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

一十

「分手了」午餐桌上,我平靜的回答老爸的問詢。

毒舌老爸滿意的喝了一口酒,沒再說話,老媽當然一如既往的馬上表揚我,

「看看我兒子,從小到大我就看這孩子與眾不同,一點就通,沒錯都能改。啥樣的我們都能找著,過兩天讓你姐介紹個好的。」

我姐沒說話,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我幾眼,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大姐請繼續你的表演吧,我會配合入戲的,但對於你人品的評價,我存在保留意見。

放下了愛情的我頓悟了。原來情愛也是一場修行,放下就成仙。什麼都不重要了,笑看風起雲湧、潮落石起,得失成敗都是水中花、一場夢而已,這些耳熟能詳的道理,我現在才真正懂得了。人來到世上就是渡劫修鍊的,佛祖的「放下」「畢竟空」才是解脫的終點,這全是我用愛情換來的領悟。

「你把我近期的演出排班都推掉吧,」我對著韓東旭邊走邊說「天天寫稿子背誦台詞煩了,休息一段時間吧。」

「好的老闆,不過你沒事吧?要不我再陪你去草原散散心?不,咱去爬爬山或者到海邊玩玩。」大旭馬上改了口。

他當然知道不該再提「草原」。那裡已經不再是一個夢開始的地方,故地重遊只能回味曾經遇到的天坑,一個開啟愛情又被半路葬送的大坑。

「我沒事,你也太小看你哥了吧,我現在的修行離立地成佛,就差一根禪杖了,嘿嘿。」

「我看你離成佛差的不是禪杖,而是丐幫手中的一根打狗棒吧?都不演出了,你不覺得該出去討些飯食嗎?畢竟只有要飯吃才可以不花錢,長久不吃飯佛陀也是會餓暈的,哈哈哈。」

「哈哈什麼二師兄?師傅的袈裟跟缽盂都被妖怪偷走了,大師兄回來會怪罪你的。」我也逗逗他,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這一個禮拜我過的真愜意,再也不用為任何事牽腸掛肚。吃不吃也不覺得餓,磕磕碰碰也不覺得疼,看來我是真的畢竟空了。我沾沾自喜,這得道全不費功夫,既得到又得道,我真是天生慧根。我開始自我交流,這世界亂糟糟的,自己跟自己玩豈不快哉,我不會傷害誰,也不會被誰傷害。

「喬子,我哥們在海邊開了個民宿,咱去玩玩待幾天啊?」韓東旭在電話里問我。

「可以。」我回答的非常痛快,因為這些天,我和心裡住的另一個我交流的太多了,竟然有點無話可說。畢竟我們有太多相同的地方,互相還都不藏心眼,了解起來還能不快。我最好的哥們提議換個環境,這當然好了。大旭和住在心裡的那個我一樣,我們永遠不會相互傷害。

現在的交通真是方便,手機導航又如虎添翼,走高速三個多小時就到了民宿。這民宿真是不錯,緊貼著海岸線,在屋子裡躺著都能聽到海浪聲。

「這是喬子,這是大民,也是這個民宿的老闆。」大旭把我倆介紹了一下。

「你好!大民」

「你好路上辛苦了,呵呵,歡迎兩位蒞臨指導,進屋裡說,來,來」大民很客氣,一看就是個會做生意的老闆。

「生意現在怎麼樣?」我們都坐下后韓東旭問到。

「一般吧,秋天洗澡的沒啥人了,都是來海邊休閑度假溜達溜達,吃點海鮮啥的,所以人不算多。」

「奧,那周末人得多吧?」

「對,就周五周六生意好」

看他倆聊天我無意插話,因為說話挺累,還得張嘴,

傾聽還得費耳,還不如到海邊走走散散步,就當鍛煉一下身體。因為得道的我將來去天堂也好,去極樂世界也罷,畢竟路途遙遠,還是需要一定的體力。我坐在沙發上開始神遊,遐想的不亦樂乎,眾樂樂不如獨樂樂,自己能辦的事為何求別人。

晚上吃飯,他倆喝的挺起勁。我已經對喝酒沒有了興趣,早早的就回屋躺著了。

海浪嘩啦、嘩啦的撞擊著沙灘,也撞擊著我的耳膜我的心。

「要是跟田艷來這就好了,那這個沙灘不得留下,幸福的腳印千百行啊。」我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一個禮拜都沒想她了,現在你怎麼回事啊?你越界了知道嗎?」我心裡的那個我在質問我。

「我和田艷不是說了當好朋友嗎,我想想朋友不對嗎?」我對心裡的那個我解釋著,我還是挺會隨機應變。

「奧,那你做的對,想想朋友當然可以。」

我真沒想到心裡的那個我這麼好騙。

「謝謝你這麼理解我,你提醒我也做的對。」我還得表揚那個我,誰知道什麼時候還得騙他呢,得搞好關係。

第二天,坐快艇、摩托艇我都沒啥感覺,畢竟我也算是一位得道的准居士啊。世事繁華轉眼而過,皺一下眉頭,那我就算修鍊失敗了。可當我付500元船費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心被刺了一下好疼,但這肯定不是我修鍊失敗心疼錢。我想也許是船的速度太快,大風把我的心臟吹傷了,而它又比較遲鈍,所以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下午我和大旭、大民去海釣。掛魚食的時候我有點猶豫,該不該掛呢?人家姜子牙可是用的直鉤,我這個自封的准居士用彎鉤,就已經在神仙的預備役里短暫的掉隊了,如果再掛上魚食,是不是就算跟隊伍徹底失聯,那我豈不是神做不了。罷罷罷我看他倆釣吧,這樣還不顯得我另類,還能多點時間欣賞,什麼叫秋水共長天一色。

看完海浪看白雲,再看看它們之間上下翻飛的海鷗,轉過頭又看了一會這倆哥們釣魚。突然我就理解了,姜尚媳婦為啥要離婚,你拿個直鉤釣魚有一點誠意嗎?你以為魚的嘴是老虎鉗子嗎?就算魚想給你當志願者,可它的嘴怎麼能有那麼大的咬合力,咬住一根針就被提上來呢?子牙啊你這純屬上班摸魚搞的都是形式主義,這樣d誰能給你發工資啊,沒工資怎麼養活老婆孩子,人家能不跟你離么。可憐人家跟錯了人,60多歲離婚,卻一分青春損失費都拿不到。

晚上吃完飯快七點了,我獨自到沙灘上溜達。那些純屬自來熟的海風,不停地在背後戲弄我那漆黑的秀髮,甚至連洋氣可愛的衣服褲子,也被它鼓動的像個孕婦,如果不是我雙唇緊閉,我看它們連我的牙齒也敢親吻,他們難道分不清公母嗎?或者這些海風都是清一色的女性?等往回走的時候,它們也敢於跟我正面硬剛,偶爾還能逼著我停頓一下,我和它們對抗的津津有味,我覺得我似乎返老還童了。

忽然有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你們這些無聊的海風,既然無所事事,那不如替我去看看,田艷她現在在做些什麼?」

「你這是要鬧哪般?」心裡的那個我馬上警惕的對我訊問。

「你管不著」我覺得我漸漸的對心裡的那個我失去了耐心,他總是聽風就是雨,杞人憂天。

夜幕漸漸降了下來,空氣也開始變涼。遠處海天交界的地方,在幽暗中看起來充滿著誘惑,人都說痛並快樂著,我今天何不感受一下冷並快樂著,順便還能探探,遠處的誘惑到底是什麼。想到這裡,迎著海浪我一步一步向海里走,現在肯定是在退潮,因為已經走了好遠,而海水才沒到我的小肚子。

有些發冷的海浪,早已把我的上衣打濕,讓它們服服帖帖,緊緊的包裹住主人的身體。而衣服的主人,輕輕地咬著牙忍著涼,帶著對神秘的嚮往繼續前行,而身後的海岸已經不見了蹤影。

此時,我的大腦似乎在想著什麼,又似乎充滿了空白,同時又好像有點身不由己,不停的向遠處挪動。又過了一會,不能再向前走了,因為水已經沒到了我的脖子。

海水的壓力,使我的心臟和肺都感受到了束縛。我腳尖點地藉助浮力,輕鬆躍出海面,雖然脫離海面沒多高就下墜,但卻感覺輕鬆無比。我不停地跳躍,只為了體會這種短暫的快樂,因為這種快樂沒有靈、沒有欲,也沒有根、沒有源。

但遠處的幽暗誘惑,卻因為我的靠近躲得更遠了,更暗了。我開始琢磨,那裡那麼黑,它到底在隱藏什麼呢?還是黑色就是它的保護色,它只是想獨處而已。

突然我心驚了,因為我得一直踮起腳尖,才能踩到地,才能保持把嘴露出水面。而且我發現,我已經辨別不出方向了,四周到處都是黑色的幕布,只有偶爾的亮點在其間閃動。

漲潮了,肯定是漲潮了,可海岸在哪個方向啊?

瞬間我的修為我的定力就蕩然無存,因為從頭到腳,我都覺得像個空殼,一種從未有過的空虛佔據著我的思維。什麼這個放下那個畢什麼空的,都去你的吧。我必須得活著,我還有父母要養,我還沒有結婚生子呢,我還有我最愛的人呢。

死亡從來沒有與我靠的如此近,我甚至覺得,都能聽到它發出的喘息聲了。理智恢復后,恐懼卻開始從我的心裡向四肢擴散,艷啊,我該如何做,如何才能上岸呢?

「你環視遠處一圈,看看哪個方向的斑駁的光點最多,哪裡就是岸。現在把手臂伸開,與肩膀形成直線向後滑水,同時腳尖點地,向光點最多的方向前進。不能太用力滑水,要不然很快就會變的僵硬無力,接著就是藉助漲潮的推力緩緩前行。」

我定了定神馬上開始行動,因為也沒有時間再好好思考了。我一面艱難的用嘴呼吸,一面手腳配合緩緩滑行。過了一段時間后,雖然還得伸著腳尖才能點著地,但說明前進的方向是對的。否則漲潮的時候,行走的方向若是錯了,海水早就淹沒我了。

我雖然會一點蛙泳,可我有肩周炎,游十米左右胳膊就會變僵硬,所以知道了正確的方向我也不敢游。但如果沒有這個底子,恐怕我早就蒙圈了,哪還有膽量去尋找什麼遠處斑駁的亮光。

信心堅定后前進的更順暢了,又過了一段時間,我的腳終於可以不用再墊腳尖了。全部腳掌踩著地的感覺真舒服,不怪人家總說,誰誰什麼什麼是土生土長的呢,因為土就是根,我再也不離開大地母親給我的根了。肩膀也能露出水面的時候,我聽見海浪聲中隱約傳來我的名字,肯定是韓東旭在叫喊,這地方還有誰會呼喚我呢。

我渾身濕淋淋的,一路滴著海水快步走向大民的民宿,當然還伴隨著我身邊大旭的怒吼,

「你這個癟犢子要嚇死我啊,你媽看你天天渾渾噩噩的,叫我帶你出來玩玩散散心,結果差點把你的小命給玩丟了,你是想害死我啊你這個犢子。」韓東旭發起火來挺嚇人,眉毛都立起來了。

「誰知道走著走著突然就漲潮了啊,我也快被嚇死了。」我的嘴本能的辯解。

「你還知道怕死呢,我還合計你已經修行圓滿歸西去了,可你要歸西你別連累我啊,你讓我怎麼跟你家人交代。」

「我好容易撿回條命,大旭你還這麼說我,那咱倆必須探討探討佛法。」

「你可拉到吧還討論呢,彆氣我了快閉嘴吧,求求你了。」大旭余怒未消。

「你別生氣了聽我說完啊,你說我歸什麼西啊,我嚴格遵守諸惡NO作,眾善奉行的教誨,就算死了也必上天堂,你們這些人連禮佛的真諦都不懂。」我已經徹底從恐懼中擺脫出來,順利地進入了正常的抬杠模式。

「切,你懂的話應該知道,佛教那是上極樂世界去西天,天堂是基督教的歸宿啊大哥。」

「兄弟,這你就不懂了吧,西方極樂和天堂是相通的,正所謂溝通無極限啊。你想想上面住的那些人都是大神大仙,整個高鐵讓他們互聯互通,這點事還叫事么。」

抬杠的最高境界就是沒理還硬抬,抬不動找個棍子硬翹也得抬,抬杠的快樂是精神勝利而非講道理。我現在就是燉熟的豬頭,就剩一副好牙了。犟嘴這一塊,我死了都要愛。

「那前些天,你天天一副大徹大悟的樣子,張嘴就是什麼慧根劣根得道得到的,那剛才遇到生死考驗的時候,你咋知道怕死了呢?」

「嘿嘿,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我現在是涅槃重生知道不,我活著還有很多事要做呢,等都做完了我再去極樂世界好吧。」

「還涅槃重生呢,我看只是你的牙齒重生了,變成了鐵齒銅牙,你丫就是紀曉嵐。」

我就是這樣一個大度的人,大旭明明多埋汰了我一句,可我忍了沒生氣,誰讓我冷的牙齒打顫犟嘴費勁呢,而且這件事我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我可不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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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子脫口秀之,釋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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