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奇怪的程晏

凌晨，徐稚被熱醒，從男人懷裏掙扎出來，撐著床半坐起身。

她微微喘著氣，將汗濕的幾綹頭髮往後攏了攏，又迷迷瞪瞪地揉着眼睛。

在落地窗透進的微光里，雪肌烏髮的小美人，套著件素白寬鬆的男士上衣。因為領口過大，可以看見胸前清晰的輪廓和奶白皮膚上零星散著的幾個紅印，柔軟又旖旎。她臉頰上還帶着未褪的嬰兒肥，相貌清純，此刻卻無意識地泛著嬌媚。

徐稚眸子漸漸變得清凌，幾不可聞地嘆了聲氣。

身下是柔軟舒適的大床，身邊是呼吸平穩的男人。

這個男人，是符合她的想像的，俊逸挺拔，氣質出眾，以及意料之中的貴氣，就像這一刻，他閉眼沉睡着，面容平靜，仍透著一股高攀不起的樣子。

但更多的地方，還是超越了她貧瘠的想像力。

比如，剛剛在床上。

他一邊賣力，一邊問她舒不舒服。

確實有點重，所以她誠懇地反饋「不大舒服」。

他不冷不熱，「唔」地應了一聲，然後弄得更重了。

徐稚自認為自己的領悟力不低，於是等他再問的時候，她立馬改口，軟軟地說「舒服極了」。

結果他冷笑一聲，下一秒，又加快了衝撞的頻率。

徐稚倒是很想問他，到底該不該舒服，可惜嘴很快就被堵上了，他不僅吮着她的舌頭，還不輕不重地咬了好幾下，痛得她嗚嗚直叫。

再比如，還是剛剛在床上。

洗完澡，雖然這裏室內開着中央空調，不冷，但大冬天的，她還是習慣性地穿上了秋衣秋褲。

他翻身過來一摸，頓了幾秒，把她從被窩裏整個挖了出來，神色莫名地盯着她。

良久，嘴裏吐出兩個字來，「真丑。」

徐稚懵懵地抬頭——她也是頭回陪人睡覺，着實不了解業內行情。

思來想去，只能把這理解為趕人的標誌，便起身準備換個地方睡，反正是有客房的。

結果猝不及防被他從背後一扯，就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床上。

她沒睡過這麼好的床，柔軟度和彈性極好，導致她在上面撲棱著反覆彈了好幾下，像只翻不過身的王八。

這下連她自己也覺得有些出醜了，轉頭看他，果然見他面上流露出了幾分嫌棄的神色。

她訥訥地說，「我去隔壁睡。」

他說，「脫了。」

徐稚沒明白過來，他不耐煩，就自己上手剝光了她。

他頓了幾秒，呼吸加重，迅速地再給她套了件自己的上衣。

接着滿臉嫌棄地把她塞進懷裏。

還怪緊的，像抱着什麼抱枕娃娃。空調如往常一般開着，於是兩個人都悶出一身汗。

反正在她的認知里，這個男人是有點奇怪。

當然，事情的發展本身也詭異。

要從一周前說起——

一月初，徐稚在中程投資開始了自己大三的寒假實習。

中程投資是中程集團旗下的投資子公司，而中程集團是A市最大的民營企業之一，待遇高，前景好，發展空間大。

更值得一提的是，她是中程集團一個項目里資助的貧困大學生，對中程抱有一定的感情和期許。

所以對於這份明確有機會留用的實習，徐稚十分上心，對帶教老師佈置的任務態度認真，跟着加班、熬夜、出差，還獨立完成了好幾篇報告。

恰逢那天徐稚出差回來，帶教老師讓她到辦公室取份文件送到指定的地方。

她找到文件后，先上了趟洗手間。

沖水后，正準備出去，外面洗手池傳來熟悉的聲音。

「……3個名額，嗯，今天我從我們老師那打聽到的。」

「就3個啊，那招了6個實習生，咱們就百分五十的概率。」

徐稚辨認出，這兩個人是部門裏另外兩個女實習生，嚴如意和陳昕。

因為徐稚出差的緣故，她和部門裏其他實習生不算太熟悉，她們談論的又是敏感話題，她有些猶豫要不要出去打個招呼。

而嚴如意並未意識到衛生間里還有其他人，自顧自冷笑了一聲，「什麼百分五十……是百分之零吧。」徐稚看不見她晦暗不明的神色，卻也能聽出來她聲音里的不甘和怨氣，「除了陳明宇、孫齊，和……和汪妍妍，還能有誰？反正我是不抱什麼希望了。」

陳昕聽她反覆已經篤定了就是這三人的語氣，驚訝地「啊？」了一聲。

徐稚也緩緩收回了開門的手。

陳昕反應過來，捂住嘴四周看了下，見沒有人，才放低了聲音，輕聲道：「你怎麼這麼確定？陳明宇確實實力不錯……但孫齊不大行啊，這幾天他都出了多少低級錯誤了？還有汪妍妍，這段時間遲到早退，誰都看得出來她就是來混個實習，而且聽說她本科不是個二本嗎？他們倆……」

她遲疑了下，「要我感覺，先不說我們，他們的希望也都沒徐稚大，她學歷背景本來就是我們裏面最好的，而且聽說原老師對徐稚特別滿意，都已經給傅總推薦了……」其實她心裏一直都把徐稚當頭號競爭對手。

「孫齊——孫齊還用說么？男的，活的，企業就要，我聽說去年留的全是男的，今年幸好我們這就兩個男生。」

嚴如意輕嗤，又轉頭說起汪妍妍來。

「你以為汪妍妍這種人是怎麼到這裏實習的？就是傅總塞進來的唄。原老師推薦有什麼用，還能大過傅總自己的人不成？」

至於徐稚，那就是個傻子吧！會做事不會來事兒，不在辦公室領導面前多刷刷存在感，人人都不樂意去的出差項目她倒是搶著干。

倒是長了一張漂亮的臉，一開始也讓她感受到濃濃的危機感，不過很快她就發現了，這就是個木頭美人！

還有，她每天穿的那是什麼東西，那件外套像是洗的發白和起球了，她看了都彆扭。

嚴如意心裏暗暗這麼想着，但思及徐稚無可指摘的樣貌，忍不住又順嘴來了句，「徐稚要留下來，我看除非她能搭上程總。她長得那個樣子，說不定……」

陳昕倒是捕捉到了關鍵點：「程總？」

「就是程晏，程總，聽說是集團上面派來的，比傅總話語權還要大。」嚴如意笑笑，語氣略帶得意，「我上次運氣好，被派去靖江國際給程總送材料，他……」

如今想到那天見到的男人，她呼吸還是不由地一窒。

那人五官俊朗，寬肩窄腰大長腿，就說樣貌和身材，比明星也不輸了。他還那麼年輕，卻彷彿生來就已站在了金字塔的頂端，睥睨眾人。

她原本想好好表現下自己，但對方氣場強大，眼角眉梢都透著冷峻疏離，讓她一時竟一句多餘的話也說不出口。

嚴如意不想顯得自己特別花痴的樣子，最終只嘀咕了一聲，「不過他那樣的條件和眼界，又哪裏會看得上徐稚呢……」

隨後，嚴如意和陳昕洗好手，默契地不再談這個話題，腳步聲漸遠。

洗手間內，徐稚打開隔板的門，有條不紊地洗好手，又整理核對了一遍文件，才離開公司，顯得很是從容。

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腦海里反覆橫跳着兩個詞。

程晏。靖江國際。

欲罷不能。

送完文件，反應過來時，鬼使神差的，她已經身處靖江國際。

準確地說，是到了靖江國際附近。靖江國際是A市有名的別墅區，她進不去，就只能在附近蹲點。好在，之前為了另外一個人，她也在靖江國際附近蹲點過一段時間，所以這種事她做起來是熟能生巧。

她想了想，一點也沒有為自己腦子一熱的想法而感到羞愧並且迴轉離開，而是熟練地、隱秘地藏在路邊的假山石塊后。

來都來了。

她仔細研究試驗過，這裏既擋風，也能很方便地從石頭縫裏看到遠處路上的情況。

凜冽寒風中，她開始胡思亂想。

嚴如意和陳昕所講的事情，確實讓她有短暫的患得患失，甚至確實讓她頭腦發熱跑來了這裏，但回過頭找到理智后，她又覺得也還好。聽原老師說，孫齊的帶教老師對他非常不滿意，她不覺得孫齊會因為性別就被破格錄取。至於汪妍妍，她也不知道嚴如意講的是不是真的，不過面試官總歸是不止傅總一個，她不信在汪妍妍實習報告和學歷都一塌糊塗的情況下，還能通過最後的答辯。

徐稚是從山裏走出來的孩子，一路並不算順利，也見過無數陰暗。但她走到今天，卻並未被打磨盡稜角。

她性子裏有執拗的一面，又神奇地保留着一些天真的特質。

就像是——她一直都相信公平，也追求公平。

今天「搭上」程晏的計劃她並無把握。就像嚴如意講的，他那樣的條件和眼界，又哪裏會看得上她呢？

但她又聽很多人都說過——徐稚長得好。招人。是男人喜歡的樣子。

從小時候起，山裏的人、學校里的人、街上偶然碰到的陌生人，善意的、惡意的，都這麼說。

她一直知道自己長得還不錯，從前卻不以為意。

能走出大山離開吃人的家，能年年拿獎學金養活自己，直到能到中程實習，靠的明明都是刻苦學習換來的成績。

第一次要利用這個所謂的相貌優勢，她一點經驗沒有，竟也有些忐忑無措。

一顆心高高懸起。

——程晏，會喜歡嗎？

又很快輕飄飄地落下。

誰知道呢，但總要試試的。

她去公司官網上查了程晏的照片。

鼻樑挺直，眉峰凌厲，輪廓分明，比她想像得還要好看得多

——當然，也有可能這個程晏根本就不是她所想的那個程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