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傑故去

進去后，卻十分詫異地看到震天嘯面色奇異地紅，正坐在桌邊，獨坐斟飲。wWw.嘴角邊還流着血，流入了杯中，那喝下去的是瀝瀝血酒。

心道這人還真不是常人，臨死前還要這般喝酒，聞聽震天嘯略顯虛弱地道：「我原本以為能熬到明天，卻是今日就要歸去了，來坐下，陪我喝酒。」

烈度坐到他對面，只看他為這面斟了一杯，道：「喝下去。」

烈度什麼也沒說，一飲而盡，做乞丐時，他沒少吃酒店裏的剩飯剩菜，有時還會去廚房偷吃，也會同時偷喝些酒，這酒量早就有點了。

震天嘯大笑，卻是咳出了鮮紅的血，他又是血酒豪飲而下，道：「記得第一次看到你偷喝鎮上『三魚酒棧』的酒，那時你酩酊大醉，醉倒在路邊，為雪覆蓋。只好現身抱你回去，為你活血通脈，救了你一命，那時你才九歲吧！」

烈度一怔，回想起來，果然有這麼回事，有天他運氣好，在「三魚酒棧」偷了一小壇白酒，不知深淺地全部喝完，以至於醉的不省人事。醒來后發現自己躺在破屋裏，身體舒泰之極，以為是自己暈乎乎地走回來，卻誰知原來為震天嘯救回。

震天嘯道：「你的父母不是你的親生父母，我把你寄養在他們那裏，以逃避未知災禍，卻誰知他們死的早，讓你也早早成了孤兒。此後，你雖然成了乞兒，但是我一直在關注你……」

猛地，又是一杯血酒飲下，目光凄迷，似在回憶往事，道：「你的父親霸言是人類，你的母親謝麗是魔人，他們曾有段凄美動人的愛情故事！可是有緣的人，偏偏命運多舛，那一年，血災橫禍……你的父母死在敵人刀下，只有你被藏了起來，幸運地活了下來。我們找到了你，你尚是襁褓，抱你回來后，怕有人會尋上門來，只好托養在一個普通的魔鬼家庭里。」

烈度聽得鬱悶，也是猛地一杯酒下肚，道：「我的父母是誰？我的仇人是誰？」

震天嘯一陣猛咳，眼光似在渙散，放下了酒杯，嘆道：「我平生就愛這一口，永遠不能再喝了……你的先人是三百年前威霸天下的『麒麟帝王』霸火焚，其盛世持續八十三年，天下歸順，無有不畏。『麒麟帝國』只存在一百二十年，就在你的曾祖父那一代土崩瓦解，分裂成了如今的『大秦帝國』和北方的『羅馬帝國』。你的父親圖謀再起雄風，可惜壯志未酬，那一夜，連你的父母死亡十三人，大計因此夭折。我不知誰殺死了他們，當我趕到那裏時，已是滿地死屍，只有你被藏在地下室里，才躲過了那次大劫。你要記住，你的敵人很多，任何一個與『麒麟帝國』覆滅有牽連的人，都有可能是你的仇人，也萬萬不能隨意向別人說出自己是『麒麟帝王』的後代……」

一口氣說至此處，震天嘯一陣急喘，面色變得蒼白的嚇人，瞳孔在放大，又咳出口血，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個小錦盒，道：「打開……打開……」

烈度依言打開，裏面是一橢圓狀的白玉扳指，隱然有血絲在其內遊動。

震天嘯喘聲道：「這是『血玉板闕』，是……霸家流傳……幾百年之物，當年在你……身上發現……頗為神異，老龍……欠我人情……他會教授你……也會……保護你……五年……這是我們的約定……你……霸家的子孫……絕不會是個寂寞的人……」

眼看着他的眼皮合在了一起，忽然又睜開來，似在用最後一口氣，緊緊攉住烈度的眼睛，道：「我……不放心妻兒，你……要照顧好她們……答應我！」

烈度現在可謂五味雜陳，還沒怎麼消化聞聽的身世消息，見震天嘯那雙眼睛內蘊含着不舍和請求，心中升起一絲淡淡地哀傷，人死了，心事放不下，還會變成鬼回來找自己的妻兒嗎？

烈度鄭重地道：「放心！只要我沒死，一定會照顧好她們！」

震天嘯嘴角露出了笑意，闔目而逝，身體卻沒有倒下，穩坐在椅子上，象座不動的山，橫亘永久。

烈度看着面前屍體，心緒頗雜，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門外幾十雙眼睛盯着他，急切而悲傷，震夫人搶上前來，顫聲道：「他……他去了嗎？」

烈度點了點頭，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悲哀，這個十六年來一直隱身在暗處照顧自己的人去了！

一片哭天搶地聲響起，哀傷瀰漫在這處空間，震夫人嬌軀晃顫兩下，暈了過去。烈度正在她面前，伸手抱住了軟玉溫香美人身，卻是沒一點齷齪心思，只有一種強烈的責任感忽然升起，十六年來第一次頭腦清明起來，一定要照顧好她，還有那梨花帶雨撲來的她。

在半空中，老龍漂浮在那裏，一行老淚流下，道：「去吧！風歸兮，雲飛揚。勇士兮，壯哉天下。」

三天後，一封加急密報傳入京都，「大秦帝國」帝王秦尚批閱后，呆坐半響，方龍筆一揮，聖旨下——

而同樣在京都里，也在那個時段，在一座頗為寬敞，又頗為陳舊，門可羅雀的府邸里，一個衣着樸素的半百老人忽扔掉手中的鋤頭，坐在一顆白菜上，嚎啕大哭起來。這番哭的是發之肺腑，鼻涕眼淚沾滿了花白鬍須，再用臟手抹一把，滿臉都是花泥。

另有一貴婦，正在後花園賞著殘花，方聞此消息，無力地倚在一棵梅樹上，眼望處是一片片花瓣輕輕飄落！

五天後，曾官至一品的前兵部尚書震天嘯故去的消息廣泛地傳出，朝廷上下一片哀意，這個曾掌握頂級權勢，為人細針密縷的大人物也去了！

但是，沒有人去其故宅祭奠，因為震天嘯已為秦尚貶官罷職，大家都怕惹禍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