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呂瀚首先發現了遠處的日本艦隊，由於有四艘運兵船需要護航，日本艦隊的陣型變得十分鬆散龐大遠遠便能看見，更為有利的是此時日本艦隊居然還分散成了前後兩個部分，前部是北島丸、飛鳥丸兩艘運兵船加上秋津洲號、浪速號兩艘巡洋艦，而後部則遠遠綴著開神丸與向菊丸。按理以東鄉平八郎的指揮水平，日本第一游擊隊是不會出現如此情形，但由於負擔了護航任務這就不可避免的對陣型產生了影響。而更主要的原因則出在運兵船上：日本所用來運送士兵的輪船都是民間的商船，僅僅在船身上增加了幾門小炮，而船本身的製造要求都只是滿足民用的要求，特別是在航速上更不能跟軍艦相比。北島丸、飛鳥丸兩船建造時間較近，設備還未老化，尚且能跟上艦隊的步伐，而老舊的開神丸與向菊丸號想要跟上本隊則要吃力的多，時間一長不可避免的「吊了車尾」。東鄉平八郎還在指揮時尚且能保持住陣型，可一等他離開，開神丸與向菊丸號就不自覺地落到了後頭，連帶著護航的高平穗號巡洋艦也一同成了整個艦隊的「拖油瓶」。

「好機會！」見得日本艦隊漏洞百出的陣型，呂瀚露出了笑容，隨即下達指令「立刻打出旗語，要求日本艦隊離開朝鮮附近水域，致遠、來遠兩艦前去攔截十一點鐘方向敵隊，經遠、靖遠隨本艦全速前進！」。

濟遠號內的鍋爐立刻將功率開到了最大，水面下飛速旋轉的扇葉助推著沉重的船身，在海面上劃出一道道水紋，而濟遠號前進的方向正是落在最後的開神丸、向菊丸兩艘日本運兵船。

面對突然而至的大清艦隊，日本艦隊倒是依舊保持了良好的紀律，在軍官們的催促聲中，水手們迅速穿行在狹窄的艙道中，不過三分鐘的時間便已各就各位，而浪速號更是開始調轉炮口做好警戒準備。

「什麼情況！」東鄉平八郎一臉著急地跑到了司令塔內。

「是清國的艦隊，他們打出旗語要求我們離開這片海域。」副艦長片岡七郎回答道。

東鄉拿起了掛在胸口的望遠鏡，在凹凸鏡片的折射下，遠處的戰艦清晰可見，而桅杆上飄揚的黃龍旗則證明了這是一隻大清海軍。

「艦長，我們是否先行後撤？畢竟此次增兵是我方私自的行為，若是追究起來只怕我們日本這邊面子上說不過去。」

自10月份日本在漢城的租界遭受「襲擊」之後，日本已經多次向朝鮮增派兵力，目前已經達到了三千人的數目，除了第一次400人先遣部隊，其餘的兩千多人都是日本政府和軍隊在偷偷摸摸下進行，並未知會過清政府。而根據1885年簽訂的《天津會議專條》，日本無權私自在朝鮮半島進行軍事行動。毫無疑問，這次東鄉平八郎所負責之護航任務是日本擅自主張的行為，若是大清追問起來，日本政府在國際規則上是站不住腳的，因此片岡七郎才第一時間建議後撤。

「打出旗語，就說『我們馬上離開』」東鄉平八點頭說道。

不過他並不是因為副艦長的建議才做出這樣決定。作為海軍將領的東鄉自然知道日本一直以來的計劃，就是要挑釁清國迫使對方開戰，而他也是巴不得能和清國海軍幹上一場。真正讓他做出退讓決定的，完全是因為自己所保衛的四艘運兵船，與上面將近2000名士兵。一旦此時開戰，只怕這四艘外殼脆弱的商船根本頂不住對方一發炮彈。到時候這2000名士兵就要葬身在這波濤洶湧的黃海之上，這是東鄉平八郎所不能承受的。

..」長片岡七郎向身後的水兵命令道。

「等等！」

還未等長片岡七郎把話說完，卻被東鄉給叫住了。

「還有何指示」長片有些納悶地問道，東鄉艦長在他印象里一直是個沉默穩重的人，這次一驚一乍的實在有些奇怪。

「馬上通知艦隊，收縮陣型準備戰鬥！」東鄉拿下望遠鏡，露出了緊張的面容。就在剛剛，他發現大清艦隊突然分成兩隊並開始加速，這明顯超出了警告的範圍。東鄉立刻察覺對方的意圖就是要分割自己的艦隊，將落後的開神丸、向菊丸外加高平穗號從整個艦隊中剝離出來。一旦隊形被打亂，到時候豈不任其宰割，這真分明是要開戰！

警報聲瞬間響徹在整個日本第一游擊隊的上空。

警報聲剛一響起，落在第一游擊隊最後的三艘艦船便拚命向本件靠攏，此時的日本艦隊別無選擇，在拖著四艘運兵船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獨自離開，只有依靠完整的陣型來盡量拖延時間。此時求援信號已經發出，若是保持住有利陣型說不定能堅持到援軍到來，畢竟現在3:5的軍艦數量之比也不是過分懸殊，第一游擊隊還是有一戰之力。

可問題是大清的海軍可不會給日本這樣的機會，就在開神丸與向菊丸號奮力向本隊靠攏的時候，經遠號卻已是越來越近。經遠號其實就是日本吉野號的火力加強版，最高航速同樣達到了22.5，僅比號稱亞洲第一快艦的吉野號慢了了半節，此時它在全速航行之下，開神丸與向菊丸號兩艘又老又慢的民用船隻，根本來不及逃離。

眼見著快要被對方分割，高平穗號艦長，大佐野村貞不得不下令戰艦離隊阻攔經遠號，希望能拖延一些時間。

「打出旗語，警告清軍不要再靠近了」艦長野村貞做著最後的努力，希望能避免衝突。

不過一分鐘，經遠號便做出了反應，開始調整航線。

「對方改變航線了！」日本水兵高呼道。

..」野村貞如釋重負地說道，拿起瞭望遠鏡觀察起來，只是鏡片后的情形卻並沒有水兵報告的那麼樂觀。野村貞發現大清的戰艦根本不是改變航線，而只是將船頭向右偏離了不到30度，在野村貞的判斷下這樣清國戰艦正好能繞過迎擊的高平穗號，那麼目的是什麼？

就是要繞到整個艦隊的最後方，這樣就能進攻到落在最後的向菊丸！

「決不能讓它繞到後面去！命令向敵艦開火！」電光火石間野村貞做出了他認為最正確的判斷。

「碰！碰！碰！」回應野村貞的是一連串巨大的轟鳴聲——高平穗號率先開火，瞬間戰艦上260mm主炮炮口湧起一陣濃煙，炮彈旋轉著破膛而出飛向經遠號。

但是很可惜，由於經遠號將船速提到了最大，日艦射出的炮彈根本夠不到它，僅僅是在經遠號身後的海面上濺起一個個水花而已，最近的一發炮彈離大清戰艦也有五十米開外的樣子，不過這卻讓經遠號艦長林永升樂開了花。

「哈哈！來得正好！」林永升興奮地拍著身旁的欄杆，命令道「回擊！回擊！打他娘的！」

林永升，又名翼升，字鍾卿，福建侯官人。林永升1867年考入福建船政學堂，於後學堂習駕駛，1871年首屆畢業，上建威訓練艦，游經南洋各地。之後以千總階留學堂任教習。1876年獲選派往英國留學，入英國皇軍海軍學校，再上英國地中海艦隊鐵甲艦上實習。1880年回中國后調往北洋艦隊，先任鎮中號炮船管帶，之後又任康濟號管帶，1886年成為超勇號艦長，1893年成為經遠號艦長。

林永升剛剛之所以繞開高平穗號其實並不是為了攻擊後面的日本運兵船，而完全是為了誘逼對方首先開火，畢竟即便大清下了決心和日本開戰也要找個合理的借口，這樣國際上也說的過去，不能壞了遊戲規則嘛。當然這樣做也是存在一定風險的，當經遠號開始調整船頭方向時，即開始將艦船最脆弱的腹部露給了對方，幸好此時戰艦的時速已經到了22節，加上十九世紀戰艦糟糕的命中率，才能安然躲過首輪炮擊。倘若不幸被擊中，那林永升就成了「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最好例子。

「回擊！趕快回擊」林永升高聲吼著，戰艦上的火炮立刻進行了回擊。

而在另一邊，致遠、來遠兩艦也隨即打開了全部火力，不過他們的目標卻是漸漸在眼前清晰起來的秋津洲號、浪速號，一時間兩邊戰艦炮火齊鳴，轟隆隆響徹整個海面上空，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