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第 37 章

稻妻·白狐之野。

白瓷盤裏盛着一塊月餅。

月餅中間用木章拓了個「和和美美」。逐月節雖然是璃月的節日，其特產卻可以通過萬國商會流轉到每一個國度，品嘗到萬里之遙的美味。

每年逐月節，凝光大人都會做月餅分給他們，只是恰好今年他隨旅行者去稻妻了。

「怎麼想都是熒的錯。」楓原萬葉攤開手掌，「賠我。」

熒：「……」

熒當然不會賠錢，她幾乎是兩袖清風了，因為原石都被她在散兵池抽卡用光了，甚至還沒有出。

賭狗，是沒有前途的。

「原來還有人只能通過抽卡池得到散兵。」楓原萬葉摸著下巴，卷好衣服后獨自去了郊外。

白狐之野的鳴草散發着微弱的光，伴隨着晚風在少年的手中搖曳。

「執行官大人，」楓原萬葉雙手交叉躺到草地上，漫不經心地偏頭，看向散兵，「今夜の月色綺麗。」

散兵摘下帽子在他旁邊躺下，就像小時候練完劍累得往地上一倒，誰都叫不醒，這時候小萬葉就會伸手拍拍他的臉，看他是不是死了。

而楓原萬葉這次也做了。

伸到一半的手腕被從上方握住，狠狠往自己面前一扯，楓原萬葉忽然感到鼻尖一涼。

楓原萬葉是個容易臉紅的體質，幸好這黑天瞎火的，附近的鳴草也被他拔光了。有些話，有光的地方他是不敢說的。

只不過他剛張嘴，散兵用力扯住他的衣前襟，冰涼的唇立即貼了上來。

「接吻的時候給我閉上眼睛。」散兵輕聲命令。

其實散兵的聲音是很溫柔的，只不過他一向習慣用惡劣的語氣說話和罵人，故意掩蓋住了原本溫柔的聲線。

「話說，後面那群鬼東西貌似看到全程了。」

散兵背脊一僵，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我想，大不了，我們的雷電國崩大人將他們滅口就是了。」楓原萬葉伸手按住他的帽子，像把剛長沒多高的蘿蔔按到地里。散兵這種款式的帷帽是稻妻世家小姐戴的，戴在一個男人的頭上竟然沒有違和感。

突然被叫原名的散兵：「……」

□□的刀調轉方向，架在了剛剛還站在自己旁邊的少年身上，「滾。」

「是哪種滾？飛著滾還是跑着滾？」

「永遠消失在我面前的那種滾。」

一片楓葉突然糊到臉上，散兵立即抓下來，那混蛋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散兵暗罵他滾的還挺快，結果他前腳剛走，後腳那群人就將他圍住，他們埋伏在泥地里，點點星泥濺在褲腿上，讓一向標準近乎潔癖的散兵受不了。

服化道是稻妻的愚人眾先遣隊成員，「丑角」的直屬部隊。

散兵神色收斂，這群人在剛剛楓原萬葉還在的時候就悄悄潛伏在四周了，要下手早下手了。

散兵抬高帽檐，久違的陽光穿過帷紗照在臉上，「我是誰你們不認得了嗎？你們拿着兵器對着我……是想造反嗎！」

執行官表面關係和睦，那都是在冬之女皇面前演出來的，爾虞我詐和打擊報復的事情時有發生。

——誰都知道愚人眾的執行官里，第六席「散兵」是人緣最差的，上到執行官，下到門口掃地的老大爺，見到他都要繞大半個營地走。

像上次「公子」被熒坑了二十萬的事迹傳遍整個愚人眾多半也是散兵抖出去的。

「博士」和「丑角」都來了，動機昭然若揭，目標不是散兵就是他。

他就是個小角色，沒有什麼強大的背景，如果有什麼支撐他活到現在的動力，一是前往天守閣找雷電將軍為摯友復仇，二便是尋找塵世間走散的雙親。

笛聲忽然在上方響起，僵持的場面瞬間被打破。

眾人齊齊向樹上望去，發出聲音的少年垂著腿，晃着手上的一葉笛。

「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同事敘舊了。」

楓原萬葉從樹上跳下來，拽起散兵的胳膊就跑，順便往身後放了個風場。

愚人眾的士兵吹倒了一大排，「丑角」也被風裹挾著接連退了好幾步，易容的面具突然掉到了地上。

那群追兵沒再追來了。這是萬幸的。

楓原萬葉從小被追殺習慣了，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

他這才能活到現在。

「他們兩位執行官來追殺你，讓我想想——不會是你偷偷在愚人眾散播冬之女皇嫁不出去的消息……」楓原萬葉故意這麼說，然後看見散兵變了臉色。順便仰頭躲過了散兵朝他打來的一拳。

「還是你又偷偷說你同事的壞話被聽到了？」

楓原萬葉一邊躲散兵的技能一邊說。

結果兩人順理成章的打了起來。

打到深夜打累了，像每個浪人一樣靠在點燃的篝火堆旁邊睡下來。散兵睜着眼睛，楓原萬葉則氣息平穩，胸前一起一伏，看樣子是睡熟了。

「媽媽。」

夢裏，長發傾瀉的女人捧著自己的臉，她一定是個美到骨子裏的女人，楓原萬葉踮起腳，仰起頭，卻更看不清那人的臉了，除了耳邊的單邊耳墜他似乎哪裏見過。

他張了張口，不知道叫什麼。

璃月的娘親，稻妻的母親大人，以及年幼時趴在腿上軟軟糯糯的「媽媽」。這三個稱呼，他每個都叫了一遍。

「媽媽，我一直，一直都很想念您。」

散兵低下頭，楓原萬葉白色的腦袋緊貼在腰間，甚至撒嬌似的蹭了幾下，口裏說着他聽不懂的囈語。

楓原萬葉的神之眼近在手邊。

唾手可得。

這個場面就像很多年前一樣。

很多年前，雨下的非常大，被遺棄的小男孩在塵世中流浪，他攥著自己髒兮兮的濕衣角，在路邊乞求收養。

「這小孩，說的什麼鳥語。」一個須彌男人一腳踢倒他，操著一口還不熟練的璃月話，指着他的鼻子罵：「在老子跟前乞討起碼說點人話吧！」

他摔到地上，身上的衣服更髒了，男人隨手扔來的硬幣砸破了他的額頭，汩汩流出鮮血。

一隻手帕遞過來，小男孩用它擦了臉。

他立即回抱住那人的腿，接着用那句重複了很多遍的話說道。

「養子にしてくれませんか？(您可以收養我嗎？）」

長發的美人蹲下來，一隻手溫柔地放在自己小腹上，「抱歉，我已經有孩子了哦。」

美人摸着他的頭，往他腰上系了袋沉甸甸的摩拉，抓起他的小手上放了麵包和蘋果釀，「要天黑了，回家去找你的爸爸媽媽吧。」

他聽不懂璃月話，但飢餓讓他胡吃猛塞起來。

臨走前他被輕輕抱住了，那人腰間懸掛的神之眼，也是離他那樣近。

權利，慾望，地位，元素力……

擁有神之眼，也就擁有了這一切。

這袋摩拉最終支撐他活着進入了天守閣，見到了雷電將軍。

「為什麼你能有雙親。」

邪眼的慾望促使散兵拔出了刀。

「我卻只是製造雷電將軍的副產物，直到長大，我才知道我不是人類。」

刀口血點從胸腔向外蔓延，散兵手起刀落，將他后領上飄在風中的神之眼削了下來。

楓原萬葉睜開眼睛，有血液從嘴角流出來，看到那雙楓紅色的眼睛注視着自己，散兵沒有說話，反而刺的更深了。

「楓原萬葉，你這輩子做過唯一的錯事——」

「就是信我。」

漫天楓葉環繞，少年眼中消逝的光芒，一如秋日被風吹落的楓葉埋進土裏。

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

散兵閉上眼，拳頭在身體兩側輕微打顫，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輕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