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我在去泰山之前一周多就總覺得心區痛，心跳過速呼吸乏力，臉色紅潤可能就跟這有關。但我不想再讓父母擔心，他們為了我已經擔憂了半生。我也不想讓你為我憂傷，哥，算了算，我認識你才半年多，卻有近三分之一的時間都讓你痛苦傷心，可憐的你還沒有品嘗多少愛情的甜，卻先嘗夠了它的苦。

所以我決定去泰山許願祈福，人都說離地三尺有神靈，泰山那麼高，一定是住滿了神仙。今生我沒做過什麼壞事，如果老天有靈，它一定會可憐我保佑我，哪怕讓我受盡苦難，但只要能每天陪在你身邊，能看到你我就心滿意足。

所以到泰山之後，我見廟就進逢神便拜。可不知道，是不是神仙怪我不夠虔誠，還是有其它不滿，反正從泰山歸來之後，我的身體沒有一絲好轉。

正好你準備演出的這三天，我跟爸媽來到醫院，對我進行了全面的檢查。結果顯示，小時候封堵缺損的位置又開始滲漏，但是肺血管阻力是16不能再進行手術，醫生說我這種情況，也就剩一年左右的生命了。

哥，當你讀到這裡的時候，我知道你肯定心如刀絞，我又何嘗不是這樣。可我們都是有理智的人，有責任的人，既然我們的愛情之花註定不會結果，那就該讓它早日凋零。如果繼續泡在這愛情的毒酒里，只會使你，在不久就要到來的永別里加倍痛苦。而我則會，越來越留戀和你在一起的無比快樂，從而開始怨恨命運。

所以我要離開你，遠離你，這樣我們都會及早的適應新的生活，26年前，我默默無聞的來到這個世界，現在我也要沒有痕迹的走。我不敢再見你，因為只要見面我就會忍不住，忍不住撲進你的懷裡哭，撕心裂肺的拚命的哭。我現在請求你，不要試圖尋找我而再添煩惱，你肯定知道細緻的我，會坍塌所有的消息通道。

哥，我知道傷心總是難免的，但我還是請你不要過於心傷。你要相信，時間會磨平一切稜角，順帶填平溝壑，那時候你就會重新快樂起來。

該說的話我已說完，離別的鐘聲也已悄然響起，傷離別，臨別已經在眼前。

哥，我的心很痛很痛，所以我要再次輕喊一聲，我親愛的哥，讓我最後，最後再過一次癮，再見了永別了。」

收起信，我也收起了淚，我從最初的震驚中緩了過來。艷艷啊，你什麼都好，可這次為何要自作決定呢，我們不是有難要同當的親密愛人么。

「艷艷的同學說，信是昨天晚上艷艷給她的，讓她今天下午再給我。」

琳琳對我說完我們就開始了沉默。到了艷艷家小區大門，我們慢慢地走了進去，因為大家都知道，不可能再在她家裡找到她，她做事向來都是那麼細膩認真。不久就發現，她家別墅果然一片漆黑。

一個禮拜了，韓東旭動用了所有的關係，依然找不到一點他們家人的音訊。我別無他法，只好每天都去別墅蹲守，希望出現一點奇迹。

這些天我總在想，我在泰山上一次次提到傑克露絲，牛郎織女，會不會是我的烏鴉嘴一語成讖了。也可能因為我連一炷香都沒有敬，所以惹惱了神靈，而且我還質疑神仙的穿戴，正是我的種種不虔誠，連累了艷艷的祈福。不怪我老爸總說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燃幾根香，再誠心的禱告一下能累死嗎？

我現在終於理解在泰山頂上，我一扮演泰坦尼克號里的角色，就引起艷艷對我的唯一一次發火。我可憐的艷艷當時心理的壓力那麼大，

而粗心的我卻絲毫沒有發覺，我真是該死。

記得有首歌詞里寫著「我怨天怨地怨我自己不懂得珍惜，註定我命運將要承受，痛苦的洗禮。我無怨無悔與你相愛不能在一起，等到我慢慢離去以後，天是我的心。」這不就是我的真實寫照么。

生命在健康的時候，誰都不會去珍惜，反而常會自誇，說什麼根本不在意，活多久算多久。只有當「命」就要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生」永遠排在第一位。

現在的我跟半年前相比，對人生又有了全新的認識。兩次與死神擦肩，再加上一次愛情的磨練，這次又添了一筆生離死別。我的難忘經歷這半年多顯得有點密，但這些經歷沒有讓我驚慌失措，反而讓我的心變得很沉很靜。

我真心感謝，命運讓我和小燕子在人海中相遇相愛，雖然短暫但美麗絢爛。所以我不記恨命運又將我們分開，得到她是我的幸是我的運，失去她也是我的命我的運。

有緣無份的愛情故事天天在上演，顯得很是平淡無奇，所以老天這次很隨便的就讓我當了主角。

老天，我雖然不記恨您，但不代表我會順從您。我不會聽從您的導演，去表演什麼傷心欲絕，什麼逆來順受。反而我要找到她，找到我的小燕子，然後和上次一樣合力反抗您。即便您是天也很老，您很強大我對抗不了您，那我也要和她一起，一起相守她的已知命運，我必須要伴著她，我要親自送送，送送我心愛的小燕子走。

我點燃一支煙，默默地看著別墅發獃。窗戶上的窗帘窗紗全都拉上了，提醒我裡面空無一人，不要有非分的妄想。

韓東旭要陪我來我沒同意，我學會了吸煙，有它陪伴我就可以了。我也學了學歌里唱的，把田艷的名字寫在煙上，吸進肺里，讓她保持離我心臟最近的位置。香煙頭一吸一亮替我注視著別墅，不吸的時候，一縷青煙就在煙頭處飄搖而上，這時就可以吐著煙圈，讓它們構成一箭穿心的圖案。

孤獨這位老朋友，我好久都沒有問候它了，正好這件事情讓我們有了時間重聚。我和孤獨相視一笑，好朋友相見向來不用打招呼，也不用握手更不用讓座，當然這裡也沒有座位可讓。別人都說孤獨是一種毒，中了就無葯可解，而我恰恰相反，我跟孤獨竟然還交上了朋友。

每當我失意的時候，每當我有心結的時候，每當我不被理解的時候，孤獨它就會出現在我心裡，我的嘴裡。我可以慢慢咀嚼它，仔細品味它，它也同時在品嘗著我，我樂在其中，因為孤獨的滋味實在好極了。

孤獨又是那麼的知趣明理，當我快樂、開心、得意的時候，它從來都不出現，也不佔據絲毫功勞，更不需要我費心招待，而那時的我，也早把這位老友拋到了九霄之外。

「再來一杯蒙娜麗莎的眼淚」我自言自語的說著，同時把我的酒杯倒滿。

大旭，琳琳和我坐在第一次喝酒的燒烤店，這算不算物是人非？其實人也不算非只是少了一個而已。

「真是好笑啊，半個月前，我剛說不要再叫什麼蒙娜麗莎的眼淚了，我們不用再療傷，結果我又帶頭叫了起來，呵呵，來乾杯。」我帶著些許醉意對著他倆自嘲。

「喬哥少喝點吧，這次都喝半杯吧。」琳琳說完我們三個酒杯相撞。

「是人都有紕漏，田艷一家也不可能不留下一點線索，明天我再找人想想辦法，看看從哪再找個新的突破方向。」大旭安慰著我。

「我從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琳琳開始邊抽泣邊說「艷艷怎麼會這樣離開我呢，連一句話都沒對我說，一封信也沒給我留。我可憐的艷啊，你現在身體怎麼樣了啊？你可得好好的啊。」

「她肯定也是怕你傷心唄，也怕跟你告別的話，你忍不住告訴喬子唄，再說她的時間也緊迫，信里不也說了那三天盡做檢查了。」大旭勸完我又勸琳琳，男人誰能見得了女人哭。

「琳琳你放心，我肯定會找到她的，肯定會讓你再見到她的。我有感覺，我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像當初第一次在這見到她時，那種熟悉的感覺，我感覺快見到她了。」

「喬哥你別喝了，我看你有點多了。」琳琳開始擔心我喝多。

「沒事，我這會就是稍微有點多，不過我就算喝多也不會胡說八道，你沒見過吧？來，再來一杯蒙娜麗莎的眼淚。」

夜深了，我毫無睡意只有醉意。

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緩緩移動的雲，再看看沒有被它們遮住的，金色的圓月和不停閃動的星。你們是不是每天都沒有什麼煩惱啊？為什麼我從來都看不見你們的愁容呢？難道說、難道說每月總有幾天看不見，是因為你們也偷偷藏在家裡哭啊？明月啊，我也想爬上屋頂給您遞根煙，問問您何時能夠照她還呢？您能不能好好做個人吧，把她還回來聽點話吧。您天天穿行在天上，注沒注意小燕子她在哪？她在幹啥她的身體現在怎麼樣了？

絮叨絮叨我就睡著了，可沒一會我又醒了，酒也醒了。

小燕子，你不該自作主張把我拋下，難道你跟我的想法還不同步嗎？我們穿越千年來到這裡，既然已經相見那就不能分開，即便你要重回千年之外，那也應該跟我相守到你飛走的時刻，因為我還有好多好多的叮囑，好多好多的甜言蜜語讓你帶在路上聽呢。

而你現在卻讓我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會自言自語。難道你就不怕，我把心裡的寄語，都遺失在這漫漫的長夜中嗎？

艷，我想你現在一定也在看著雲，看著星，看著這金色的純凈的月，書上不是總說，有情人千里能共嬋娟么。小燕子，如果你現在反悔了，後悔把我放逐在這千里之外的原點，那就請你對著明月，用力的招招手，我想這柔軟的月光定會同情我，把我照到你招手的地方。

我拿起手機搜索到了齊秦的《冷月》，按下了循環播放，今夜就讓它陪我入睡。

「面對著無盡的沉寂

我的心獨自在哭泣

如同那高掛天空藍藍冷月

抬起頭仰望著黑夜

我的眼閃爍著凄迷

獨自在黑夜哭泣呼喚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