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炎魔
酒館的小房間里氣氛非常沉重。
短暫的沉默之後，蘇玟糾結地看著他們，「你們為什麼也會認同黑暗種族這個稱呼？」
「以後不要再問這個問題，」莉莎白了她一眼，「我們並不覺得『黑暗』是貶義，這可是主人的神格。」
好吧，蘇玟真的沒想過這個問題。
她也從未刨根問底地詢問父親為什麼拒絕向光明神宣誓。
因為，自己也不願成為信徒，從小即是如此，她認為這件事根本不需要理由，完全沒有想過在別人眼裡，父親的舉動是很難理解的。
「可是，」蘇玟疑惑地回憶著：「……我也見過別的光精靈，爸爸看上去和他們沒什麼區別。」
「哦，如果他的外表上就能顯現這件事，他會被燒死而不是被趕走，更不可能居住在玉蘭城的轄區里。」
好吧，當然是這樣。
蘇玟也不太確定這一點，父親不太願意回憶在氏族裡的生活，儘管他依然強迫自己學了精靈語、以及其他的傳承自氏族的技藝，雖然那些東西在他看來都是必修課，就像是讀寫和計算一樣重要。
「他總說『我不欠他們』，」小姑娘有些迷茫地說，「他並不是小時候被趕走的，他年輕時當過傭兵賺了很多錢，後來把那些都給了氏族裡的人，他愛他們，但他們依然拋棄了他……你們，無意冒犯，但是，會有黑暗種族不願向黑暗神冕下效忠嗎？」
「不可能的，」莉莎搖了搖頭，「我們不一樣，主人創造了我們，她是我們的造物主，我們的靈魂和身體都不可能背叛她，就像人類可能不喜歡光明神，但卻一定會崇拜創世神。」
「……你說得對。」
事實上，東大陸遍地都是混血，像是馬卡斯這樣的城鎮包括周圍的村莊里，這些居民里幾乎都不存在純血人類了，所以他們也不想去深入探究這件事，只是他們覺得這小孩還挺可愛的，於是多說了幾句，更何況——
兩個暗精靈自動腦補了一些故事，「其實我覺得她應該有更多的人類血統，我是說，否則她的生長速度不會和人類如此相似。」
「……這個不好說，人類血統很神奇，有些半精靈需要幾十年才成年，有些卻和人類一樣，哪怕她只有四分之一的人類血統，這也完全可能。」
兩人用惡魔語快速說了幾句。
蘇玟只能勉強聽懂幾個詞，她也不太確定那是不是在議論自己，直到莉莎突然開啟了另一個話題，「好了，我們對那個給你送魔獸的人比較感興趣。」
蘇玟感謝她沒有再提起類似情人或者男友這種稱呼，「……你想知道什麼？」
洛利安和他的姐妹想法差不多，「任何事，只要你可以說出來。」
「我，我不知道，」蘇玟其實對伊恩也充滿了好奇，但是那傢伙太難交流了，智商還有點問題，「嗯……你們認識的人多嗎？」
「哦，如果你擔心我們認識他或者她，你可以不說名字，」洛利安很隨意地揉揉小姑娘的發頂，「能獨自狩獵七階魔獸——即使是群體狩獵，那麼這人也應該是出力最大的那個，否則其他人不會允許他把牛角送給你。」
蘇玟面不改色地點頭，她也沒撒謊：「我不知道，狩獵的時候我不在場。」
「所以說，這樣的人，無論是什麼種族，住在哪座城市或者守衛哪個要塞，我們一定聽說過他或者她的名字，」洛利安攤開手，「那個人在追你嗎？」
小姑娘長嘆一聲，「不，絕不可能，他……是個惡魔。」
暗精靈意味深長地對視，莉莎清了清嗓子，「我們猜到是惡魔種了，具體是哪個？」
「這關係到一百金幣花落誰家，」洛利安向她微笑，「不要讓我輸錢，好嗎。」
原來他們早就計劃好要套自己的話，蘇玟頓時一陣胃疼，「……我沒問過他，他還說自己不是惡魔。」
「因為惡魔這個詞在通用語里有其他的意思，惡魔們都不喜歡被這樣稱呼，除非你說出他們的確切種族，」莉莎認真地盯著她，「你不需要問，惡魔種們的特點相當鮮明，現在，告訴我們——」
雙胞胎的神情都很嚴肅。
「——下半身有沒有腿？」
蘇玟無語地點頭。
「很好，風魔和夢魔排除了，我們猜也不是，這附近根本沒有——」
「少廢話，」莉莎打斷了自己的兄弟，「你就直說，你的男朋友摸上去是熱的還是冷的？」
蘇玟：「………………」
他們簡直像是在描述一塊烤餅，是剛剛新鮮出爐還是放在外面涼了一段時間，小姑娘哭笑不得，「我沒摸過他，但是……」
洛利安搖了搖頭，諷刺地看向自己的姐妹，「多餘的問題，腦子正常的人都知道炎巨魔和霜巨魔的顏色根本不一樣。」
等等。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蘇玟後知後覺地清醒過來，「不過，他的舌頭和尾巴很燙。」
暗精靈們自動忽略了前一句，投來心領神會的目光，「……你還挺會玩的嘛。」
小姑娘白了他們一眼，厭倦了解釋，「炎巨魔？這是我第一次聽這個詞，他們很厲害嗎？」
蘇玟對於惡魔的存在還是略有所知的，畢竟這是毫無爭論的、最強的黑暗種族，他們都有著令人羨慕的魔法天賦，以及堪與中高階魔獸媲美的身體素質，生命力極為旺盛——
血族在這方面似乎也不遑多讓，他們能在被斬首甚至身體四分五裂的情況下復活，只要有足夠的鮮血。
然而，他們的身體強度遠遜於惡魔，而且在所有的黑暗種族裡，血族尤為畏懼聖火，她在上學的時候，就在書上讀到過，教廷認為只有聖火才能洗滌他們的靈魂，凈化這污穢的種族，因而聖火在他們身上會越燒越旺。
相比起來，聖火對惡魔們也有殺傷力，但只是一定程度的傷害而已，除非是神明們、或者是聖職者們以祭獻方式召喚的聖火，否則絕對不會達到致命的程度。仟韆仦哾
此外，惡魔種的黑暗種族不止一個，他們各有自己的天賦力量，卻也都能學習元素魔法，當他們的力量達到一定高度時，可能就會進化成大惡魔，也就是成為半神——其他的種族包括人類精靈矮人等等在內，都可以成為半神，但是比起惡魔們要艱難很多。
「他們就像是被主人眷顧的種族，」莉莎聳了聳肩，臉上卻沒有太多羨慕，「不過，有時候你總要付出一點代價。」
「炎巨魔是殺傷力最大的惡魔種，一個人就可以輕鬆燒毀這個城鎮，」洛利安簡單地解釋，「他們都是天生的火系魔法師，幾乎一出生就有大魔法師的水平，你知道，惡魔是數量最少的黑暗種族，他們也幾乎是永生種，暗精靈們在一百多歲就能成年了，惡魔們可不好說。」
「他不是……」蘇玟已經厭倦了解釋，她覺得他們可能就喜歡看到自己炸毛的樣子，於是她冷靜下來，「代價？什麼代價？」
「我不知道怎麼解釋才能聽起來委婉一點，但是，」莉莎皺起眉，「惡魔們很難交流，我們又不想輕易和他們打架，倒不是說一定打不過，那個要看情況，只是這真的很麻煩，他們有些人，思考問題的方式和我們區別很大——」
他們腦子有問題。
蘇玟明白了對方的言下之意，這算是什麼有了力量而獲得的代價啊，黑暗神製造這個種族的時候特意平衡了他們的腦子和武力值嗎？
她仔細想了想經常跑來自己家的某隻惡魔，「……我懂了。」
兩人頓時憐憫地看著她。
莉莎比劃了一下她的身高，「但是你……」
暗精靈雙胞胎身材高挑，莉莎將近六尺，洛利安比她高了兩三寸，蘇玟比前者矮了一個頭，堪堪五尺三寸，雖然不算瘦弱，但也和強壯沒什麼關係。
小姑娘睜著一雙霧蒙蒙的藍眼睛，表情很無辜。
暗精靈們搖了搖頭，莉莎幸災樂禍地說，「記得保重你的屍體……咳，身體。」
蘇玟不太確定他們在說什麼，但絕對和身高有關。
小姑娘很不服，「我在上個冬天長高了一寸，我才十三歲，過幾年我就會像你們一樣。」
「那似乎也不太夠，」莉莎咳嗽了一聲，「總之，我親愛的弟弟，一百金幣回家給你。」
「謝謝，但是我一定比你年長，」洛利安看到蘇玟疑惑的眼神，順口解釋：「我們的母親在戰場上生下我們，當時很混亂，她甚至沒時間去看我們的性別，以至於後來也不知道是誰先出生的——不過莉莎一定是妹妹。」
莉莎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兩人用惡魔語對罵起來，罵了幾句之後，他們表示準備離開了。
蘇玟猶豫了一下，「我能問你個問題嗎，洛利安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話。」
「不需要用敬語，小小姐。」
「……那你也可以叫我蘇玟，」小姑娘低聲說，「我還是好奇你和那些獸人說了什麼。」
「有些詞你恐怕沒學過，」對方答非所問地說，「過一段時間紅河戰區會有一場競賽。」
蘇玟茫然地看向她，「紅河戰區？」
「嗯，紅河的上游，從整個高蘭平原再到馬卡斯也就是這個鎮，都是紅河戰區，這附近所有要塞和崗哨的戰士們都會參加——場面比你們的慶典要大得多，當然，沒有賺錢的機會，而且肯定要見血。」
蘇玟剛想說話，忽然覺得不太對勁，「所有人？那萬一有敵襲怎麼辦？」
莉莎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中部有五個戰區，我們是最北邊的一個，除非多洛列哥斯傳來消息說北境防線被突破了，畢竟他們的行軍絕不可能快過傳信速度，否則，敵人不會從天而降的，小小姐。」
蘇玟還記得那個詞指的是痛苦之城，是東大陸北部一座巨大的城市，因為北境雪山連綿而且極為寒冷，雖然兩個大陸在極北端是接壤的，但是那裡的氣候惡劣至極，而且魔獸巢穴遍地都是，變異魔獸也特別多。
「這個比賽聽上去好像……很有趣。」
洛利安推開了酒館的大門，「如果你真的想去看，我們可以帶你去，觀眾並沒有身份限制，除了坐在前面會被濺一臉血和腦漿之外，也沒有什麼其他需要注意的問題了。」
「……等等，」蘇玟震驚地看著他們，「我以為那是比賽？還是說會有什麼犯人在角斗場里遭到處決？」
「並不會，」莉莎很快地回答，「比賽的勝利條件就是殺掉對手或者讓對手失去戰鬥能力……如果你去看獸人的比賽，就知道他們腦子裡基本上只有殺死敵人，戰場和賽場對他們來說都差不多，所以，你懂得。」
馬卡斯這座城鎮位於高地，酒館又坐落在中央的廣場旁邊，這片地方視野很開闊，他們離開酒館之後，周圍的居民們並沒有對暗精靈們投以過多注視，顯然他們很習慣任何黑暗種族從那扇門裡出來。
蘇玟下意識抬起手，指向這一面山坡下鬱鬱蔥蔥的樹林，她眼中看得清晰分明，那條在原野上筆直延伸的小路，一座一座白色房屋像是灑在綠海中的珍珠。
「這個方向，順著這條路一直向下走，走到最遠的那一座房子，或許你們過段時間可以來找我，我還有一些高階魔獸身上的材料，沒有經過加工的那種。」
「你的眼力不錯嘛，沒問題，過幾天吧，」莉莎揉揉她的頭髮，順手捏了捏小姑娘略顯單薄的肩膀，「而且你應該多吃點，否則，按照成年炎巨魔的標準身材來看……如果你不想以後太辛苦的話，還是長高一點比較好。」
蘇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