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張彥緊閉著雙眼，靜靜地靠在椅子上，像是進入了夢鄉，可他的腦中卻遠沒有看上去那麼平靜，每一秒、每一次呼吸，便會閃現出無數的念頭，它們噴薄而出又相互碰撞，沒有一絲的停歇。

現在的張彥是在打與不打中做著抉擇，按照之前他所定下的策略，大清對付日本最好的辦法就是拖垮對方，這在理論上也最為完美。可問題是，現實往往是有偏差的，張彥千算萬算就是漏算了最為重要的一點——人性，也就是日本人偏激的民族個性。它們根本不會坐等自己的國家崩盤，在此之前一定會孤注一擲發動一場對外戰爭，以此來謀得出路。在1892年後，日本這種傾向已經十分明顯，除了利用海軍對大清施壓外，在朝鮮同樣多次製造事端，今年更是撞沉了大清的客船，為的就是挑起軍事衝突。而為了避免矛盾激化，張彥往往都會選擇「戰略性後退」，就是不上日本的當。可這次日本居然通過襲擊本國公民來獲得借口，這讓張彥產生了避無可避的感覺，也讓他開始懷疑起自己「戰略性後退」的正確性。

「面對一個開始不按常理出牌的對手，我還有必要照著既定的套路打下去嗎？可若不如此，以大清現在的海軍又不足以對抗日本，真是難啊。」張彥痛苦思索著。

「皇上…….」等了半天也不見張彥發話，老太監有些心急了「皇上，您快做決定吧，和平飯店那兒還等著您的指示吶，而且日本人現在就急著要名單，若不趕快動手只怕我們的特工會有危險！」

「媽的！老子知道！不用你教！」煩躁的張彥心中突然竄起一陣無名怒火，抓起桌上的瓷碗就摔到了地上，飛散的瓷片濺得滿地都是，嚇得老太監立馬跪了下來，一句話不說，只顧著「咚咚咚」的磕頭。

「唉……你起來吧」看著在那拚命磕頭的老太監，張彥心頭一軟，柔聲說道「朕知道此時緊急，你也是為朕分憂，可畢竟此事竟干係甚大，不得不慎重考慮啊。」

「奴才只是做自己應該做的，大清能有今天全託了皇上的福，奴才可不敢自恃功勞。」雖說張彥發了話，可老太監依舊沒敢起來「皇上才是為國操勞，奴才卻不知體諒皇上，說錯了話，真是該死！」

雖說明知是馬屁，可老太監就是拍得張彥十分舒服，張彥笑了笑「行了，快起來，你這把老骨頭可別跪散了，朕還要用到你吶。」

「喳！」見得張彥怒氣散了，老太監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不過身子卻是有些顫顫巍巍，看來剛剛那幾下可是磕得真狠，此時細細看來額頭上也是有些紅腫。

見得如此張彥不免越發心軟起來「你也去找個椅子坐吧，看來人就是拼不過時間啊，想想十年前你這身子便是三四個壯小伙都近不了身，現在磕幾個頭就抖抖索索了，果然是歲月不饒人啊，估計將來朕也是如此吧？」

「怎麼會呢？」老太監拚命搖著頭「皇上您乃是天命之子，與天齊壽，奴才我便是死了爛了，皇上也是依舊青春吶！」

..」張彥笑罵道「老子我才25歲，就算你死了我當然還是年輕！」

「是、是！奴才想岔了。」老太監立馬附和道。

「不過，朕雖是人未有老..」張彥微微嘆息了一下「不然怎麼會如此優柔寡斷，想當初我可曾有如此遲疑過，還不都是快刀斬亂麻！」

「這說明皇上變沉穩了。」

..沉穩嗎？」張彥苦笑了一下「現在朕總覺得自己沒了以前的衝勁，有些事想做卻又往往瞻前顧後，特別是對日本，這些年越發的縮手縮腳起來。」

「這也不能怪皇上」老太監彎下身，撿著地上的碎瓷片，隨口說道「日本現在是被逼急了什麼事兒都敢做，我們大清這家大業大的當然不能赤膊和他幹起來，有句俗語說的好這叫『赤腳的不怕脫鞋的』」。

「嗯！」老太監的無心之言，卻讓張彥心中一驚，他「嗖」的一聲站了起來「你剛剛說什麼？」

..」老太監以為自己又說錯了話，結結巴巴說道..」

「往後呢？」

..」

「對！是這個字！就是這個，就是這個！」張彥一拍桌子，隨即興奮地在南書房內來回走著，嘴裡還不停念叨著「原來如此..」如同著了魔一般。

「皇上您沒事吧..」看著如痴如狂的張彥，老太監是嚇得不輕，立馬拉住了張彥「皇上，皇上你這是怎麼了？可別嚇唬老奴啊？」

..朕明白了！」張彥重重拍了一下老太監的肩膀「朕可要好好感謝你，不！是要好好的賞你！就是你這一句話，猶如醍醐灌頂，讓朕瞬間明白了自己長期以來埋藏在心中的不安，就是一個字——怕！我們輸給過日本，所以對此耿耿於懷，後來我們強大了，便磨刀霍霍要一雪前恥，可事到臨頭卻又遲疑起來，這是為什麼？就是我們心裡還在害怕，害怕再次失敗！」

..」老太監迷惑地看著張彥，他實在有些弄不懂這皇上話中的意思，半天才遲疑道「可皇上，咱們大清沒輸給過日本啊！」

..哈哈哈哈」張彥盯著老太監看了半天，轉而哈哈大笑起來「是！我堂堂大清從未輸給過日本！朕從未輸過！」

「你去把內閣大臣們都叫過來！」張彥接著說道，此時的他眼神里一片清明，之前苦惱煩躁的模樣被一掃而光，剩下的只是如同寶劍出鞘一般的銳氣。

「喳！」老太監不敢遲疑，轉身離開。

南書房再次剩下了張彥一人，他深深吸了口氣，抬起右腳，狠狠踢飛了地上的一塊瓷片——碎屑飛濺。

「我倒要看看最終是誰怕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