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沈歡娘(中)

010.沈歡娘(中)

故事說到這裡,水漾一知半解,半天才反應過來,那個大夫就是像你提親的那個顧家少爺???

她輕笑了起來,眼裡是像是情竇初開的小女孩的羞澀與甜蜜。水漾不懂江夫人口裡所訴說的感情,但是她能感受的江夫人提起那個人的時候,是怎樣的滿心歡喜。「是啊,那是他日後常常取笑我的話題,他常常說起那一幕,他出診回來,就看到我偷偷摸摸戰戰兢兢的站著他家的房樑上,他說我長的太快了,他幾乎都沒認出我,好在還有那顆他過去給我的銀鈴鐺。

「你們是舊識?」

江夫人說,她八歲時,那一年冬天,極其的寒冷,那時候的顧掌柜還不是掌柜,只是一個販賣藥材的走商而已,十歲的顧重宵就在那樣的冷天里跟隨父親上山尋找只有這樣的冷天才會出現的藥材,彼時的他貪玩,在看到一隻灰兔后,便忘了父親的叮囑,便忘了這樣的雪天暗藏著數不清的料不到的危險,他追著兔子,與父親的腳步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最終,他如願以償的抓著兔子,卻未能控制住自己驟停后的重心滾下山坡,摔暈了過去。

她見到他時,驚嚇的摔開了肩上背的木柴,還以為自己見到了死人,好在看到他青紫的嘴唇囁嚅了幾下。

「喂,喂,你醒醒啊!」她翻過他的身,由於腿骨折,這一挪動,將他痛醒了過來。

從他懷裡蹦出一隻小兔子來,他深怕兔子跑了,「兔子,兔子!」

可能是在他身下壓的久了,有些血液不循環,那隻灰兔跑起來並不靈活。她趕緊順手一拽,將兔子拖了回來。「行了,都快死了還惦記著兔子!」

他看著她叨咕自己的樣子,明明是那麼小的一個孩子卻那麼一本正經的學起來大人,可愛極了。

「你家在哪裡啊,我送你回家!」她明晃晃的眼睛看著他,一副誠懇的樣子,完全記了這是個不僅身體虛弱,還是個骨折了是個比她塊頭大的人。

「我家。。。。。太遠了!」

她神色為難起來,蹲在哪裡思慮了半天,忽然她將他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你幹嘛?」

「我們村就在底下,村裡的五叔會正骨,我有一次從樹上把腿摔壞了就是他幫我接好的,我帶你去給他瞧瞧!」

「你背不動我的!」他看著她瘦小的身板灰心喪氣。

「那就試試!」她背著他,起身的那一刻,哼足了氣,他看著她顫顫巍巍的樣子,臉因為使力過度漲的通紅,實在於心不熱,「算了吧!你還是放我下來吧!這是山路,容易打滑!」

「你別看我身板小,我力氣大著呢,我經常上山來撿柴,幾十斤的柴都是自己背著回家的!」

他知道她在逞強,他感覺的到,她背著自己時的腿都在顫抖。心中從未有過的感動,其實她大可以當做沒有看到,反正素不相識。

這樣冷的毫無生氣的天氣里,他在這個幼小的肩背上尋找到了溫暖,恍惚中他又誰了過去。

「啊——!」他在自己的一聲尖叫中抱緊了自己痛的鑽心入骨的腿。睜眼時,他已經身處一家農舍的卧榻之上了。

五叔拍了拍手說:「好了!」

她伸手要扶他下來走動,他使勁的搖了搖頭,他可不想再領略一遍剛剛的疼痛。

「五叔說好了就是好了,你快下來!」她略帶命令的口吻讓他不敢違抗,他這才雙腳落地。那一瞬間,他欣喜起來,真的不痛了,便想站起身來走動,怎料他一陣目眩,竟然癱軟倒地。她趕忙扶起他,「五叔,他這是怎麼了?」

「想來是在山上呆的時間久了,風寒如體,得好生療養,過幾日就沒事了!」

「謝謝五叔!」說罷,她將那隻綁著腿腳的灰兔遞給了他。「這是我在山上捉的,五叔你收下吧!」

「這怎麼好意思呢。。。。。。。」

「收下吧,你不收下的話,歡娘日後還怎麼好意思找您幫忙呢?」

「那,,,,這,,,,我就,收下了啊。。。。。。。」

她攙扶著他繞著離開了五叔家,走了很遠的路,他還戀戀不捨的看著五叔家的房舍,他想啊,小兔子,你我無緣,希望五叔能好好待你,我有時間一定回來看你的!

「誒——!」他一陣感傷。

「唉什麼呢!」

「我很捨不得那隻小兔子啊!」

「不捨得也不行啊,人家幫你醫腿,你沒什麼可以報答人家的,就只能兔子給人家了」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倒是挺通人情世故,禮尚往來的哈!」

「這算什麼,還好五叔最愛吃蘿蔔燉兔肉了!不然我都覺得拿不出手!」

「什麼意思,你剛剛蘿蔔,燉,兔,肉!」

「怎麼,你也想吃啊?」

講到這兒水漾捧腹大笑,江夫人見這般也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兩人彷彿親近了些,江夫人也不像初見她時那樣警惕了,不知為什麼,她看到水漾,就想起那個她喜歡的自己,最近也莫名的總是想起來以前的事來。

「你為什麼叫他兔子哥哥啊?他沒告訴過你全名嗎?」

像是那時候告訴過,只是不大記得了吧,叫他兔子哥哥的原因也是因為他對兔子的執念

太過深入人心!那時候若不是我威脅他把他扔在雪地里讓雪狼叼走,他當真是能幹出跑到人家去將兔子要回來的事!」

她將他偷偷藏在了自家的柴房裡,告訴阿爹自己在荒天雪地里撿了個人回來的這種做法顯然不可取,自己已經有了六個姐妹了,米都不夠吃了,還帶上個外人來?阿爹非把他再扔出去不可。

可是他對她的這種做法顯然是不大領情的,自打他知道兔子的真是命運后,他似乎忘了眼前的這個女孩是他的救命恩人,而是以一種看待劊子手的眼神來仇視她。

她無視於他的這種眼神,顯然,她覺得這個比她大兩歲的人,太過於幼稚。她從家裡找來了幾個姐姐和自己的所有不穿的襖給他蓋上,底下也墊上了一成厚厚的乾草。還牽了自己的養的小羊崽崽來,告訴他要是冷了就抱著它睡覺就暖和多了。他頭扭至一遍,裝做什麼也不聽,以示自己的仇恨。

夜裡躲在柴房的他,聽到她在挨她父親的罵:「你說,今天叫你撿些柴火回來,你撿的東西呢,你躲哪去玩了你!」一面是厲聲的謾罵,一面就硬著小木條的抽打。

「我天天都在出海打漁,你娘和你幾個姐姐都忙著農田裡的事,我們天天都忙的不得閑,你到好,叫你撿個柴火,你跑出去玩了。不讓你吃點苦頭,你當真是不知道大人的苦,今晚,你就站在這兒罰站,不準回去睡覺!」

然後,萬籟俱靜的夜裡就只剩下她一人抽抽搭搭的聲音了,他拉開虛掩的柴房門,看見那幼小的身體蹲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忍受著刺骨的寒冷,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他開始陷入深深的愧疚之中,而忘記了他的那隻可能已經與蘿蔔為伍的兔子。

「歡娘,歡娘,過來,快過來。」他低喚著

她生怕被家人聽到了知道他的存在,趕緊跑進柴房掩上門來。「叫什麼叫啊!被我阿爹聽到你就慘了!」

「嘿嘿,我是怕你的哭聲,招來晚上出來覓食的狼!」

「你,你嚇唬誰呢你?我才不怕呢,你自己一個人歇著吧,我出去站著了,省的被阿爹發現了!」

「不知有狼哦,你知道為什麼別人都不敢走夜路嗎?因為,,,,,,有鬼啊!」

他見她臉色驟變,喘息聲在不如剛才那般平和了,便乘熱打鐵一連講了兩三個鬼故事。

她嚇得蹲下來伏在他身上,「你,,你說的對,阿爹忙了一天了,夜裡他不會還有精力起來看我的!我暫且在這兒暖和暖和!」

見她嘴硬,愣是不承認自己是膽小怕鬼,他咯咯的笑了起來,她瞪了他一眼。

他往邊上挪了點,拉她過來睡覺,就在握緊她那雙凍的發紫的小手時,她「吱」了一聲,面露疼痛的表情。

「怎麼了?」他問。攤開她的手時,讓他倒抽了一口冷氣,那雙小手真可謂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你阿爹,,,太毒了吧,居然把你的手打成這樣!」

「你阿爹才毒呢,這是我在山上背你的時候,為了防滑,拄著木棍磨的,我還摔了好幾跤呢,才不是我阿爹打的!」

「你,,,,,!」那一刻他的眼睛紅了,長這麼大,他還真沒見過這樣的人,是該說她心好呢還是該說她傻呢,居然這麼不顧一切的去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還能在他不識好歹的時候毫不計較。雖然,那時候的他昏了過去,可是她背著他在那山路上顫顫巍巍極其艱難的行走時的樣子。捫心自問,換做他自己,他絕對做不到,在想到他對那條兔子的感情就顯得極其幼稚可笑了。

這一天,累的她此刻困了,她打了個哈欠,窩在他的身邊睡了。再醒來時,天上就只剩下清冷的月亮和孤寂的啟明星了,她險些一覺睡到大天亮,好在此時阿爹還沒醒,她趕緊起來準備站了出去,忽然一陣鈴鐺的聲響從她的手腕上傳了,她抬手對著月光細看了一下,那小巧細緻的做工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異常的美妙。她想起來了,這是他手腕上戴著的,如今卻跑到自己的手上來了,她趕緊要解開紅繩,卻忙活了半天也沒能解開。銀鈴的聲音突兀的夜色中作響,將他從夢中搖醒了,睜開眼的那一刻,看見她在絞盡腦汁的想要解開紅繩結。

「別忙活了,這條紅繩,只有我會解,也就只有我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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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漾戰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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