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冰窟碎片

「師兄？」

察覺到懷裡人的動靜,葉君燭睜開了眼睛。

季珏見他清醒了，忙掙脫腰間的束縛，爬出溫暖被窩,房內的低溫令他不由打個冷顫,趕緊抬手召來掛在木架上的墨藍大氅披在身上，這才鬆了口氣,接著轉頭瞪著葉君燭：「你、你怎麼跟我睡在了一個被窩！」

想到方才的觸感，季珏忍不住紅了耳尖，因憤怒而瞪圓的杏眼也不由眼神飄忽，質問的語氣無端軟了幾分。

葉君燭撐起身靠在床頭,他長發散落，裡衣卻嚴整,尚未梳洗的臉依舊俊美，若是只看上半身，完全是一個無辜純潔的少年形象。

但只有季珏知道，他掩藏在這被下的身體是如何的炙熱發燙。

呸,裝得還挺像,難怪之前把他騙得團團轉！

季珏想到這,原本羞惱的情緒完全只剩下惱了。

感受到他眼神的譴責,葉君燭終於開口了，臉上表情帶著疑惑：「師兄難道忘了，昨夜不是你說冷，非要擠進我的被子嘛？」

「什麼？」季珏的怒氣一滯，眼神呆愣盯著散落在床上的兩床被子,因為當時都是在同一家店鋪購買，兩床被子一模一樣，他也看不出來哪床屬於自己。倒是葉君燭說得這情況他可能幹得出來,畢竟他一向睡相不佳，而且旁邊躺著的還是他心懷不軌的對象。

怎麼說，難道自己才是霸王硬上弓的那個？

季珏紅了臉，仍舊梗著脖子變扭說道：「那、那就算這樣，你幹嘛、幹嘛戳我？」

他說吞吞吐吐難以啟齒，葉君燭倒是知道他指的什麼，眼角下垂瞥了眼被子遮蓋的東西，不爭氣的玩意。

面上卻是坦然自若說：「我年少氣盛，這不過是正常情況，師兄難道沒有嘛？」

自從來了修真界一直活得佛系的鹹魚：「……」他還真沒有。

然而這話說出來，怎麼都感覺自己的男性尊嚴受到了侮辱。

「自、自然是有的。」淦！這話題太尷尬了，他為什麼要跟小師弟討論這個！

他正想岔開話題，就聽見葉君燭追問：「那師兄當時可夢見了什麼？」

季珏：？？？

葉君燭像是不好意思地垂眼，一排長睫毛在他眼角拓下明顯的陰翳：「我昨夜、可是夢見了師兄。」

季珏：！！！

他臉上「轟」地竄上了緋紅，這、這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嘛！

不是錯覺，小師弟真的在撩他。

那、他對自己……到底有沒有那個意思啊？！

「嗷嗚嗚」一大早被迫在旁圍觀的金丹雪妖終於忍不住，發出咆哮彰顯自己的存在。

可惡的狗男男！

「刷」，雪白劍光閃過，金丹雪妖原本癒合的皮肉又出現一道血肉淋漓的血痕，瞬間嚇得噤若寒蟬。

您、您二位繼續？

然而季珏思緒被打斷，想到房間還有個異族，登時沒什麼心情蕩漾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轉身出門：「你先收拾一下。」

葉君燭看他消失在門外的背影，眼神幽幽掃了一眼金丹雪妖。

雪妖：「……」弱小可憐又無助。

雪原的大雪終日紛揚，含霜城昨夜被雪妖潮破壞的房屋瓦舍已經覆蓋了一層厚雪，在日光下反射出白光，溫柔了滿目瘡痍，只剩下一片白茫茫。

兩人仍舊牽著金丹雪妖開路，路旁的廢墟里不時有幾雙猩紅眼瞳暗中窺伺，礙於高階同類的氣息才沒上前。

得以通行無阻地走到了北門城下。

大開的石門被昨夜湧入的雪妖撞倒在地，季珏眼神好，看清了旁邊的雪地中散落著零星碎骨，應該是昨夜那兩個開門的修士。

害人又害己。

他唏噓一番，隔著北城城洞看向外面的廣闊雪原，迎面寒風吹得衣角翻飛，他有些心虛道：「城裡熟悉地形的百姓都走了，雪原這麼大，我們該去哪裡找碎片？」

他在城主府並沒有找到地形圖，也不知道是被藏起來了還是被誰拿走了。而雪妖三番兩次的騷擾下，當地居民風聲鶴唳，完全沒有精神為他們繪製地圖。

季珏只能眼含期待地看著小師弟。

是時候發揮你的男主光環了。

葉君燭：？他悄悄挺直了脊背。

「其實，找到碎片應該不難。雪原靈力稀薄，須彌碎片好歹是仙器碎片，所在之地必定靈力豐富異於他處，師兄，你可否記得碎片藏身處有什麼特徵？」

季珏在他的提醒下回憶原著內容，感人的記憶力只勉強吐出一句：「好、好像是個冰窟？」

見葉君燭還在看他，季珏有些不好意思地縮腦袋：「然後沒有了。」

葉君燭：「……」

雪原地域遼闊，冰窟又往往隱藏極深，勉強加上靈力豐富的條件，估計也能有個上百處。若不是現在這個「季珏」身份特殊，他心裡又含著偏愛，否則早就認為是在消遣他了！

季珏反倒過來安慰他：「沒事小師弟，你要相信你的直覺。」

畢竟你可是男主！

葉君燭沒有他這樣的樂觀，不過也有自己的辦法。

他將昨日取出的魔獸妖丹重新放進雪妖體內，金丹雪妖萎靡的氣勢一掃，立刻變得牛逼哄哄，原本還在暗處打量的雪妖們頓時一鬨而散。

不過捆妖繩質量有保證，倒也不怕它掙脫。

季珏疑惑問：「小師弟你這是？」

葉君燭但笑不語，上前將手掌虛放在呲牙咧嘴的雪妖身前，無聲的咒語鎖鏈浮現，幾息后，原本貪婪的猩紅眼瞳變得空洞無神。

「雪妖在雪原行動自如，沒有比它更了解地形情況，我使用了一點咒術，讓它可以為我們帶路。」葉君燭收回手，說得雲淡風輕。

季珏仗著兩人現在不一般的關係，將一直以來的疑惑問出來看口：「小師弟，你這一身咒術、是從哪學來的？」

葉君燭側頭看他，眉眼在落雪中顯得幽深恍然，像是回憶了久遠的過去，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季珏打算放棄時，葉君燭開口了，嗓音有些晦澀：「我生母遇人不淑，慘遭毒手，她臨死前把我交給了她的貼身婢女，也就是我後來的養母程姨，我的咒術是她交給我的。」

季珏還記得當時清河郡城南的那座空墳，男主的養母程芳妍原來是他生母的婢女。原著中關於男主身世的揭露他恰好沒有看到，一直以來早有好奇，沒想到今天小師弟竟然主動跟他坦白，驚訝之餘，還有些說不清的歡喜。

嘖，果然，他肯定對自己也有意思。

不過他想到了一點：「既然伯母懂得這麼精妙咒術，為何還會留在朝暮天……」

怕惹他想起傷心事，季珏忙補了一句：「我隨便問問，小師弟不想回答就算了。」

葉君燭搖頭，示意無妨，伸手拂落季珏肩上的落雪，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裡的情緒：「她靈根被人拔除，靠著半魅體的身份在朝暮天討些靈藥續命，如果不是為了我……她本該可以早些解脫，可是，有些人就連她的屍首都不放過！」

季珏知道他是想到了養母的空墳，忙安慰說：「彆氣了，等這次回去，我便陪你去把事情調查清楚！」

「謝謝師兄」，葉君燭與他對上的視線有些躲閃，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道，「我生母因為她所謂的愛落得屍骨無存……感情一事，你、你容我想想。」

這算是回應了嘛！季珏的心重重一跳，他其實懷疑小師弟是否故意釣著他，但知道他身世一角后，原本的隱隱不滿化作了心疼。

「感情是一輩子的事，你慢慢想，我們來日方長。」

說完，他像是不好意思，牽起金丹雪妖的捆妖繩往外走：「我們走吧。」

葉君燭看著他背影，忽然低低笑了一聲，接著上前幾步與他同行。

金丹雪妖：「……」被咒術控制的神智隱隱有些掙扎，它覺得自己好亮。

邁出城洞走進了無邊無際的雪原中，兩人身影很快被呼嘯風雪模糊，直至完全消失。

這是一片霧凇林，玉樹瓊花，姿態各異，軟靴踏過，厚實的一層針葉發出輕微的碎裂聲，聲音停在一塊巨石前。

繞到背風一側，巨石上有不明顯的縫隙，葉君燭套著厚實的攏袖，上手一摸，沿著縫隙推開了一扇石門，門后露出一米大小的冰坡，向下不斷蔓延，看不到底部。

「不知道這是不是個冰窟。」季珏裹著一層厚實毯子，有些心累。

兩人跟著雪妖找尋了十來處冰窟都一無所獲，現在都面色憔悴，被寒風凍得瑟瑟發抖。

「這傢伙好像不行了。」季珏看著金丹雪妖嶙峋身體，難得生出些罪惡感。

雪原風雪更大，無法御劍，寸步難行。

而季珏的靈石因為那艘巨型飛舟消耗地差不多，剩下的也僅夠小飛舟回程所用，不能輕易挪用。進退兩難下，季珏靈光一閃，將佩劍變大到足以坐下他和師弟，接著把捆妖繩一側繫到劍柄，讓金丹雪妖這個免費勞動力馱著兩人前行。

雪妖在風雪中來去如風，但被勞役幾天後，金丹雪妖肉眼可見變得虛弱。

葉君燭倒是毫無負擔，見這金丹雪妖沒用了，劍光一閃。

季珏忙阻止：「算了，廢了它金丹，放它一條生路吧。」反正它也不能害人了。

葉君燭自然聽話，取出了那顆魔獸妖丹后，廢了雪妖金丹，解開了捆妖繩。

雪妖凄慘一叫，踉蹌著走出了霧凇林。

季珏看著它背影消失在風雪中，又轉到這未知的石洞前，如果這次還不能找到碎片，他們還要費心再抓個勞動力。

想想就好累。

他一個鹹魚怎麼淪落到今天！

葉君燭先扔了塊靈石聽到迴響，確定高度不深后，回頭見他面色疲憊，隔著攏袖握了握他手：「師兄，我們下去吧。」

他同樣放大佩劍充當滑板，兩人坐在上面「咻」地滑過冰坡，一番天旋地轉后，兩人一劍凌空落下，在空中幾個翻身穩穩落地。

葉君燭召回佩劍，抬眼打量四周。

這是一個很大的冰窟，頭頂綴滿了長長短短的冰錐，錐尖森寒，鋒利如刀。腳下的冰塊明晃晃倒映出兩人身影，四面堆滿了奇形怪狀的冰石，不知從哪裡傳來的水滴聲，放大在兩人耳側響起，多了幾分詭譎。

季珏驚喜的聲音響起：「小、小師弟，你快看，那是不是就是須彌碎片！」

葉君燭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在正前方不遠處隆起的高台上，放在一個巨大的白色圓繭，繭子正中嵌放在一枚流光熠熠的鏡片。

還真的找到了！葉君燭意外之餘，警惕地打量冰窟四周。

季珏倒是莽得多，他識海里的木靈自從前幾日對戰金丹雪妖時受了傷，至今還在昏睡，不過簡單使用千幻藤倒也可以。

一道黑色藤蔓越過泛著寒氣的冰石，爬上高台接近了圓繭。

仙器碎片近在咫尺，季珏激動地屏住了呼吸。

眼看要成功時，一道細微的破空聲傳來。

都不用葉君燭提醒，早就戒備的季珏側身一躲，一隻巨大的毛茸茸蜘蛛腿貼著他「砰」地砸在地上，冰塊四濺。

卧槽，逃過一擊的季珏抬眼望去，足有一丈多高的蜘蛛呈灰白色，幽蘭的燈籠眼睛下是腥臭的口器，一對尖利獠牙長達一米，囊鼓鼓的身體兩側是三對長毛蜘蛛腿。

此時一滴滴的口水從口器中不斷滴落，砸在冰面上，瞬間腐蝕了一大塊冰層。

季珏駭得後退幾步，同小師弟背對背警惕。

他們剛才聽到的水聲根本就是這些冰蛛滴落的口水！

然後耳邊的水聲越來越密集，幾乎要匯聚成河流的地步。

奇形怪狀的巨大冰石后，無數灰白色的冰蛛湧出，蜘蛛腿刨起冰面碎屑亂飛。

季珏腿軟了一瞬，下一秒就聽小師弟沉聲安排：「師兄你快去那碎片，這裡我拖住！」

季珏忙點頭：「你多小心。」然後飛身朝高台飛去，這邊是唯一沒有冰蛛出沒的一側。

看出他的意圖，在場冰蛛怒地扯開口器發出尖銳嘶鳴，頭頂冰錐搖晃，不堪重負紛紛掉落，鋒利的程度足以將人釘得穿腸破肚！

季珏擔心小師弟，一邊靈活躲過冰錐，一邊閃身上前，手按在了圓形蜘蛛繭上的碎片。

拿到了！

眼裡的喜色還沒浮現，泛著寒光的幾根蛛絲迅疾從蜘蛛繭中彈出，季珏大驚下鬆手閃躲，然而蛛絲速度快得不可思議，還未抽離開的季珏被牢牢綁住腰身，「轟」地貼在空中，身後是憑空浮現的一張巨大蛛絲網，他此刻就是落網待食的獵物！

「師兄！」葉君燭注意到這邊的變動，分神的剎那，一隻蜘蛛腿從身後陰險偷襲，葉君燭雖然在最後及時轉身，但鋒利的倒刺還是劃破他左手棉衣，露出的蒼白皮肉上留下淺淺的血痕，但瞬息間這血痕不斷擴大，鮮紅的血液也化作淺綠色。

滴在冰面上同樣泛著腐蝕的煙霧。

這蜘蛛腿上帶毒！

葉君燭當機立斷，封住了左手經脈阻止血液擴散，然而身形不由慢了三分，原本勉強牽制的局面漸漸變得不利。

「師弟小心！」季珏心急掙扎，然而這蛛絲越掙扎陷得越深。

他暗罵一句，急躁的視線一轉，對上旁邊蜘蛛繭上的碎片。

管他呢，先把東西拿到再說！

千幻藤猶如捕獵的毒蛇，猛地「撲」向蜘蛛繭，纏住碎片竭力往外拔。

但須彌碎片紋絲不動，牢牢嵌在繭中，季珏注入了全部靈力也還是不行，眼看小師弟身上的傷越來越多，連日的疲憊和怒極攻心之下，一口鮮血噴出，些許恰好沾上碎片，鮮紅的血跡轉瞬消失在表面，碎片猛地被藤蔓拉出。

分開的那一刻憑空產生的狂風席捲了冰窟，原本攻擊葉君燭的冰蛛們也停止了動作一瞬，接著尖銳口器發出震耳欲聾的慘叫，揮舞著蜘蛛腿猛地朝季珏湧來。

季雖然手上拿著靈力豐盈的碎片，但依然不能逃脫蛛網，抬頭看見這一幕，心臟都要嚇停了。

同他一起停止心跳的還有葉君燭，他面容因為體內毒素太多而泛著青灰色，但看見季珏生死一刻的瞬間，強行催動靈力，佩劍破開空氣，猛地插入第一隻向季珏攻擊的冰蛛。

尖銳的蜘蛛腿只差半分都劃破季珏眼睛，然後中劍搖晃著倒了下去。

然而他依然沒有放下心，因為下一隻冰蛛很快就衝上來了啊啊啊！

一道輕飄飄的符紙飛來，下一刻以季珏為圓心，一道三米多的火龍橫掃四周，不少冰蛛葬身火海，化作一灘慘綠屍水。

是烈火符！

符紙雖然好用，但猛然融化的冰層讓冰窟搖搖欲墜，頭頂冰錐掉得更多，眼看就要塌陷！

季珏依舊陷在蛛絲中掙脫不得。

「師兄！」簌簌掉落的冰錐中一片混亂，葉君燭眼底又染上了黑芒，他佩劍遺失，徒手為刀卻也扯不斷蛛網。

「咳咳，快走，不用管我！」季珏掙扎著把碎片塞他手裡，帶著哭腔嘶吼道。

還不如死他一個，反正來到修真界認識這麼多人他也賺了，沒準在這死了就可以回到現實……只是，他有些遺憾，還沒跟眼前人談個戀愛，沒吃上男朋友的軟飯就這樣走了，不太甘心啊……

「季珏，閉嘴！」葉君燭直接叫了他名字，劇烈震動中，一柄黑劍從高台掉落到了腳邊。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俯身撿起黑劍注入剩餘的靈力斬向蛛網，原本堅不可摧的蛛網竟然就如麵條般一觸即斷。

失去束縛的季珏倒在了葉君燭懷裡。

與此同時，頭頂一塊巨大冰層砸中兩人所在地方，冰窟徹底塌陷！

霧凇林中，忽然陷落的雪地揚起無數冰霜。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昨晚跟家人出去回來晚忘記掛請假條了，這兩天儘力多更補足落下的。哐哐磕頭qaq，不好意思家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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