聽見沒？但這歌是讓我徹底忘記她，還是想方設法把她追回呢？」

「酒喝多了，就知道該放棄還是追回了。如果非要我說一句的話，那就是自古紅顏多薄命，你們註定是波折，來干。」

「我看酒干多了，只會知道誰在說胡話，你這個宿命論者，唯心主義的酒徒。」……

我天旋地轉的回到家，躺在床上。

「你看人家都比你成熟，知道要取得雙方父母的祝福，知道這不是兩個人的事。」「這不是你個人的事，你得考慮方方面面的情況。」我姐的話不停湧上心頭。

酒醉的我開始自言自語「我自認為我還算是個孝順的人，人家都生二胎了，我還能讓我家代代單傳的毒舌失傳嗎？我和田艷不該為家庭做出犧牲嗎？」男人的血性加上酒精的麻醉，讓我打開了微信。

「艷，我們以後是最好的好朋友了」

「嗯好，是好朋友」

依舊是秒回，依舊是平淡的一句話，依舊是沒有一絲挽留，也沒有抱怨。我開始恍惚了，難道入戲的只是我？心碎的還是我？放下手機的時候，-我知道我也放下了我那該死的愛情，我朦朦朧朧的哼著《為情所困》

哭泣的玫瑰眼淚

打濕我的心霏

你的柔情似水絕對

讓我如此沉醉

愛情它無罪去追

再見吧往事乾杯

別纏繞著那是是非非

無所謂別傷悲

別讓感情付出像東流水

別讓眼淚止不住隨風飛

寂寞在品嘗傷痕的滋味

為情所困的人有多狼狽

別讓感情放肆過去後悔

別讓那刻骨銘心燒成灰

情緒在執著中肆意崩潰

愛情沒有想象的

那麼完美

哼著歌含著淚的我睡著了，睡得很香很香，香的都不記得，夢裡的眼淚有沒有隨風飛。

上午一醒來，我就開始後悔。我這是酒後做的分手決定，這不能算，要分手也得坐在一起好聚好散。可我該怎麼挽回呢？男兒說話能一天一變么，躺在床上的我一籌莫展。

這時候心底有一個聲音說話了，「分就分吧，既然分了就別後悔。早知道傷心總是難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這一切，只因為你愛上了不該愛的人。」這聲音說的分明是歌詞啊，不過說的也對，既然錯過了就不要再回頭，只要不回頭，就不知道曾經錯過誰。

這次分手讓我知道，傷心的時候，不是只有蒙娜麗莎的眼淚可以療傷，找些符合劇情的情歌，入神的聽聽也能化解心傷。

我懂得了，聽著情歌說分手，它會讓你的傷悲，變得不那麼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