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lsp程晏

程晏將徐稚帶回家后，沒理會她，徑直走向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

清潤的水淌過喉管，終於撫平了那股口乾舌燥的感覺，他又喝了幾口，方才被父親以及還站在他家客廳里的奇怪女孩刺激到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頭腦變得清明后，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父母嫌他過於放縱、作風輕浮，難道他真的自暴自棄到乾脆給自己找個雞嗎？他想找女人什麼樣的找不到，腦子被門夾了才會跟這種來路不明的貨色上床。

徐稚在風裏被吹了一下午，外套上沾滿了灰塵，程晏將她晾在客廳里，她也不好隨意坐下。

她進門時看見牆上掛着的丙烯畫，便只站在這副醒目的畫前好奇地端詳。

四個方格里是四季的花樹，分別是重疊交錯的粉藍、深綠、金黃、雪白，意境唯美，不過最吸引她的還是底下的一行鋼筆字，「春光還是舊春光。桃花香。李花香。淺白深紅，一一斗新妝。」

心中微動。

程晏回到客廳，他眼角餘光順着她的視線瞥過程元放在這的畫，又掠了過去，並不打算解釋什麼。

「你要喝水嗎？」這話問得沒什麼誠意。

徐稚從熟悉的字跡中回過神，轉過頭再看向他，目光帶上了幾分熱切和激動，可回想到自己正在做什麼，又轉為黯淡，垂下了眸子，搖了搖頭。

說到底，她還是欠程晏的。

這個人曾慷慨予她光照，拖她出淤泥，如今終於找到對方，她不僅不思報答，卻要再次利用對方。

徐稚做事一向專註，有了目標便會心無旁騖、一心一意地執行既有的計劃，不會再多想無意義的事情。

但在這一刻，她也還是茫然了一瞬，她今天到這裏來，到底是為了到靖江國際里找那個人，還是只是為了……確認程晏的身份？既然他就是那個給自己寫了三年信的程晏，那她還要利用對方嗎？

找到了對方，等她畢業工作之後，肯定要將錢還給他，到時候他知曉了真相，會對她如今做這樣的事失望嗎……雖然她有時候顯得有點不諳世事，但還是知道，做這種事說不上有多光彩。

想到曾經自己在心中視為方向的那個人對自己失望，就算她一向不是個脆弱的人，也不免心情沉重，提前滋生出濃烈的遺憾。

還是算了。

徐稚深吸一口氣，準備懸崖勒馬。

——向程晏告辭吧。

她從那點遺憾的情緒中掙出來后，像被拉滿後放開的弓弦，一下子挺直身體，卻不知程晏何時已靠她很近，她想站起來告辭的動作便轉變為一頭扎進他的懷裏。

程晏順勢輕輕捉住她的下巴，力度不大，只是指引着她抬起頭，以便仔細端詳她這雙清澈漂亮的眼。

這雙眼也不知有什麼魔力，剛剛他正準備出來打發她走，不經意抬頭看到這雙眼。對方眸光里湧出的熱切和期盼，彷彿燒了一團火在她的眼眶中，突兀地燒到了他心口處，讓他的心又開始微微發燙。

但她卻很快低下頭，髮絲漫不經心落下，遮住了這雙燦若星辰的眼睛，也擋住了他的視線，下意識就抬步走到了她面前。

程晏還真沒見過這樣的，不過幾個眼神，就弄得他真有些抓心撓肺，像個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一樣。

方才在路邊也是如此，兩人明明是陌生人，但她看向他的眼神，那樣平靜，卻又那樣炙熱，閃動着細碎的光。

像是波瀾不驚的水平面下燃燒的火焰。

當時，他這段時間愈漸疲憊的情緒，竟錯覺般找到宣洩的出口，然後腦子發昏就把她帶回了家。

徐稚與他對視，愣住了。儘管她並不能完全理解此刻男人眼中升起的慾望，似懂非懂，但還是試探性地將手搭上了他的肩膀。過了幾秒，見他神色不變，沒有反對的意思，她便接着伸手攀住了對方的脖子。

轉瞬即逝間，她改變了主意。

其實也沒什麼不是嗎？不應該定義為利用的——就像張寡婦說的，這只是一場你情我願的公平交易，她也同樣付出應有的代價。

她是不想他失望，卻也不應該為暫時未發生的想像之中的事情患得患失。

何況，看起來他也是願意的。

徐稚在心中笑自己，說到底，雖然她與「程晏」通信三年，但並不真正了解程晏。通過信里的隻言片語推斷出的人不一定是真實的他，而她知道的、了解到的那部分，也可能早已在這麼多年裏發生了改變。

她十幾歲的時候並不是沒有過青春期的萌動，想像中的「程晏」充滿溫柔、體貼、善意、暖意、還有正義，總是能拯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雖然也隱隱明白現實中未必會有這樣完美無缺的人，但這並不影響她繼續進行隱秘的幻想與歡喜。這樣的想像是支撐她走下去的動力之一。

而今天終於見到他，眼前的程晏與她的想像自然有些差距，看起來並非溫和類型的性格，甚至稍顯清冷。他看似大發善心把她帶回了家，而這背後的緣故彼此心知肚明——肯定不是出於善良。

不過，至少她並沒有失望，反倒是很釋然地接受了與想像中性格截然不同的人。

那個程晏不會帶她回家。

這個程晏帶她回了家。

所以，年少的暗戀畫上了句號，成年人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