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潛入

第 8 章 潛入

「對啊,這一點真的很奇怪!」

顧淺這一點明,本也隱隱有所察覺的楊桃立時恍然附和道。

「往難聽了說,哪怕是大多數老人體質差,沒挺過當初寒流帶來的環境巨變,也不應該連一個都不剩啊!」

不光是這一點,顧淺想。

「我說的『去哪兒』可不止是他們活著的時候。」她壓下聲音,往外一指,「這裡既然是這些人世世代代生活的村子,是不是還少了點什麼?」

楊桃臉色刷的變了。

她們當初站在石崖邊沿,居高臨下地將整個山谷都看了個清清楚楚。這時候再聯繫起來,那一絲若有若無的違和感終於落到了實處。

這個村子,連一座墳墓都沒有。

真應了一句話——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但也說不好,」楊桃安靜了數秒,嘀咕道,「這村子以前靠海,興許流行海葬呢……」

可這還是沒法解釋老人的問題。

相對沉默之際,就聽有誰在門外輕輕敲了兩下。

這老屋建得早了,又是在村子里,用的還是那種古早的木板門。木頭沉悶的敲擊聲回蕩在屋內,楊桃心臟狂跳,眼睛不住地往門那兒瞄。

「誰?」她問。

「都在裡面嗎?」是個帶點鄉音的女聲,「鄭哥找我來給你倆分派工作的。」

眼下表現得太反常妥妥引人起疑,楊桃咽咽口水。她演技還是不錯的,一扭臉就又語氣如常了:「來啦。」

她笑著打開門,看見站在外頭的是個三十歲出頭的女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輕了幾歲,她面容的異變還沒有鄭哥那麼明顯,只有眼睛往外凸了些。可當顧淺把視線投向她扶住門框的右手時,看到她手指短得驚人,還像是已經習慣了這麼做似的,彎曲著緊貼手掌。

「我叫張瑩。」

女人目光掃過她倆,笑了一下,「跟我走就行。」

這個被派來接待的張瑩沒有鄭哥那麼善談,但在楊桃左一句右一句的熱情問候下也漸漸打開了話匣子,向她們介紹起之前沒來得及講完的各處設施。轉眼又臨近了人多眼雜的工作區,楊桃尋思這家常拉扯得差不多了,眼瞅著張瑩也卸下不少防備,正想趁熱打鐵地問最後一個問題——

「張姐!」

豈料最邊上的那座鋪著茅草的木屋前,有人大老遠地招呼道:「又來新人了啊?」

楊桃暗罵一聲,顧淺也眯了眯眼。仟韆仦哾

那年輕人坐在台階上,身後斜擱著一把長弓。他像是在用小刀把木棍削得細細長長,這會兒停了手,沖這邊打過招呼后就笑盈盈地看著她們走過來。

說也奇怪,在這個由村子改建的安全區里,中年人多多少少都長得有點難以言喻,年輕點的卻一個比一個俊俏,是那種扔進人群里也能一眼瞧見的好看法。眼前誤了事的這位還要更出挑,但就沖打斷了她們打探消息的時機這一點,長得再好也沒用。

他身邊還攤了塊包袱皮,上頭零零散散地堆著些小玩意兒,等張瑩走近,其中一樣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喲」了聲,彎腰拾起那隻玉鐲,「小黎,又是從外面帶回來的?」

「可不是么。」年輕人笑嘻嘻地說,「張姐你要是想要,我給你打個九五折,就這個數。」

他比了個手勢。

張瑩笑罵道:「你小子掉錢眼兒里了。」

但她說完也還是沒把那鐲子放回去,瞧瞧著實成色不錯,只道了句「記我賬上,月底一起結」。

「誒,原來這裡還是跟以前一樣正常做生意的?」楊桃眼睛眨了一眨,好奇地問,「鄭哥說只要好好工作就有水有吃的有免費醫保,我還想著是不是都得共享呢。」

「水和食物是這樣。」

張瑩忙著把鐲子塞進自己兜里,抽空回答道:「但現在這些儲備都豐富得夠所有人吃了,所以上不上交全看自願。他們探險隊平時出去還會帶點別的非必需品回來,這買賣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了。」

楊桃佯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望向前方越發嘈雜的工坊,心說果然還是趁這時候人少問問吧。

「對了,其實還有個事。」她軟下語氣,「我們不是撿到那個筆記本才找到這兒來的嗎?好像到現在還沒見到它原主人,我挺想當面謝謝他的,不知道張姐你能不能幫忙引——」

她說得真誠又無辜,卻見張瑩的眼神閃了閃,接著就打斷了楊桃的話。

「這個有點不巧了。」

張瑩滿臉為難地皺起眉,嘆口氣道:「唉,最近安排給他的事有點多,可能不太忙得過來。但放心,我會幫你們轉達這感謝的,等之後有空了就讓他來找你們。」

心裡怎麼想是另一回事,楊桃面上還是又驚又喜,「好好好,謝謝張姐。」

俗話說人生如戲全靠演技,這方面有楊桃擋在前頭,張瑩注意不到她,顧淺也就懶得再多做點偽裝了。她只跟著往前走,突然聽後頭那年輕人叫道:

「哎,對不住,前面那位,能幫我撿個東西嗎?」

她低頭一看,果然有一小塊鐵塊滾到了腳邊,瞧形狀像是個箭頭。

想想台階上的那把弓,顧淺也明白過來他是在自己做箭。她撿起箭頭,幾步返回去,又到了那姓黎的年輕人跟前。

「謝啦。」

年輕人一雙眼睛笑成了月牙,在她手心裡接過那枚箭頭。下一秒,只見他笑容不變,聲音卻是壓得極低。

「你們要找那筆記的主人?」

「是啊,」顧淺拿不準這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只應道,「怎麼了。」

「我知道啊。」

他用大拇指往某個方向遠遠一指,「他被帶到那兒去了。」

末了還不失警惕道:「別告訴別人是我說的。」

顧淺一揚眉。

他指著的位置不偏不倚,是那座矗立在谷底正中央的蒸汽塔。

零下二十多度,白煙蒸騰,這座「安全區」還能正常運轉全靠它提供的動力。那些原住民——比如說鄭哥,都是很以它為傲的。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假的?」她問。

「嗨,騙你有什麼好處。」年輕人一哂,「看你們那麼好奇,就把我知道的說出來唄,信不信都隨你。」

「他們不喜歡有誰隨便靠近那座塔,如果你要去,最好挑個合適的時間。」

他收起了笑。

「說實話,我說這些是因為那老兄剛來的時候跟我關係不錯,能幫一把就——」

「淺姐,你怎麼還在那兒?」

楊桃在前面叫出聲,顧淺一聽就知道是她落得太遠,可能引張瑩起疑了,馬上應了聲。

她最後看了這年輕人一眼,他笑眯眯地揮著手,一點也看不出剛才他們在討論的是什麼可疑話題。

張瑩和楊桃已經走到了兩座大棚前,顧淺快步趕了過去。

「他東西掉了,」她解釋道,「讓我幫忙撿一下。」

張瑩「哦」了一聲,看上去是信了她的話。

「那小子腦袋活絡得很,跟誰都能掰扯幾句,靠這個混得挺不錯。再加上帶回來的東西也是最多的,你們要什麼可以跟他買。」

「對了,瞧這個。」張瑩抬抬下巴,不失得意道,「要不怎麼說你們幸虧到這兒來了呢,前陣子種下去的,這兩天就可以收一茬了——這天氣上外面哪還吃得上新鮮蔬菜?」

被塑料布蓋好的溫室大棚里剛澆過水,露珠掛在綠油油的菜葉上,看著煞是喜人。

牆角連通的管道讓人不難想到供暖來自於哪裡。想到那座塔,顧淺就想起剛才被告知的話。

張瑩路過什麼就介紹兩句,不知不覺就又到了一棟百來平米的平房前。

「就是這兒了。」她停下來道。

顧淺看到掛在門牌上的三個字。

「醫療站?」

「嗯,這幾天氣溫又跌了點。」

張瑩說:「凍傷的不少,正缺人手。」

三人走進去,裡面果真正有幾個人或掀起褲腿或捋起袖子,排隊等著醫生來給傷口上藥。

「不過今天有點晚,你們明早再過來吧,幫忙打打下手包紮傷口什麼的。」張瑩抿了抿嘴,「就記著一點,別去裡間。」

最後這句話說出來,她的臉上簡直是左邊寫著「可」,右邊寫著「疑」。但她不打算就此解釋,顧淺她們也不好多問。

顧淺只來得及趁臨走前再回頭瞥一眼,也是她趕得巧了,正逢有個醫生端著托盤走進去,透過門縫窺見點屋內的情形。

——看跟沒看沒兩樣。

裡頭的床位個個都掛著厚實的床簾,根本看不到病人什麼樣。

顧淺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來了,面上倒是老老實實的,跟著張瑩一起走出醫療站。

來的時候停停走走地介紹,回去就快多了。等她們重新經過那間木屋,已經不見了那姓黎的年輕人的蹤影,台階上的雜物也收拾得乾乾淨淨,不知道又跑去了哪裡。

再往前就是住宅區,還沒走到那間分給顧淺兩人的平房,就聽見一陣嘈雜聲。

「看來又有新人來了。」

張瑩高興道:「今天收穫不小啊!」

楊桃皺起鼻子,她總覺得這話聽著有點彆扭。

顧淺和她都沒吱聲,只看著兩三個被凍得哆哆嗦嗦、臉色蒼白的男女被領著走過拐角,邊走邊跺腳搓手。

瞧那領頭打扮,應該是她們在崖邊上見過的探險隊隊員之一。

看來他們在外面又發現了別的遇險者,也不知道裡面有沒有像她倆一樣的玩家。

等到老屋前,楊桃又跟張瑩嘮了兩句,客客氣氣地把人送走了。

「這也太……」

轉身進門,她的臉就拉了下來,「簡直處處都可疑得要死。」

「對了,」楊桃想起什麼,「那個姓黎的是跟淺姐你說什麼了吧?」

顧淺想了想,三言兩語跟她轉述了一遍,聽得楊桃直張著嘴。

「那——現在怎麼辦?」她愣道,「真要信他的?」

「我還在想……」

顧淺豎起兩根手指,「現在有兩個選擇。」

「一個是去那座蒸汽塔,還有一個,就是看看他們到底在醫療站的裡間藏了什麼。當然,如果你問我選哪個,」她頓了下,「我會選全都去,而且越早行動越好。」

「啊……說起來,現在好歹有個好處。」

楊桃胳膊架在桌上,托腮道:「還有別的新來的倒霉蛋,出事被懷疑的也不止咱倆,到時候找人的間隙也夠咱們跑的了。」

顧淺奇怪地看她一眼,「為什麼要跑?」

楊桃:「……?????」

那你想幹嘛?!

理智告訴她最好別往下問,不然又是分分鐘被震碎三觀的節奏。

也幸虧她沒問,這才不知道顧淺心裡的算盤是打得啪啪響——她正愁沒處刷潛力值呢,這地方要是真有什麼貓膩,豈不是一個天然的刷怪點?

——想想就覺得刺激!

但顧淺也想得明白,這都暫且放在一邊,搞清楚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最緊要的。

「先去蒸汽塔吧。」她很快做了決斷,「你看到他們貼在布告欄里的作息表了嗎?全區統一十點半熄燈,咱們就等零點行動,潛入進去再說。」

楊桃目瞪口呆,她總覺得自己心裡憋著股瘋狂吐槽的慾望,可又挑不出什麼毛病,想來想去還真只能這麼干,畢竟塔的問題也擺在明面上——

哪怕放下那姓黎的年輕人說的事不提,明明以前只是個與世隔絕在山谷里的小村子,他們是怎麼建出如此大一座蒸汽塔的?

時間一晃就到了傍晚。

拋開諸多可疑之處,安全區待新人還是可以的,雖然因為他們還沒開始幹活而好得有限。一到飯點,就有人敲門送來晚飯,楊桃笑著謝過人家,轉頭端著盤子進來,把那碟兩人份的高粱面窩頭和水放在了桌上。

「得虧是窩窩頭,」她嘟囔道,「要換成肉我都不敢吃——不對,窩頭也不敢吃。」

誰知道他們有沒有在裡面加料。

萬一有什麼能讓人乖乖聽話任憑擺布的葯就麻煩了。

「幸好還剩了點吃的。」

顧淺翻出她那僅存的罐頭,「墊點吧,一會兒看看能不能找到還沒加工過的。」

窩頭就夠寒酸了,冷土豆加圓蔥頭還要磕磣個好幾倍。

下工的居民們陸陸續續都回了住處,短暫的喧囂后又寂靜下來。安全區內為了統一時間,每家的牆上都掛著塊表,兩人糊弄過晚飯,一分一秒地等著到點。

十點半,住宅區準時熄燈。顧淺在黑暗中聽著指針「滴答滴答」地往前走,等到時針與分針徹底重合的那一瞬,她站起了身。

家家戶戶都閉了門關了窗,但為了以防有誰閑的沒事在窗邊看一眼,她們還是儘可能地貼了牆根,悄悄繞出這一間間緊挨著的平房和小樓。

白天參觀的時候早把安全區的地形摸了個大概,街上也沒有什麼人。按著計劃好的路線,兩人輕車熟路地一步步靠近了中心。

哪怕是在午夜,高聳的蒸汽塔也沒有歇工,依然加班加點地為數百米之外的住宅區供暖。雖然上層還燈火通明,但無人看守的大門就近在眼前。

聽見靠近的腳步聲,顧淺下意識一把拉了楊桃,往後閃躲過去。

手電筒的光束掃過頭頂,兩人藏身在草叢裡,楊桃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出,眼看巡邏的那兩人走過去,拐向牆角——

好!就是現——

她正要抬頭,忽然愣住了。

身邊的人早沒了蹤影,與此同時,正在巡邏的一人已是軟倒下去,另一人似有所覺地正要回身,可就像他的同僚一樣,他都還沒來得及轉過頭來看到背後的人長什麼樣,一記手刀已經重重劈在了頸外側,他兩眼一翻,也昏了過去。

楊桃:「……??!!!」

她震驚得張大了嘴,眼睜睜地看顧淺一左一右地把不省人事的倆人拖進了草叢裡。

「不是,淺姐,」她崩潰道,「不是說好要溜進去嗎?」

這是哪門子的潛入啊?!

「是潛入啊。」顧淺挑挑眉。

「萬一之後他們突發奇想換個方向巡邏正好正面撞上呢?萬一進去以後被發現,然後各處封鎖了呢?——到時候更麻煩。」

「所以,」顧淺總結道,「真正的潛入,就是把所有人全乾掉。」

楊桃:「………………」

她「啪」地一聲,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臉。

——完犢子,她居然被說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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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遊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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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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