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真龍快婿(14)

第 67 章 真龍快婿(14)

在白龍鹿的語境中,「我主人」就等同於「你閨女」,魏無羨卻當有它是一搭沒一搭地說醉話,並沒有將兩者聯繫起來。畢竟,喝醉的人常常會前言不搭后語。

「你說什麼昏話?我魏無羨堂堂冰清玉潔大好青年,哪來的女兒?「魏無羨對於白龍鹿跳脫的思維深感莫名其妙。

白龍鹿咧開大嘴,齜著一口亮森森的尖牙:「我和你說吼,你雖然現在沒有,但是以後會有。」

魏無羨哭笑不得:「以後是以後,可你憑什麼說我未來閨女頑皮淘氣,你會未卜先知啊?你自己德行差也就算了,還敢拉上我女兒,簡直是找打!」

陳情鮮紅的穗子一閃而過,白龍鹿頭頂便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

白龍鹿「嗷「地叫喚了一聲,像箭一般從池中射出,落在岸邊,踉踉蹌蹌地站穩,借著酒勁朝魏無羨大嚷道:」我主人小時候特別頑皮,她自己都承認了!你替她圓個什麼勁!」

「你是不是喝多了腦子錯亂,一會兒我女兒一會兒你主人的?」

白龍鹿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你平時看起來不是那麼笨噠……我女兒就是……呸呸呸,我主人就是你女兒,這麼簡單的事情你都搞不懂?」

「你是不是醉傻了,這麼離譜的話也說得出來,我哪來那麼大的女兒?」

白龍鹿卻用一種關愛傻子的表情看著魏無羨:「很簡單吶,因為她來自未來,好幾十年後呢……這都猜不到,真是笨笨笨……」

這話清楚無誤地鑽到了魏無羨耳朵里,他聞言卻愣了愣,覺得自己沒聽懂。

對方的口氣雖然有些醉醺醺的意味,但吐字是十分清楚的,可魏無羨覺得自己彷彿成了個剛學會說話的幼童,聽力是很好很好的,然而就是不很懂。

他怔怔地盯著白龍鹿,半晌,終於又道:「你再說一遍。」

白龍鹿大喇喇地跳到魏無羨面前,鹿角差半寸就可以打到魏無羨的頭。它張開大嘴,像個大喇叭似的,對著魏無羨喊道:「我主人就是你女兒——她來自幾十年之後——你聽懂了沒有啊?」

彷彿有無數對金鈸齊齊在耳邊敲響,將耳膜都刺得生疼。在這樣強烈的衝擊下,魏無羨終於聽懂了。

他抬頭看了眼白龍鹿,近距離之下,它那張長臉變得格外扭曲。魏無羨抬手,一把將白龍鹿的臉推開:「我不信!」

彷彿自己臉上掛著勳章,白龍鹿將臉又懟到魏無羨面前:「不信拉倒~」

還不等魏無羨繼續發問,白龍鹿忽然朝著水面大吼一聲:「別跑!」然後,它又「砰」地一聲躍入蓮池,捉魚去了,徒留被澆了一身水的魏無羨。

魏無羨抹了把臉上的水。

白龍鹿一入水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湖面上偶爾會有水波掠過。

魏無羨一言不發地坐在蓮池邊,從日正當空坐到夕陽西下,從夕陽西下坐到明月漸升。與重淵相處的種種經歷如走馬燈般浮現起來,如霧氣中的島嶼,漸漸連成了一片——

「世上所有的美人加起來,都比不上我娘子的一根頭髮絲。你若知道她是誰,一定會認可這句話。」

「你放尊重些,別和旁人拉拉扯扯的,很不成體統!我娘子知道,不會高興的!」

「我願與她終日廝守,可機緣巧合下到了這裡。」

從前魏無羨聽到這些話時,都覺得摸不著頭腦,再加上重淵又時不時地拿話懟懟他……所以,魏無羨覺得自己一定同重淵有一番緣法,可具體怎樣,對方既然不肯說,他也不願強迫。

現在細細想來,重淵對他的態度很值得玩味——沒有什麼惡意,甚至還挺照顧,卻愛句句懟著他,彷彿在發泄某種不滿……這樣看來,還真挺像女婿和老丈人的關係。

魏無羨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當月亮升到正空,星星一閃一閃時,酒醒了的白龍鹿終於從蓮池底浮了上來。

它對於自己喝醉后做的事、說的話完全不記得了,因此依舊腆著個臉地跳到魏無羨面前,說的第一句話是:「晚飯吃什麼?」

第二句話則是:「你衣服怎麼濕了?」

魏無羨嘆了口氣:「剛才珠珠來找我了,看到我送胭脂給採蓮姑娘,她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對方的口氣實在太自然太熟悉了,白龍鹿酒醉剛醒,恍惚間覺得自己又回去了,便脫口而出:「你活該!有你這麼當爹的嗎?影響太惡劣了!」

空氣有那麼一瞬間的凝固。

「是真的,竟然是真的……」而打破這凝固的,是魏無羨對月的喃喃自語。

白龍鹿觸上他的目光,只覺其中彷彿積鬱著瀚海的洪波,只待輕輕一點,便奔涌而出。冷風一浸,它頭腦清醒起來,又轉轉眼珠想了想,終於搞清楚了狀況,它忙不迭用蹄子堵住嘴,暗罵自己嘴上沒個把門的。

魏無羨緩緩站起,紅髮帶在夜風中像火焰般跳動。這個消息實在太令人震驚了,震驚過了頭,讓他花了大半天才消化,以至於現在反倒格外平靜。

「珠珠是我的女兒,對不對?」他聲音很低很輕,像晚風一樣。

白龍鹿的蹄子依舊塞在嘴裡,眼睛瞪得像銅鈴,它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然後費力地把蹄子放下來:「你咋知道?」

「你告訴我的。」

白龍鹿十分震驚:「我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魏無羨微微一笑,沒再理它,徑自回了卧室。

這一晚,魏無羨不曾闔眼。他擁衾抱膝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的蓮池星夜,想起了很多事,從童年的小毛驢,到那段漫長的漂泊,到蓮花塢的歲歲年年,再到亂葬崗的陰風獵獵……排山倒海般地,不受控制、不問情由地紛至沓來。過去的日子就像是無數個日夜交替,有光輝燦爛的坦途,也有泥濘的溝谷。

當雞啼刺透黑夜,當第一束晨曦照到魏無羨身上時,他知道,天快亮了。天亮了,會很美,未來等著他的,會是無量的光明。

魏無羨醒來后沒有見到白龍鹿,他問了問周圍的人,才知道這頭鹿在別人口中得知了自己醉后的瘋態,震驚得無以復加,窘迫得恨不得以頭搶地,連夜找了條臭水溝躲起來了。

「不過沒關係,等到了飯點,它一定又會出現的。」魏無羨在心裡這樣想道。

果然,到了午飯的時候,白龍鹿磨蹭著步伐又來了,它還將樹葉戳了兩個洞,折成一個尖角遮住長臉,彷彿怕人認出來,很要面子似的。但不管怎樣,丟臉事小,餓死事大。

「午飯想吃什麼?」

「呃……我還好,不是很餓。」白龍鹿有點心虛。

魏無羨震驚:「你還有不餓的時候?」

白龍鹿長臉一拉:「你怎麼說話呢?」

魏無羨也板起了臉:「你怎麼說話呢?對你主人的爹爹,就這個態度?」

白龍鹿的氣勢頓時委頓下來,它縮了縮脖子:「吃完午飯,我帶你去見主人。」

「暫時不用。」

「不用?」

魏無羨點了點頭:「我暫時還不知道該怎樣和她相處,還是過些日子吧。」

白龍鹿表示很不解:「可你從來沒這樣過呀?」

魏無羨敲了敲它的頭:「那是未來的我,不是現在的我。」

白龍鹿不是很懂,就像它不懂為什麼有人會「近鄉情怯」。

就這樣,又過了半個月,在一個天氣晴好的午後,魏無羨對白龍鹿說:「帶我去找珠珠吧。」

白龍鹿聞言,追風逐浪千萬里,翻山越嶺如平地。

天平村是北海邊的一個小漁村,村落沿著海岸而建,背面則依靠著成片的莊稼。在村頭的一座小小學堂中,有歌聲傳來:

「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雷隱隱,霧蒙蒙……颯颯寒霜驚戍旅;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漁翁。」這首《笠翁對韻》是兒童用來學習對仗、韻律的啟蒙讀物,也常被編成歌謠。

「好了,今天的課上完了,大家可以回家了,要記得要溫習哦!」

「珠珠姨姨,下課了,我們想玩會兒遊戲!」

「是啊是啊,玩一會兒遊戲再回去吧!」

藍衣澹澹的女子站在講台上,歪了歪頭,問道:「那你們想玩什麼呢?」

小朋友們異口同聲地答道:「我們想玩『開一家糕點鋪子』!」

「那好吧。」

藍敏行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方匣子,裡面放著燒製成各色糕點模樣的小瓷器,每一個小糕點最多只有指甲蓋那麼大,還配著小鏡子那麼大的瓷碟、硯台那麼大的小蒸籠,從包子油條到桂花糕雲片糕……應有盡有,且都做得惟妙惟肖。

「那麼,誰來當夥計?誰來做賬房先生?誰來做客人?」

「我要當老闆!」

「我要記賬!」

「我要坐著吃!」

「那麼,阿寶和月月來當夥計,小玉和小涵來記賬,其餘同學當客人吧。」

就這樣,糕點鋪子熱熱鬧鬧地開張起來。

「哎呀,阿寶,人家要的是綠豆糕,你怎麼給雲片糕呢?」

「小玉啊,五文加七文是十二文,你算清楚喔。」

玩遊戲的小朋友都很忙,藍敏行雖然沒有參與到遊戲中,也很忙。

忽然間,有人從背後擁住她,龍紋金衫,軒然霞舉:「老闆,我想要兩塊棗泥糕、四塊梅花餅。」

藍敏行轉過身:「一共二十八文。」

重淵依言取錢,對方卻道:「不收這種。」

重淵四下看了一圈,朝一個小朋友道:「婷婷,麻煩幫我寫一張二十八文的。」

那名喚「婷婷」的小姑娘當即一揮而就,寫了張二十八的文的「銀票」。

重淵接過「銀票」,乖乖地遞到了「老闆」面前:「那是這種吧?」

藍敏行抬手,微笑著在重淵鼻子上輕輕颳了一下:「不收錢,我請客。」

重淵將她摟在懷裡又緊了緊:「我娘子怎麼這麼會這麼可愛呀!」

魏無羨甫一落地,便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咬牙切齒地罵道:「這老不死的!」

「你,快把他給我叫出來!」

白龍鹿不解其意:「你指哪一位?」

「當然是重淵那個老東西!」

白龍鹿頗感為難:「啊?這、這不好吧,要不你自己去找他?」

「少廢話,你叫不叫?」

「哦……」

於是,剛剛經歷了一番溫繾的重淵立馬受到了老丈人帶來的嚴寒。

魏無羨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來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罵:

「你給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私下裡和周良玉勾勾搭搭的?要不然,你為什麼把皓月珠給她?」

「從前我不知道你的身份,還當你是個好人!現在看來,你開口閉口都是你娘子,分明是心虛了!是故意說給我聽!」

「你都活了多少歲了?珠珠才多大,你居然就……老牛吃嫩草到你這種境界,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你這個混賬東西,年紀都活到狗身上了!」

「你一個海洋生物,為什麼要跑到岸上蹦躂?!」

白龍鹿已經不敢看重淵的表情了,它反正是越聽越害怕。它知道,龍神大人再生氣也不能真拿老丈人怎麼樣,但追究起來,絕對饒不了嘴上沒把門的它!

白龍鹿忍不住聯想到了傳說中的十大酷刑……它嚇得瑟瑟發抖,恨不得找片海域扎進去淹死。

「是你說漏嘴的吧?」藍敏行鑿了它一個爆栗。

白龍鹿凄凄哀哀的點了點頭:「你、你快去勸勸……」

「只怕勸不了。再說,我最近精神也不太好,總覺得沒力氣,萬一要是誤傷到我,我多冤枉啊。」

白龍鹿徹底絕望了,牙齒都在打顫:「那怎麼辦?龍神大人饒不了我的……」

「看來,還是得我救你一命,誰讓我是你的主子呢?」

「這個好消息我本來是想親自告訴相公的,但為了救你一命,就讓你去傳個話吧。」

白龍鹿直了直脖子:「什麼好消息?」

藍敏行湊到它耳邊,輕輕地說了些什麼。

白龍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是真噠?」

藍敏行微笑著點了點頭。

白龍鹿像擂鼓一樣把蹄子敲得咚咚響:「哇~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龍神大人知道后,肯定會很開心很開心的,也就不會再追究我了!」

藍敏行佯怒,拽了拽它的須子:「只是重淵開心,你難道不開心?」

「怎麼會呢?我也很開心很開心!如果含光君知道,他也一定很開心很開心……總之,大家都很開心很開心……」

藍敏行微笑不語。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雲層中閃過一道避塵的劍光,劍鋒上還坐著個小小的慶忌。慶忌很認真地感應著龍神的氣息,最終向藍忘機指了指天平村的方向。

——真龍快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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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祖師]亂葬崗父女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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