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四章
宋眠一怔，在少年那般注視下覺得臉頰莫名燒的滾燙起來。
他有些慌亂地垂眸，半晌才伸出手，小聲地辯解道：「我沒抽，只是看看。」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之前不知道去哪裏的宋父宋母出現在房門口，原是想進來的，在看到房間里除了宋眠外還有另外一個人時，瞬間停在了那裏，臉色奇怪。
少年把手中的煙放在口袋中，很明顯，他並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宋父宋母。
宋眠等臉頰溫度退了一些才重新抬眸去看眼前的少年。
他身影頎長，穿着一件黑色的薄外套，清冷的臉上並無過多表情，眉眼淡淡，給人一種疏離冷漠的感覺。
對上他的目光，宋眠才發現他一直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那目光沉沉的，沒有任何遮掩，直白的讓宋眠心尖一顫。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的僵持着，誰也沒說話，房間里的氛圍一時間變得奇怪無比。
宋母乾笑一聲，走了進來：「小眠你去哪了？袁助理接你沒接到，打你電話你也不接。」
本來今天是給陸遇辦的宴會，請了一堆人過去，宋眠沒到現場也就算了，陸遇這個主角也消失不見了。
他們兩個人應付完那些客人就連忙趕回來了。
「電話靜音了。」宋眠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才發現袁助理打來了十幾個電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燈光的照耀下，那張臉白凈無暇，唇角帶着溫和的笑。
陸遇垂下眸，將眼底翻湧著的情緒壓制住。
「給你介紹一下……」宋母剛開口，宋父卻直接打斷她的話：「宋眠，這是你哥哥。」
宋父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的說話，他不像宋母那樣怕宋眠多想，只想把事情說清楚，希望宋眠能夠明白。
這句話說完，宋父才發現自己語氣有多差，瞥了宋眠一眼，發現他神色從容平靜，像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不禁皺起眉頭。
「陸遇。」低沉的聲音響起，那少年仍舊盯着他。
明明他們之間隔的有些距離，宋眠卻覺得這聲音近的像是緊貼在自己耳畔邊說的一般，讓他耳根子微紅了起來。
他也說不出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只是舔了舔乾裂的唇，輕聲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宋眠。」
然後並未過問宋父自己從哪裏冒出來了一個不同姓的哥哥。
「按照年紀，確實算得上哥哥。」宋母只當是宋眠信了自己那時候撒的謊，沒聽出宋父的意思，笑着走過來摸了摸宋眠的腦袋，問他：「吃飯了嗎？」
溫柔的撫摸讓宋眠眯了眯眸，模樣像只慵懶的貓一樣，讓人想揉一揉腦袋：「已經吃過了。」
「馬上就月考了，跟得上進度嗎？」說起這個，宋母突然想起來自己最近都在忙陸遇的事，壓根沒過問宋眠的情況，之前說好的幫他找家教也沒找成，滿心愧疚。
宋眠說：「跟得上。」
「我等會就去聯繫家教老師，明天就能過來，到時候你有什麼不懂的到時候可以問老師。」
「不用麻煩了，我聽得懂，也能跟上。」宋眠笑了笑。
自己這個兒子的成績有多爛宋母心裏是一清二楚的，只當他還是和從前一樣不愛學習，無奈嘆了一口氣，放棄了找家教的想法。
陸遇在母子兩人說話的時候走了出去，宋父跟在他身後，肚子裏裝的一堆話可算是能說出來了：「我會把話和宋眠說清楚，這些年欠你的，我和你媽也會補償給你。至於宋眠……」
說到這裏，他皺起眉頭，似乎比較糾結怎麼處理這個自己養了十幾年，卻壓根不是自己兒子的人。
陸遇步伐一頓：「他姓宋。」
宋父聽出這句話的意思，點點頭，說：「你不介意就好，戶口……」
「我姓陸。」
宋父身體一僵，「你什麼意思？」
「現在這樣就好。」陸遇抬眸看着他：「我不會改姓，也不會出現在宋家戶口上。」
「你是我們宋家人。」宋父氣的臉色鐵青，「怎麼可能姓陸！你去哪裏？轉學手續我已經給你辦好了，你明天就和宋眠一起去學校，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
「有事處理。」從頭到尾，陸遇對他們的態度都很冷淡，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疏離，宋父雖然可以理解，還是沒少覺得膈應。
一邊是當做兒子養了十幾年的假兒子，一邊是小時候遺落在外這些年過得特別辛苦的真兒子，宋父頭疼起來，揉着太陽穴在沙發坐下。
這些天的奔波，再加上公司的事，讓他變得控制不住的暴躁起來。見宋母下樓，語氣不好道：「宋眠呢？」
「他也是你兒子。」宋母冷著臉，對之前宋父的態度不滿：「你剛剛說話怎麼那麼直白？幸虧他沒明白你的意思，要讓明白過來多傷心？」
「我看傷心的是我才對。親兒子流落在外，生活艱辛，我還什麼都不知道，傻乎乎的給別人養了十七年的兒子。他傷心什麼？要不是陸家人已經死了，宋眠是絕對不可能留在宋家的。」
宋母一開口，宋父脾氣更是一點就炸。
他在埋怨和責怪。
宋母坐在宋父身邊，握住他的手：「你冷靜些。平時看你在公司裏面處理事情倒是挺冷靜，怎麼現在反而冷靜不下來了。」
宋父神色冷厲：「陸遇說他不願意改姓。」
宋母總算是知道了他生氣變得暴躁的原因，柔聲道：「不改就不改，算了。他好歹也和陸家人生活了那麼久，哪裏說能放下就放下的。我們要給他時間，何況宋眠那裏……」
「到底誰才是你親兒子？」宋父不悅地瞪她一眼，「當初就有人說宋眠和我們長得不像，我還發了大火，現在我真是恨不得穿回去捂住自己的嘴，他們可真是有先見之明。我是給別人養兒子養的明明白白的啊，當初在醫院怎麼就會抱錯了呢？」
他聲音越來越大，樓上聽不見是不可能的，事到如今宋母再想隱瞞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盤算著宋眠要是問起時應該怎麼說比較好。
發泄完了，宋父心裏很多舒坦，見宋母坐在那裏神色不怎麼好看，緩了語氣：「這事也瞞不了他，直接告訴他吧，從今天開始陸遇就和我們一起生活。」
「不行。」宋母說：「現在還不能說，我仔細想想再說。」
「那恐怕是不可能了。」宋父冷笑一聲：「明天宋子豪那群人就趕着過來嘲諷了。」
宋母神色一僵，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
宋眠一夜都沒睡好，中途醒了無數次。
天微亮時，他迷迷糊糊的感覺到身邊好像有人站着，正盯着自己。
這個想法讓他瞬間清醒，坐起身打開枱燈看了下周圍。
房間里除了他以外再沒其他人，宋眠鬆了一口氣。
興許是因為昨天陸遇看自己的眼神，宋眠做的好幾個噩夢都是關於他被陸遇打臉的，方式還特別殘暴，但夢裏的陸遇和他昨天見過的陸遇完全掛不到邊。
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洗漱完后也沒換衣服，宋眠直接穿着睡衣去客廳倒了一杯水喝。
現在才五點多，他本來以為這麼早不會有人醒，沒想到喝完水轉身就看到了站在身後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運動裝，看着是要去跑步，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宋眠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在看到陸遇會不自在到立刻伸手拿起來了桌上的杯子，然後有些生硬的打了聲招呼：「……早。」
對上他那漠然冷冽的目光，宋眠本來以為不會得到任何回應，沒想到陸遇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暫的停留了兩秒后，便收回目光，說了一句「早」，越過他走出了別墅。
宋眠放下水杯，整個人的不自在與緊張隨着陸遇的離開消失不見，他快速回房換了衣服。
吃早餐時陸遇才回來，明明剛跑完步，他臉上卻看不出多少汗，看起來就像是出去晃悠了一圈。
宋眠喝牛奶的動作驀然變得緩慢起來，直到陸遇上了樓，他才恢復最初，僵直的背脊也放鬆下來。
董姨知道了陸遇身份，見宋眠小心翼翼的樣子，滿眼心疼，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在宋眠沖她笑了笑后還是忍住了什麼都沒說，只是在心裏頻頻嘆氣。
宋眠吃完飯後就在坐在沙發上等陸遇一起去上課。
等到陸遇吃完飯收拾好，他站起身，走到門口，原本在腦子裏面已經想好的話說出來莫名就變得磕磕巴巴起來：「陸……陸遇，我……和你一起去學校。」
昨天臨睡前，宋母特意來找過他，囑咐他今天早上別忘記和陸遇一起去學校。
陸遇從他身邊路過，什麼都沒說。
宋眠聞到了一股子很淡的清香，是陸遇身上的味道，他覺得異常熟悉，但怎麼都想不起來是什麼味，為什麼覺得熟悉了。
「不是要去學校？」已經站在車旁的少年察覺到他沒跟過來，偏頭看向他。
宋眠快速走了過去。
書中描寫，陸遇轉學到陽川一中，是宋眠被更多人嘲諷的開始。
第一天大家還只是抱着看戲的心態觀摩著兩個人，第二天開始，難聽的謾罵和時不時地推搡就變的多了起來。
他不善爭辯，面對那麼多人的惡意完全沒辦法應對。
陸遇出口幫過宋眠，但宋眠自尊心強，只認為陸遇是在看自己笑話，幫自己說的那些話也都是故意的，
他把一切的過錯都堆積在陸遇身上，眼底根本容不得陸遇的存在，被人欺負一次，就瘋狂的在心裏想着該怎麼讓陸遇滾蛋。
宋眠打了個哈欠。
陸遇那邊開了車窗，風一吹，那股子熟悉的味道又傳了過來。
宋眠一聞這味道，就覺得一陣輕鬆，他忍不不住側頭看着陸遇：「那個……」
而後又覺得要問的問題太過於奇怪，閉上了嘴：「沒事。」
司機把兩人送到學校門口后開車離開。
宋眠才剛出現，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其中還有不少人發現了陸遇，一時間路過他們的人無一不在竊竊私語。
他走進學校，只不過還沒走幾步，就突然被人從身後推了一下，身體一個趔趄，不穩的向前倒去。
關鍵時刻一隻手攬住了他的腰，將他摟正後又摟着他往旁邊挪了下，避開再次的襲擊后收回了手。
陸遇面無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男生，目光冷然。
猝不及防對上他的目光，張志乘一愣，反應過來罵罵咧咧地叫了起來：「媽的。你他媽從哪裏冒出來的？少多管閑事了。宋眠，你這個殺人兇手，別以為有點臭錢就能為所欲為了，我今天就要替綿綿報仇，打死你這個傻逼。」
他摘下戴着的眼鏡遞給身邊小弟，然後擼起袖子，冷笑一聲：「宋眠，是個男人就來和我打一場，直到一方打死一方為止。」
宋眠打量了他一會，收回目光對陸遇說了聲「謝謝」。
他並不打算理張志乘，但張志乘明顯不想放過他，直接讓人堵住了他和陸遇。
「我可聽說這張志乘現在是警察重點懷疑對象，沒準苗綿綿就是他殺的。」
「為什麼？重點懷疑對象不是在案發現場暈倒的宋眠嗎？他手上還有兇器呢，怎麼變成張志乘了？張志乘不是苗綿綿男朋友嗎？」
「宋眠跟苗綿綿無冤無仇，扯不上關係，你真相信他殺人了嗎？我覺得這張志乘才像殺人兇手。你看他脾氣多暴躁啊，我聽人說苗綿綿就是迫於他的威脅才跟他在一起的，在一起后他對苗綿綿又打又罵，凶的很。而且苗綿綿死亡當天他還約苗綿綿出去過，就是女生寢室旁邊的花園，這嫌疑多大啊。我還聽說他倆最近感情出問題，天天吵架，張志乘說苗綿綿和一個男生糾纏不清，不知道撇清關係，把苗綿綿都罵哭了。這事好多人知道，學校論壇發的那帖還在掛着呢。」
「那你們說，這張志乘不會是因愛生恨，殺了苗綿綿。哇，恐怖。」
「放屁，都他媽放屁。」聽到周圍人的議論，張志乘氣的大吼一聲，眼睛充血，看起來極為嚇人：「你們他媽的知道個屁，都他媽的給我閉嘴，不然我弄死你們，再說一句試試，啊？都不想活了是吧？」
他是學校里有名的混混，不講道理，喜歡打架，下手還特別狠，最重要一點是他放的狠話多數都說到做到，整個陽川一中就沒有不知道他張志乘的。
「嘶。」吸氣聲接連不斷的響起，對上周圍人懷疑鄙視又有些膽怯的目光，張志乘肺都要氣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