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1章 刁奴

第 1 章 第1章 刁奴

頭腦昏沉沉的,身體像被碾過似的的疼。

賈瓔痛苦地睜開眼。

「阿彌陀佛,姑娘總算醒過來了。」

雙丫髻細弱一張小臉的小姑娘淚眼汪汪地念佛,神情很是真摯。

「綉橘……」反射性地念出這名字,賈瓔深深地皺起眉來。

滿屋子古香古色的,空間窄小…一股濃重的藥味瀰漫,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是哪……

「輕狂什麼,這屋子哪是你能進的。」隔着門帘子外,女孩壓低聲音呵斥着。

「姑娘你別太張勢,誰家媽媽還進不去自家姑娘的屋裏去。」說這話的人語聲雖不高,但那股子欺負人的得意勁兒令人生厭。

當先那姑娘啐了一口,「糊塗東西,你算哪門子的媽媽!你家老奶奶來了,我們還稱聲媽媽,你算什麼,豬鼻子插蔥,到我們跟前裝起相來了!」

底下的媳婦子聽了就笑勸,「姑娘別惱,王住兒媳婦這是吃醉了酒,說錯了話了。」

「呸,才貪了那兩口,怎會醉了。我們老奶奶近日身子不大自在,又念叨著姑娘病了,使我過來看看。」

「你是來看我們姑娘呢,還是手裏短了使喚錢,跑我們這來撈稍,書架子上那匣兒鎖著呢,今兒你休想從裏頭撈出一文半兩來。」

「姑娘你別平白冤枉了人,我們老奶奶或有銀錢不稱手,暫借幾個釵環當了,一時半晌贖回來,有哪樣短過咱們姑娘的缺兒。又有,誰的媽媽不仗着主子哥兒姐兒多得些便益?偏咱們這丁是丁,卯是卯的?只許你們偷偷摸摸的哄騙了去?你讓開,我進去瞧瞧姑娘。」

一陣推搡,那媳婦子到底闖了進來。

她很得意,也不看屋子裏床上躺着的自家姑娘,回頭沖先前那女孩擠兌。「我們老奶奶常說,姑娘這常年短了這個,少了那個,上頭也沒個人管着,到底奶了姑娘一場,看不過去貼錢供給了,填來填去,算到今日,少說些,也有二三十兩銀子。」

「呸,做什麼的白填了二三十兩銀子。」之前那姑娘進了來,身材豐壯,面容卻白凈,一雙大眼睛憤怒地瞪起來,看起來虎虎生威的,倒是好氣勢。「我且和你算算賬,姑娘要了些什麼東西,叫你們填了這許多銀子。」

這王住兒媳婦還是個新媳婦,外頭聘的,仗着奶嬤嬤王媽媽的勢,又欺迎春性軟,故此說話沒個把門的,嚷嚷着什麼話都敢往外蹦。

往日裏,迎春大都息事寧人,少了釵鐶,也只說一聲,罷了,且等些時日,媽媽就還回來了。

性子那是一等一的好欺。

賈瓔初來,只想裝個糊塗,且等熟悉了,再慢慢整治,或者,睡過去,要是又穿越回去了呢。

迎春的命運有多悲慘,她都知道的啊。

「姑娘,好些了沒有。唉,你是小孩子家家的不曉事,這春寒料峭的,哪裏能夠去園子裏晃悠。這一病倒了,我們老奶奶心裏着急,顧不得自個身子不爽利,急慌慌差了我來看望姑娘,又叮囑我治治一屋子的丫頭婆子,敢不聽姑娘使喚的,只管說了來,我們老奶奶替姑娘做主。」

迎春這都病了兩三日了,人才來,好意思說急慌慌差遣。

王住兒媳婦靠近了過來叨叨絮絮,一雙細眼睛做勢瞪屋子裏的兩個大丫頭,神色張狂,只當她才這屋裏的主子。

她靠的近了,一股子難聞的酒臭味沖透過來,令人作嘔。

賈瓔本就頭疼心煩,聞了這味幾乎閉過氣去。

偏這媳婦子竟敢俯身下來,裝出一副慈善面容來,張手要來撫她的額頭。

冰冷的手一觸,賈瓔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心中惱怒不已。

揚手打了一巴掌。

「姑娘。」王住兒媳婦被打懵了,屋子裏的丫頭也都瞪大了眼睛。

帘子外院子裏閑話的媳婦子們跟着不言語,頓時鴉雀無聞起來。

「你說你們老奶奶養了我,還倒貼二三十兩銀子?」賈瓔半支了身子,一隻手在抖,打人可真疼啊。

綉橘忙過來扶她,又墊了青緞面引枕在她後背。

王住兒媳婦面色脹得通紅,「姑娘現踩我,怎知我們老奶奶來了,會有什麼話說。」

賈瓔不由氣笑了,她這沒怎麼着呢,對方竟威脅上了。「是了,靠奴才養大的主子算得什麼主子。我看這府里得改了姓,姓王才好。我也不敢再坐着,得趕緊給你們老奶奶請罪,你說是不是。」

「不、不敢……」王住兒媳婦再張狂,也知道這話不能接,接了,她就沒活路了。她又不敢相信,往日裏懦弱的迎春怎麼忽然做派起來了,今日給她沒臉,往後她還如何在這府里做人。她想着只管鬧一鬧,姑娘到底面軟,不敢跟她混賴。想明白了她就往地上一坐,哭鬧起來,「姑娘如今大了,吃不着奶了,就把我們老奶奶丟一旁。我也不要這條命了,越性今兒沒了規矩,鬧一場。」

她一面說,一面哭,一面又替王嬤嬤喊冤,看樣子還打算順勢滾地上撒潑。

哪裏成個人樣子。

賈瓔被氣得頭腦發暈,一茶盞丟了出去。

嘩啦一聲,茶盅磕了王住兒媳婦滿頭茶水。燙熱的茶水把她嚇驚叫起來。「不好了,姑娘打殺人了!」

她戰鬥力真不差,許是真吃醉了,到了這時候還不清醒,還在那嚷嚷。

賈瓔額頭青筋亂跳,沖屋子裏兩個發獃的丫頭瞪眼睛。「你們都是死人啊,還不快命人把她叉出去。」

司棋和綉橘有些發懵,這還是她們那針扎不出聲的姑娘?天老爺,這不是魔障了吧。

不過王住兒媳婦可惱,她們早恨不得給她個沒臉。

綉橘雖然性子柔和些,卻也不想求情,司棋性烈,轉身便喊人推了王住兒媳婦出去。

她們到了門口,賈瓔叫住了。「去回了鳳姐姐,就說我這廟小,養不起這麼氣派的奴才。再問問鳳姐姐,咱們府里是揭不開鍋了?竟要靠奴才養著主子。」

王住兒媳婦一聽要去見鳳姐,又聽這誅心的話,頓時身子軟了,酒也醒了,使命扒著門帘子哀求。「姑娘,姑娘,饒了我這一遭吧,我豬油蒙了心,喝了幾兩貓尿就排揎起來,姑娘只管罰我,不管什麼,我都認了,只請看在我們老奶奶的面,饒我這一回吧。」

迎春屋子裏的婆子就沒個省心的,刁滑成性,打死都不冤。

賈瓔頭痛欲裂,哪裏管她,只甩手。「還不快去。」

眾人看她決絕,竟不敢勸,押了那媳婦子去了。

人才去了,賈瓔面色蒼白,渾身汗濕,仰頭就倒了下去,昏睡了過去。

可把丫頭婆子們嚇壞了,急慌慌去前邊叫人。

……

春寒料峭,天氣尚有冬日余寒。

天將將黑時,鳳姐兒才散了來回事的媳婦子和管事的,抱住個小手爐兒歪正屋炕上。

「二爺回來了。」

小丫頭子在前邊通報。一路靴子腳響,到了門邊,平兒親自打了猩紅氈簾,賈璉進了屋。

「今年倒春寒,外頭益發冷了,天陰沉沉的,竟似要下雪粒子。」

才說呢,外頭一陣風搖動,接着稀稀落落的聲音響起。

小丫頭在外面喊,「下雪粒子了。」

「巧了!」裏頭屋子主僕三個都笑了,平兒掀帘子,喊了熱水來,給賈璉凈面解衣。

收拾乾淨換了衣裳,賈璉也歪到炕上來。

夫妻兩個說了幾句閑話,鳳姐兒忽然笑道,「你這二妹妹平時看着不哼不哈的,針扎不出聲兒,這一發起威風來,倒是非同小可。」

賈璉雖與迎春是兄妹,但不是一個娘生的,又是嫡庶有別,迎春又是個懦弱的性子,故此,兄妹兩個的情分倒一直都是淡淡的。

「她怎麼了?」賈璉隨意問了問。

這會兒,平兒叫人擺飯,兩人抬了一張炕桌來,桌上碗盤森列,飯菜騰騰冒着熱氣。

夫妻兩個一邊吃飯,一邊聽平兒把今兒下晌迎春屋裏媳婦子吃醉鬧事的事兒說了。

迎春屋子裏的奶媽子跋扈刁滑,賈璉大約也聽到過一些風聲。府里積年的奴才,差不離都是這德行。連寶玉尚且管不得李嬤嬤,更何況姑娘們,有氣也只能平白受着,回頭暗中收拾了罷,鬧將起來,只恐大家都沒臉。

賈璉幼年也受了些奴才的腌臢氣,到如今見了賴大,還不是得敬著。

只不過王嬤嬤和這王住兒媳婦又算哪門子的高枝兒。「平白填了二三十兩銀子,養著咱府里的姑娘,她好大的臉面。」賈璉眉毛立了起來,「你怎麼處置的。」

鳳姐兒淡淡道,「能怎麼着,按規矩,打一頓板子攆出去了事。只是,太太面上卻不好看。」

賈璉的怒容消失了,低垂眉眼只管吃飯。

今年年初,老太太說孫女兒太多了,一處擠著不便,只留了寶玉、黛玉二人在身邊解悶,餘下迎、探、惜三人移動到了王夫人這邊房后三間小抱廈內居住,說是令李紈照管看顧,實則讓王夫人教管着三姐妹。

迎春屋子裏鬧出這等刁奴,王夫人面上卻不大好看,這不是說她治家不嚴管教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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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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