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 14 章

黛玉今日接著探春的花帖，教去榮國府姊妹們小宴一番。前兒賈母使人多次來請的，因著賈敏未安定，都拒了。此番卻不好再拒它，賈敏也道：「既是你姊妹們邀你，你老在家裡也悶著，不如去了。」黛玉便坐了自家馬車帶著嬤嬤丫鬟們去了。

來至賈母上房，迎春、探春、惜春都在那裡，連湘雲、寶釵也被接了來。多日不見，眾人少不得一番相問的。

賈母也直喚「我的玉兒」，撫著黛玉愛不釋手的。一時又喚了鳳姐來，道：「給她小姐兒們預備的席面可妥當了？必教我這玉兒開開心心才是。」又說黛玉管家辛苦了。

鳳姐兒慣會沾醋的，「瞧瞧，老祖宗心都偏那去了。林妹妹辛苦，我這大忙人都沒得老祖宗一句呢？」當下在那裡裝惱笑道，「這席面早定了，教我吃了去在腹里了！」

賈母忙使鴛鴦拉著了，也哄她：「你這辣子，今兒席面難道沒你份了？」鳳姐兒見說得有理，又笑回道：「姑娘們少吃些罷，今兒教我也沾沾光！」

幾個人辭了賈母才去了花園子，可巧那花園子梔子花、夾竹桃開的正艷，還有好些石榴花，就著水那裡一個大涼亭子上已是擺上了幾桌。

探春拍手道：「果然鳳嫂子收拾得好！」

但見桌上是涼水湃過的西瓜，叫人切成片著水晶盞子呈著，四面都放了，紅綠相映十分好看，又有一道辣鳳爪並糟鵝掌鴨信，還有吩咐了廚房特特做的一道杏仁豆腐，更兼一碟棗泥山藥糕。

眾姊妹都坐下了，鳳姐兒才執了酒壺，拿過好些個銀杯子來在那裡斟酒。

探春離得最近，先得著了，品了一口道：「是花雕，我們能喝的。」

鳳姐兒卻是斟了酒，教各人都拿著了，自己喝了兩口道個痛快，便收拾了要走。黛玉拉住了問她：「你才不是說要吃席呢？如何先走了？」

鳳姐兒道：「事務多著呢，等我理完了再來。」黛玉也知她忙，又問她：「等你忙完了，西瓜都不冰了。」

「這我知道了，左右廚房還有湃著的呢，你們先吃去罷。」鳳姐兒又摸著黛玉肩膀，「老祖宗疼你，我們也疼你呢。你們用了教丫頭們收拾了，不用等我。」說罷風風火火去了。

寶釵笑她：「這個鳳丫頭，只管自己忙去了。」又拉著黛玉說話，「瞧瞧，幾日沒見你，又長得好些了。」

黛玉倒是被比劃著，原也不顯的，此時和寶釵站一塊，兩人倒像差不多年紀的一般高了。迎春也說黛玉高了好些。

一時又說起月初國宴的事，探春言語儘是羨慕的，她道：「你們見了公主們，都是什麼模樣？這次宴，偏我沒能去的。往後怕也沒機會了。」說罷紅了眼睛。

黛玉不知緣故，寶釵等人卻是知道的，那日教探春的親姨娘，那糊塗人鬧了一場，王夫人沒把探春帶上。

惜春年小，便沒去得也不在意的，探春卻是愛爭的，三姊妹一個沒去也好，偏迎春教邢夫人帶了去，教趙姨娘尋了由頭在探春屋子裡陰陽怪氣的。

寶釵想勸她些什麼，腹稿還未出，湘雲自斟了一杯與探春道：「也沒什麼了得的，公主同我們一樣是兩隻眼睛一個嘴。要見公主，機會多著呢。」

湘雲嘴快，又把那女院的事拿出來說了，道：「今年我們是必能進去的，不信只管問林姐姐。」

「妹妹也太耿直了些，這女院需得聖上拿主意，如今還未接著旨意。」黛玉自拿著帕子理了理衣裳，「不過也是八|九不離了。」

寶釵聽了，在那裡默了一陣，家裡雖拿著內帑錢糧，奈何哥哥薛蟠是個立不住的，白掛個皇商的名，那日國宴自己也沒福去的，便是女院怕也得好一番打點才可能進去。當下也琢磨起來。

湘雲因問「二哥哥去哪裡了？」探春收拾了回她道：「自那日得了『詩三公子』的諢號，寶玉每日滿京里跟著外頭馮、衛兩家的公子亂走呢。」

黛玉喝了兩杯花雕便止住了，勸她們道：「這酒我們少沾些，涼涼的喝多損胃呢。」

湘雲拿了西瓜在那裡吃，笑道：「正是，西瓜也別拿了，正好教我這樣不怕的多吃些。」黛玉笑著要拍她，「西瓜是什麼好物了，寒涼得很。我近來讀《葯經》，女子需多注意些。」

寶釵也說是了，湘雲這才離了那碟子，拿起鵝掌吃起來。席間免不得一番鬧的不提。

黛玉辭了賈母回林宅去了，坐在西廂房借著燭火在那裡穿針線，不時得了空縫製些小兒衣物，預備著給弟弟用。紫鵑、青雀幾個也都坐在杌子上在那裡，一面閑談。

林海派去南京的人已回了，果然甄家女兒教拐子在那裡賣，好在新任應天府得了林海的信早派人盯著拿了。如今這甄英蓮已被人送回原籍姑蘇去了，林海同新任應天府的官又額外貼了銀子教她母女二人得些看顧。

這拐子暗地裡倒是多股勢力在裡頭，不好明說，又有不少原是官府認定的牙子去交取的，都教找出來下了大牢。今上仁德，聽了這事下命嚴查，各地一時用人也緊張起來，不敢輕舉妄動的。

展眼到了季秋，天色還黑著，林宅上下都點著燈火。原來賈敏預備著這幾日便要生產，只在東廂房住著，今夜裡就發動了。

幾個產婆已是候著多時了，丫頭們雖沒經歷過，此時聽上面嬤嬤和婆子們號令，都退了出來，只在廚房燒熱水一盆接一盆送上去。又預備了好幾條幹凈的棉布並個剪子教嬤嬤送上去。

雖然忙亂，丫頭們卻沒人見了血水，因此都屏息凝氣靜悄悄的，教婆子們去伺候。黛玉同丫頭們只坐在西廂房裡，都是未經事的，此時也不能守著賈敏。

黛玉雖知賈敏這胎穩，也難免有些心焦。前幾日同賈敏在院子里散，渡了好些靈氣過去，此刻也不斷打發丫頭去外面問情況。林海因著第二日要朝參，這些天都在外院書房睡了，內院的事也不知，直至五更起了才教管事的提了一句「太太發動了」。

林海心下高興，也知此時不好入內院的，恨不得一氣上完早朝回來抱兒子，摸著鬍子樂呵上了馬車去了。

賈敏懷這胎時已三十一了，因著懷像好，又準備周全，沒吃什麼大苦頭，熬到天大亮了，林家第一個哥兒便呱呱墜地。

「是個七斤重的大胖哥兒，恭喜夫人了！」那幾個產婆洗了幼兒，又把棉被子將其包裹好教魏嬤嬤接了過去，少不得教賈敏看了。

賈敏辛苦了一場，精神尚可，往那襁褓中一看，那孩子臉浮著飛霞，模樣周正，啼哭著幾聲撅著嘴兒。連笑道：「奶嬤嬤呢？哥兒可是餓了？」

一旁新選的奶嬤嬤張氏忙應承了，抱過孩子坐在床邊上，叫賈敏看著孩子，一面掀衣餵食。

產婆收拾了跟著魏嬤嬤去了，自有賞錢的。

外頭守著的丫鬟聽得小兒哭聲，見產婆出來忙問了，去報黛玉。黛玉早按不住了，教紫鵑拿著往日做好的小衣物送過去添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