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折

3折

空氣有些凝固,左鳳泥漸漸收回心神,整理起來思路。

沒有受傷。

當然,自己一時被嚇破了膽,忘了剛還給李九解釋過,有道統護體,尋常武器傷害不了自身。

可是…

他四處張望,顧不上旁邊又抬起槍口的伍乾。

沒有血?

自己手掌中、胸口、剛剛撐過的地上,還有李九的衣袖他也抓過,都沒有一點點的血跡。

也就是說剛才雖然被進了一球,但其實沒有吐血?當然第一次被破門也不是一定會吐血的,這也取決於修真者自身的身體水平,還有對方場上的武者實力。

左鳳泥乾脆站了起來,又是渾身上下一番摸索,還原地跳了一下。

確實是一點事沒有!

這太奇怪了!為什麼自己明明被攻入一球,卻一點傷害都沒有受到?難道自己道統不止是被封印那麼簡單,已經完全失效,成了普通人了?

可也不對啊,火槍也傷害不了自己啊?

砰!

伍乾又一槍打在左鳳泥身上,他本能地縮了一下腿,然後扒開褲子一看,依然是沒有受傷!

「爹!」遠處有人大喊道,是謝秋璇。「快走開!」

爹?

左鳳泥好像發現有哪裏不對了,他此時思維還比較亂,一時沒有解開。這就要找到的感覺始終差一點,急得他抬起頭來,想要發狂。

可就在他抬起頭來的一瞬間,從他來到這裏開始,一幕幕的細節就像潮水般湧入腦海,互相交錯,互相關聯。

他看到謝秋璇的眉眼,和拿着槍的老頭有幾分相似。

「謝秋璇就是本人,今日既然你敢在此地行兇,那你也別想活着離開了!」

「今日這大霧瀰漫,乃是我虎村上古遺留的血煞鎖真大陣!修真者進入陣法,道統無法激活,天地之力隔絕在外…」

「你看不見四方試煉場,是因為你的道統被血煞鎖真大陣限制了,但是我們都可以看到。」

「我可以看見。」

「流星似火隕,侵略如鋒鳴!玄天道法,疾風行!」

……

「說你不想繼承村長,說你見到了外面的天人,說你想修真,不想一輩子在這裏當土泥鰍。」

「爹!」

就如靈光乍現,左鳳泥只覺得醍醐灌頂,他一下子捋清楚了所有的思緒,大腦沒有一刻有此時清明,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越笑越大聲,眼淚鼻涕全都流在了一起,最後居然捧著肚子坐了下來。

「哈哈哈哈哈!」左鳳泥大笑着,卻是轉身面向了郭玉辰,「哈哈哈哈好一個『君子如玉』郭玉辰!左某自問不是什麼人物,所以對那些江湖上德行高尚的好漢都是尊敬有加,沒想到啊沒想到,左某到底還是低估了人心。」

「郭某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郭玉辰依然面無表情。

「不明白就好,不明白就好。」左鳳泥咬牙道,「李九!你的另一隻手可好?」

「左大哥!」李九硬撐著站了起來,「俺還可以!」

「好!」左鳳泥掏出一粒丹藥,扔給李九,「治你腿傷的。吃了它,把這裏的人全殺了!」

說罷,他目光急轉,兇狠地盯着謝秋璇:

「你不是謝秋璇,也不是修真者,姓伍的!」

……

……

把時間拉回,三天之前。

伍岳東瘸著雙腿,

來到村子南邊的一棟小木房內。

「來了啊。」

木屋的大門是敞開着的,進門右手邊有一個小的方形矮櫃,後面站着的中年大叔見到伍岳東進來,親切地招呼起來。

在他的身後,一個比人高的大立櫃里,分層擺放着各種藥材。

這是虎村唯一的醫館。

伍岳東稍作招呼,便從身後拿出口袋,裏面是一隻殺好了的雞。

「牛大叔,」他把口袋放在桌上,「剛從市場上買的,還新鮮呢,晚上你也和嬸補補。」

「你也是。」牛大叔嘴上推辭著,還是很自然地把那隻雞收了起來,「腿腳都不好使了還專門去一趟市場,多折騰。

「每次來都帶東西。」

「這不大壯不在嘛。」伍岳東瘸著腿走到裏屋坐下,「我們也算是您半個兒子了。」

牛大叔憨笑了一下,牛大壯懂事以後就吵著要出去,他拗不過,只好把兒子送到鎮子裏親戚家,看能不能謀些本事。

「姝靈還沒來,你先等等。」

陸姝靈是陸通的女兒,現在也在醫館里幫忙做些雜活。

「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也不懂。」牛大叔一邊整理著柜子一邊說道,「姝靈那丫頭挺好的,除了她爹難對付點。再說你那爹也不是什麼省油東西。」

伍岳東尷尬一笑,正說着,門口又傳來腳步聲,他抬頭一看,是公學里的兩位先生。

兩人都各自帶了點東西,放到台上,又和牛大叔打了招呼。伍岳東勉強站起來道:

「牛大叔你先忙着,我們去後院討論點東西。」

兩人扶著伍岳東來到後院。院落不大,沒有那些富商家裏精心佈置的假山池塘,只有一個不太高的架子上面掛滿了藤蔓類的植物,架子的下面有一張石桌,幾台石凳分列周圍。

「知道我叫你們來是為什麼嗎?」伍岳東看了眼後院門內,沒有人過來,然後壓低了聲音對二人說。

「曉得的。」兩人點點頭,其中一人回答道。他戴着一副眼鏡,頭髮整齊地盤在後面,頗像公學課本上的學究形象。

另一人長得就比較質樸,皮膚黝黑,身體結實,兩眼堅定而有神。

三人一番討論,各自說了自己的想法,門口清脆的女聲響了起來。

「牛大叔!」陸姝靈歡快地走進醫館,「哥來了嗎?」

「來了!」牛大叔答道,「在後院,和他的幾個朋友,等着你給他換藥呢。」

「還有其他人啊…」陸姝靈的聲音有些失落。

伍岳東抬頭看了一眼,又飛快地對兩人說道:

「反正到時候我一念口訣,你們就跑起來。要快,要快!」

然後他撐著桌子站了起來,換上一副笑臉招呼道:

「陸姑娘!」

……

……

「哇呀呀呀!」

這邊李九已經吃下了丹藥,腿上的傷口像是受到了神奇外力一樣翻動,把子彈擠了出來,乒乒掉在地上。

他撿起那把明晃晃的大刀,疾步如飛衝進場中,也不管誰是誰,見人就砍。

伍乾還沒有被嚇到失神,更何況他一直就不屑所謂的修真者和武者,看到左鳳泥沒有受傷,只當是有什麼邪法詭計。

李九提刀暴走,伍乾稍一回神,抬起手來又要開槍,卻聽得另一側有人喊道:

「哪來的渾貨,老頭子今日也是不願多忍了!」

是牟星秋動了手,他雖然看着年老,動作確實矯健如飛。腳下幾步連點,背上的葫蘆已是抄在手中,仰頭就先灌了一口。

伍乾見狀連忙轉身,但他剛要瞄準,牟星秋已經近在眼前了。

「爹!」冒充成謝秋璇的伍岳東大聲喊著,瘸著腿就要趕過去,卻被場上剛剛進球的眼鏡先生攔了下來。

「你過去也是送死!」那人死死抱住伍岳東,「快逃,帶着姝靈一起,這裏我們幫你拖着!

「去外面!去學修真,你還有機會報仇!」

他不斷地重複著,伍岳東根本聽不進去,而場上,李九已經又砍翻了一個人,正大步走向陸姝靈。

砰!

伍乾還是開了槍,但反應的時間實在太短,這一槍只打在了牟星秋的左臂上。牟星秋咬着牙捂著傷口,一腳就將伍乾踢得老遠,兩名僕人連忙去查看老村長的情況。

「老東西,死了沒!」

越菲芊喊了句。

「還死不了!嘿!」牟星秋眼神已經冷到了極點,「好多年沒流過血了,快活!」

他捂著傷口,鮮血從手指縫間滲了出來,臉上的笑容陰沉,慢慢逼近伍乾。

而另一頭,李九也已經來到了陸姝靈身前,後者眼裏滿是恐懼,抱着門框坐在地上,一句話都喊不出來。

伍岳東一把掙開戴着眼鏡的先生,抄起剛剛放在地上的厚書就扔了過去,砸在李九頭上。

「李九!你個沒卵蛋的!敢不敢和你爺爺打一場!「

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教書先生了,把會的罵人的話全都喊了出來。

李九果然被激怒,看都不看陸姝靈,轉頭就向著伍岳東狂奔。

「奶奶的!爺爺這就先撕了你!」

「你只有一隻手,怎麼撕了他?」

又是一個男人聲音響了起來,李九身軀稍停,但又繼續向前,一個箭步來到伍岳東身旁,一拳將他打飛。

然後,他才回過頭來,大聲問道:

「是誰!」

其他人也都聽到了聲音,牟星秋本來正在欣賞伍乾掙扎的樣貌,聽到這話也是回過頭來觀察。

剛一回頭,突然他一個急閃,只聽咻的一聲,一發石子從他腳邊擦過。

「什麼人!」他大喊道。

「你們一直在找的人。」尋聲而至,伍岳東睜大了眼睛。在修鍊場那頭的平台上,一直一言不發站着的那個流浪漢一樣的年輕人突然走上了前來。

左鳳泥倒沒有太多的驚訝,他早就覺得這個李虎有問題,只是之前一系列的事情讓他忘了這個人了。而另一側,郭玉辰終於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細細地打量起這個李虎來。

李虎沒有繼續說話,而是徑直穿過整個試煉場,走到伍岳東身邊,把他扶了起來。

「璇…璇哥?」伍岳東有點不敢相信,「你,你沒走?」

「我一直都在村子裏,只是不能讓你們知道。」謝秋璇輕聲答道。

「哎。」他又嘆了一口氣,然後將伍岳東小心靠在一塊石頭上,自己站了起來。

「來吧!」

山風吹動着,將整個修鍊場上的霧氣完全散去。謝秋璇站立在熹微的陽光之中,筆直而堅定,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抬頭看向左鳳泥。

「既然來找我了,那我謝秋璇就陪你們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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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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