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扶著船沿處的欄杆，張彥舉目眺望，眼前是碧空萬里的海面，唯有飛鳥與微微起伏的海浪。海水輕輕拍打著船殼，濺起片片水花，海面上空吹拂的季風又將海浪的碎沫帶入空中。張彥迎著海風深深吸了口氣，溫熱的空氣中滿是海洋的腥味。

這裡是合眾號郵輪，而張彥便是乘著它與法國訪問船隊一同駛向歐洲。與張彥同行的除了各類外交、翻譯人員外還有400名北洋海師的各級官兵，他們是去接受剛剛在德國竣工的「定遠」「鎮遠」兩艘戰列艦與「濟遠」巡洋艦。

1880年，李鴻章命出使德國的大臣李鳳苞，在德國伏爾鏗造船廠以二百八十三萬兩銀和六十八萬兩銀的造價，督造兩艘戰列艦與一艘穹甲巡洋艦。李鴻章親自為三艦擬題，艦名──「定遠」、「鎮遠」和「濟遠」，三艘戰艦分別於1881年、1882年與1883年下水。不過由於軍艦造竣之時，適值中法在越南發生戰事，德國為了嚴守中立一直拖延交貨日期，張彥這次帶上水兵訪問歐洲，就是想順路把三艘戰艦一同接回國。

雖說張彥並無意大力發展海軍，但這三艘戰艦作為大清難得留給他的福利，張彥還是欣然的接受了，這樣加上之前繳獲的巴雅號（張彥已將其更名為忠遠號），大清就一下子坐擁了三艘鐵甲戰列艦。加上其他各色戰艦，原本不被張彥重視的大清海軍反而躍居成了亞洲第一海軍，還真是有些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意思。其實早在李鴻章向德國訂購戰艦之前，大清就有過一次購買鐵甲艦的機會，當時李鴻章先是從中國海關稅務司赫德處得知奧斯曼土耳其在英國訂購建造的「柏爾來」、「奧利恩」兩艘鐵甲艦有意轉售，又受到日本在英訂購的鐵甲艦「扶桑」號的下水的刺激，便決定向英國求購「柏爾來」、「奧利恩」兩艦，但由於種種原因未有成功，而直到現在才從德國手中獲得鐵甲艦。

「皇上」一位高瘦白凈的男子顫顫巍巍地走到了張彥身後「此處風大浪急，您還是回艙房休息吧？」這人正是大清外交使臣許景澄（字竹篔）。

張彥回頭看去，卻看見許景澄滿臉煞白，似乎是有些暈船。「竹篔啊，如果這就算是風大浪急，那你可真是沒見過真正的大海。」張彥將身子依在了欄杆上，想了想有些奇怪道「話說你不是浙江嘉興人嗎，南方水路發達，你怎麼做個船都會暈啊？」

「這……恕臣無禮」許景澄突然一手扶住欄杆一手捂著嘴，拚命忍住肚中泛上來胃液，半天才說道「臣雖是南方人但水路畢竟不同於海上，也從未出過海，因此有些難以，難以，許景澄終於忍受不住肚中胃液翻滾的不適感，吐到了甲板上。

「呵呵，你還是多吹吹海風吧，這樣暈船的癥狀會好些。」張彥拍撫著許景澄的後背笑著說道，雖說這對於他來說只是小小的舉動，卻讓許景澄感激涕零，竟然拜服於地痛哭起來，口中還夾雜著話語不清的「萬歲」「涕零」之類的話。許景澄這一折騰，一下子搞得一身官服上全是嘔吐污物，加上海風一吹立刻臭氣熏天，張彥反而不敢靠近了。

..現在到哪了」，後退了三四米的張彥只好隨便扯了個話題問道。

..我剛從船艙里出來的時候，聽水手們說似乎是到了亞丁灣了」許景澄這才站起來回話道。

「哦..嗯，也對，應該已經通航了。」張彥似乎想到了什麼「許景澄你可知道前面是哪裡嗎？」

「微臣不知」許景澄搖了搖頭說道，雖說他24歲就考中了進士，又做了三年編修官，可你要是考他地理那可就為難他了。

「前面就是狹長的紅海了」張彥倒也不以為意，接著說道「而再往前就是連接亞、歐、非三塊大陸的蘇伊士運河，全長將近有380里，你知道嗎，這條運河..」張彥轉過身，望著天際的遠處，那裡只有一條黑色的長線分割著天地「不但如此，法國人現在還準備在美洲修建一條運河，來縮短太平洋與大西洋之間的航程。」

「不愧是歐美列強，果然實力雄厚，但他們這樣就不怕勞民傷財，耗盡國力嗎」

「不會！非但如此，這些西方國家的實力反而越來越強大，最終成為橫跨世界的列強。」張彥轉過頭看著許景澄說道「這就是資本的力量啊！竹篔，朕這次讓你出使歐洲，可不僅僅是要你去接受幾艘戰艦。朕要你好好研究、看看歐洲的政治..各個方面，朕要你竭盡所能收集列強的情報，為大清的發展提供信息。」

「是」許景澄深深地跪拜在地。

「好了，回艙房吧，順便你也該換身衣服了！」

十一月初，長時間的海上旅程之後，法蘭西的土地已是隱約可見。舉目眺望，遠處便是繁華的馬賽港，藍天的背景之下，城市的輪廓在地平線處被勾勒了出來，它是法國最大的商業港口，也是地中海最大的商業港口。

「啊！唐泰斯便是在這裡出發的！」張彥喃喃自語到「希望我的運氣能比他好些。」

郵輪還未靠上碼頭，張彥便望見了海岸上密集的人潮。手搭涼棚，隱約可見人們拚命地向輪船的方向輪舞著手臂，大叫著呼喊著。雖然分不清他們各自的聲音，但眾多細碎的聲響卻在海港的上空匯合成了巨大嘈雜聲，湧進了船上眾人的耳朵里。當輪船最終快靠上碼頭的一刻，岸邊圍著的人群更是一下子向前涌去，原本圍出來的空地一下子小了半圈，幸好外圍的警察與士兵拚命阻擋，保留了一小塊碼頭的空地。

「總理閣下，你看你的民眾多麼熱愛你。」張彥對站在身邊的茹費理說道，由於禮儀接待的需要，在接近法國時張彥便換乘上了茹費理乘坐的輪船。

「他們哪裡是熱愛我啊！他們這是在歡迎你啊！」茹費理小聲說到，與張彥相處了一段日子，兩人的關係親密了不少，當然在這一老一小兩隻狐狸之間是不會有所謂的真摯友誼存在，但依舊不妨礙兩人在利益誘惑之下走到一起。

「歡迎我？」張彥有些不解「因為我們剛簽訂和平協議嗎？」

..也許有這可能吧，但絕對不是主要原因！」茹費理似有深意地笑著說道。

「嗯？難不成你們法國民眾也崇拜大清的皇帝？」張彥開完笑說道。

..你這倒是說中了」茹費理看著迷惑的張彥解釋道「你看看眼前這些歡騰的民眾，看看那些揮舞著手巾的臂膀，再看看他們的眼睛，那裡面是什麼？是好奇啊！因為你是來自東方的皇帝，是那個被馬可·波羅稱為遍地是黃金的國度之主，想想看神秘富饒之國的皇帝將要來訪問法國，連我都覺得興奮，更何況是這些普通百姓呢？」

「這麼說我豈不是和動物園的動物一般了？」張彥有些鬱悶道，本來還以為自己的王霸之氣能影響到歐洲，沒想到是這麼個原因。

「你也別在意，在法國就是這樣。」茹費理有些無奈地撇了撇嘴「民眾的喜好就是如此，而我們這些政客還必須去迎合民眾，即是有時知道這樣的政策長遠來看是不利於國家的，但為了能繼續執政也只能這麼做了，不然憤怒又莽撞的人群會衝進國會把你揪出來的。如果僅僅扮演動物就能獲得民眾的擁護，我也會很樂意的去做！」

此時船身一震，終於靠上了碼頭，而此時的人群中更是爆發出了一陣陣的歡呼聲，張彥望著眼前紛亂繁雜的場景，心中頓時釋然，笑著朝人群揮了揮手臂。

「總理閣下，那這次就讓我們扮演好這個取悅民眾的動物角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