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章 醫院同流淚 節日共度歡

九二章 醫院同流淚 節日共度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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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啟鴻進院裏,推開虛掩的門喊「李總」。(。

王俊麗從房裏出來。

張啟鴻問:「沒有人?」

王俊麗噗哧笑道:「我不是人?」

張啟鴻與王俊麗常一塊跳舞,見面眉來眼去。這時聽她的笑聲,心裏像被貓爪子搔得茲茲癢:「真清靜。」

王俊麗穿一件緊身毛線衣。敞開的門吹進來涼風:「你這死鬼!長了尾巴?」

張啟鴻轉身關了門並閂上。走到她跟前:「你真有福,公公在外面看門,你在屋裏與野佬倌相會。」

「你放屁,看我不撕你的嘴巴。」

王俊麗搖着手扑打,被張啟鴻抓住手腕,兩人扭成一團。她渾身散發的香氣,熏得他神魂顛倒。他捏腰胳肢,弄得她一身都酥軟了,摟抱着放倒到沙發上,迫不及待地要拉她褲子。她警覺地掙紮起來:「這是什麼地方,你老實點。」

張啟鴻淫邪的目光望着她:「嫂嫂,什麼時候到我家去,絕對保證安全。」

「什麼嫂嫂,難聽死了。」

張啟鴻不解饞他又抱住她的腰,在她臉上一陣亂吻,手插進她衣里摩挲。王俊麗拔出他的手:「來人了!」

張啟鴻驚嚇得鬆手,見並無來人,再要撲捉,王俊麗打開門,嘻嘻地笑:「請!」

馬濤騎坐在辦公桌前看着牆上的石英鐘,自言自語:「路上不會堵車吧?」

顧小芹拿一份打印的文件樣稿送過來,打量着他道:「我催你理髮,你說頭髮長當帽子戴,我就猜寶華小姐回來,你就會取帽子。」

濤騎看着打字稿說:「你現在打字有進步,幾乎沒有什麼錯。你打五筆字畫?」

「對,我普通話不標準。」

顧小芹看了手腕上的表:「你幾點到機場?」

「要準備走了。開標誌底盤低,只怕修路那一截稀爛不好走。」

「開上海不好?」

「齊師傅感冒了,不好煩他。」

濤騎願自己開車接寶華。小芹想到接待室羅玖開一輛新北京吉普,說:「我幫你借一輛。」

羅玖接到電話,說:「借車不借人。」

正在馬濤騎收拾要出發時,張益彩給濤騎來電話,說湯繆紋去看江帆,問他去不去。馬濤騎說五分鐘給答覆。

他放下電話,小芹見他為難的樣子,不好隨便打聽誰來的電話,只說羅玖把車子開來了。

濤騎徵求她意見:「你說我該去接寶華還是去醫院看江帆?」

「都該去。」

「問題是兩個時間都撞到了一塊。」

「你都準備好了,還是去接寶華小姐吧。」

「她是病人,需要安慰。」

「你前幾天去看過她了。」

「我還沒陪松嬸去過。」

「你在電話里說好要去接寶華小姐的呀。」

「接她的人很多,她一家的人,市裏、廠里和湘岳公司領導都會去。我找個司機開車,你和姑姑代我去接好吧?」

「我可以去幫她提箱子,可代表不了你。」

「你向她說明我沒去接的原因就行。」

「說工作忙抽不出身?」

「不,你照直說,寶華會通情達理的。」

小芹撅起嘴:「好像別人不通情理了?」

濤騎笑道:「給你還要加個『最』字,滿意了吧?」

馬濤騎仍開標誌到院門前。見出來的湯繆紋問:「松嬸,現在走吧?」

「你很忙,就不要去了吧。她伯母會派車。」

益彩過來說:「舅媽,濤騎哥去好,他與帆姐講些芙蓉生產情況,讓她聽了高興。」走前,湯繆紋又要益彩去后屋問大舅媽家有沒有人一塊去,不一會江鷹跟益彩來了。兩位姑娘的外貌給人不同印象:益彩有一張熱情外露的紅撲撲臉蛋,晶亮的眸子閃耀出天真;江鷹粉白臉上清秀的五官構成的美人容貌,宛如畫在紙上一般,缺乏一點生氣。

濤騎發動車,益彩在他身旁坐下。清鮮的空氣、明媚的陽光,讓人覺得不放聲歌唱或開懷大笑是一種浪費。可此時他們心情都很沉悶。

江鷹口裏蹦出一句:「江帆真虧!」

其他人不知她這話的確切含義,一時都沒人接話。

江鷹又想找出別的話來說:「彩妹,你就這樣放過了張啟鴻?太便宜他了。」

「與這種人計較不值得。」

「你太天真。你看何世雄敢有哪一點不順我?天真也許是你的職業病。姑爹要你換一個工作,你是可以考慮的。」

濤騎說:「有些天真比有一些邪惡好。孩子的心靈是最可愛的。」

江鷹道:「濤騎哥在作詩?」

到省精神病醫院,正是中午開飯時間,他們在門外等了一陣才獲准進去。江帆屬病情較輕的患者,放在第七病室。負責管理她的護士首先在值班室接待他們,說:「現在病人情緒波動較大,為了避免外界對她精神刺擊,一般我們不讓她見客,試用一種安靜治療法對她作一段時間治療。你們從外地趕來,就讓你們會個面,但時間越短越好。」

湯繆紋向護士打聽了女兒近日吃飯睡覺等生活方面的情況。護士又將他們帶到接待室,說一聲「稍候」就出去了。他們並排坐在木板長條椅上。誰也沒說話,連氣都不敢粗喘一口,以免影響「安靜」治療效果。

白壁牆上貼著「救死扶傷」的紅紙剪字。清風吹得白色窗帘擺動。

益彩提醒舅媽:「你把要說的話想好,盡量壓短時間。」

江鷹不以為然:「護士妹子懂個什麼,不要聽她的。」

大家的目光集中到通往七病室的門口,等了足半個小時門才開。護士領來江帆,她穿一身白布藍條衣服,褲腳過短露出小半截腿肚,頭髮剪得齊耳,目光暗淡,像見到陌生人一樣望着大家。她一步步走過來,在湯繆紋跟前站住。

母親再也閘不住眼窩裏暴漲的淚水:「江帆,你不認識媽了?」

江帆「哇」地哭着撲到母親懷裏。益彩和江鷹都掩鼻抽咽。濤騎也不斷抹淚。

護士提醒:「你們控制一點。」

繆紋用手帕擦了眼睛:「你靜心治病,媽很快接你回去。」

江帆眼裏顯出些微興奮地說:「安元也說,我病好了來接我出院。」

江帆初來醫院老喊自己沒病,林安元來提醒她:「你精神沒問題,怎麼就喪失了治我病的能力?」

她恍然有悟:「我是有精神病了,我應該接受治療,恢復治安元病的藥性。」

馬濤騎不禁扯住她手說:「我現在就帶你回去。我知道你沒有病,你全是為了我,為了芙蓉。」

護士站起來干涉道:「你們不要說了,你們快離開。」

江帆忽然唱起:「我的芙蓉,我的心,我的愛……」

濤騎哽咽道:「我會接你回去的!」

益彩江鷹一塊拉走濤騎:「走吧!你這樣更要加重江帆的病。」

江帆被兩個護士連拉帶推地帶走了。

馬濤騎回到辦公室,強打精神工作。顧小芹見他大病臨頭的樣子,知道是因他看過江帆傷心的緣故,便想出法子讓他擺脫痛苦:

「你知道寶華給你帶來了什麼好禮品?」

小芹很理解整日圍着轉的這位領導。看到江帆的悲劇她也想哭,但此時她不能流淚。她勸解道:「江帆是那個樣子了,你再着急也沒用。寶華小姐卻是高高興興從香港回,你以為她最想要見的是她父母?她得知你在設計發動機進氣新裝置,到香港幾個科技情報所電腦諮詢,把近五年世界有關這方面的發明資料都複印了一份帶回來供你參改。你說,你在她心中的位置佔多大?像你現在這樣愁眉苦臉的樣子,她看了會有多傷心。」

濤騎拿過杯,小芹端起熱水瓶要給他加些熱的,他卻說:「喝冷的好。」

他喝了幾口涼茶,問:「寶華現在在哪裏?」

「在小白宮。她知道你忙,約你晚上到老屋一塊吃飯。」

「他們送走孫曉敏了?」

「就是坐寶華來的這趟飛機。她媽媽和弟弟都去送行了。沈純抱着女兒那一哭,像生離死別的樣子。」

「她怎麼沒跟着一塊去?」

「孫工對妻子說:『你要去從此就莫回。』小喜喜只要外婆抱,曉敏怎麼哄他都不行,哭吵著把她耳環都揪下來了。也難怪,喜喜一直在外婆身邊,現在一聲喊要抱他去香港,哪離得開。」

小芹津津樂道地講述著孫曉敏離別的情景,意在分散濤騎對江帆的思念。

濤騎說:「劉寶貴把一家都帶到香港去了,很可能在那裏安家。」

濤騎在電話里聽寶華說,劉福興很讚賞她哥哥的才能,說是做生意這塊料,希望留在他身邊,幫他管理恆昌公司業務。他痛愛女兒,只願她好好享受。有他劉氏在香港的財產,她一輩子不愁沒錢花。可寶華一到香港就興緻很高地學着做貿易,併到學校接受嚴格的專業培訓。濤騎說:「寶華會與她哥搞不來的。」

小芹說:「寶貴不敢對寶華怎麼的,她已是劉先生女兒,財產的合法繼承人。」

濤騎說:「你別小看劉寶貴,他後面還有一個許築家出謀劃策。」

小芹見濤騎心情好轉,便忙自己的去了。濤騎開始處理行政上的一些事。其中有一份人事科轉上來的孫曉楠申請調芙蓉工廠的報告。本來憑孫江力與他的交情,給他來個電話就行。孫曉楠作為排球運動員,在市體育館人員編製內。孫江力早要他學門技術,可孩子不聽話,閒蕩了兩三年,便也懶得管他了。現在他要求進芙蓉廠,馬濤騎從哪方面考慮都應同意,於是在報告上批了個字:「請人事科安排孫曉楠到機修車間,在劉漢文手下學徒。」

尹秀竹來辦公室,向侄兒彙報設計室的工作安排,順便問:「你打算如何處理與寶華的關係?」

「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我看出你們很有感情了。」

「姑姑,她們芙蓉三姊妹,我已經讓兩個不幸了,我不能再害第三個。」

「依我說,你乾脆結婚算了,讓寶華死了那條心。」

「我與誰結婚?」

「我看顧小芹和張益彩都是好的姑娘。」

「姑姑,你看問題也太簡單了。再說我這樣做肯定要傷寶華的心。」

「歸根到底你還是想着寶華。」

「我不為自己,也應為芙蓉着想。」

晚上劉寶華謝絕了李副總和唐副市長的洗塵,推託說太累在小白宮休息,要爸爸媽媽應付來客,她卻躲到老屋和濤騎相會。

寶華穿一件茄紫色寬領羊毛針織上衣,露出船形雪白豐胸,而瑩潤的頸項如桅杆一樣樹起,那張動人的臉像揚起的一面沐浴在朝陽中的白帆,濤騎心中真有乘舟盪游那泓情意漣漪的夢中之湖的甜蜜。她一雙目光像懸掛在桅杆上的訊號燈一般明亮而晃動不定。

寶華不時給濤騎夾一些菜:「你吃,多吃一些,我看你瘦了。我等下問曹媽,是不是沒讓你吃好?」

「人是吃不胖,抻不長的。」

「你操心太重,長城公司不引進我來引進嘛。」

「不急於引進,我先把改型一2搞起來。工廠可自己積累部分資金,不能把擔子全壓在你肩上。你陸續匯來了不少錢,我準備用於擴建車間添置設備。」

寶華給兩個杯里加滿了法國香檳,說:「錢方面你就不用發愁。」

寶華說這話,想讓朋友把精力集中在芙蓉本身發展上。其實她也不願隨便動用恆昌公司的錢,為芙蓉獨立父親慷慨解囊了。她很清楚,芙蓉發展還需大量資金,今天機修車間擴建、添置設備,明日建發動機車間,日後引進設備……她擔心為芙蓉籌建的湘香貿易公司能否承受得了這樣沉重負載。但在濤騎面前,她儼然是芙蓉不可動搖的經濟後盾。

吃過飯,寶華開車帶濤騎到國際娛樂中心。電視廣告上吹這裏設備全部從美國進口。他們桑納浴后在休息室見面。她重新化了妝,淡抹眼影增媚,略施胭粉面若雲霞,本是生得一口珍珠牙,配上塗得紅艷的雙唇,笑時有**的魅力。

寶華提議:「我們到二樓舞廳?」

濤騎答應「好」。他慷慨地把今晚時間獻給寶華。

他們出電梯,面前明珠歌舞廳的霓虹燈擠眉弄眼。兩位迎賓小姐的笑臉如模具里鑄出的一樣缺乏生動。在一聲「請」后,他們進入舞廳。舞池裝飾成魚盤形,四周是沙發椅,從不同視角安裝了電視投影屏幕。一片藍光灑在池上,宛若一泓碧水。燈光旋轉,水波蕩漾。

濤騎和寶華跳了華爾茲、探戈和拉丁舞。他們舞步輕快,配合默契。跳了一個多小時舞后開始點歌。主持人介紹:「今晚主唱的是陳春緣小姐。」

一位妙齡女郎揭開後枱布簾出來向大家點頭亮相。主持人接着說:「陳春緣小姐是我市去年青年歌手賽中湧現出的新星,曾獲我省通俗唱法一等獎和民族唱法二等獎。一位陳先生點唱《瀟灑走一回》獻給在坐的各位,點價是一百五十元。」

陳小姐道了一聲「謝謝」,便唱道:」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頭……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歲月不知人間多少憂傷,何不瀟灑走一回。」

接着有某先生或某女士為某朋友點《晚風》、《在雪地上撒點野》、《不了情》等。馬濤騎一直以為點歌不免俗氣,但在此氣氛中也受感染,用一百捌拾元為劉寶華點了一首孩提時常唱的歌《三隻老鼠》。

這時一位溫州來的符鮮清的客戶常先生,穿着花花公子西裝,過來與劉寶華見面,給了名片后又作了自我介紹。他給服務小姐遞過一張單子。主持人接過念道:「陳春緣小姐應常先生之請,給他的朋友劉寶華小姐獻上一支《我的愛和別人不一樣》。他是用八百八十八元點這支歌的。」主持人提高了嗓音念這個數字。

唱罷有人鼓掌。馬濤騎輕蔑地瞥了這位常先生一眼。劉寶華寫一張條子遞給服務員小姐。主持人念道:「馬濤騎博士請陳春緣小姐為他的女友劉寶華唱一首《瀏陽河》,辛苦費是一千八百八十八元。」

下面一陣呷舌聲。陳春緣的《瀏陽河》唱得特入味。常先生用二千八百八十八元再次為劉寶華小姐點唱一支《愛你沒商量》。

陳春緣唱罷,劉寶華遞上一紙條。主持人看了用驚訝的聲音報道:「馬博士再用八千元為他女友劉寶華小姐點唱一支《最愛》。」

舞廳暴發出一陣喝采聲。陳春緣激情地唱道:「天空一片蔚藍清風添上浪漫心裏那份柔情蜜意似海無限……」

劉寶華與馬濤騎形影不離,連馬濤騎上班也跟到辦公室,幫他整理文件、打字、泡茶、削鉛筆,把顧小芹應做的一部分文秘工作都做了。她還和馬濤騎到車間興緻勃勃地開動機床。工人們都尊敬她。大家知道她是芙蓉最有力的支持者,不會忘記工廠獨立后第一個月的工資是她口袋裏掏出來的。

五一節前一個晚上,江灣市披上了節日的盛裝。這個以產業工人為主的城市,歷來重視五一節的慶祝。劉寶華催曹媽早做好飯,和濤騎吃過,到體育館看節日燈展。寶華新做過一邊倒的髮型,從右眉梢斜搭下來的秀髮掩住半邊臉,顯出欲將琵琶半遮面的媚態。她穿一件紅色真絲面料蝙蝠式夾克衫,彈性寶石藍牛仔褲,腳穿白色旅遊鞋,步履輕盈,與她並肩的馬濤騎穿一套純奶白西裝。

他們上蹄正街,人多得成了流,兩邊街上孩子耍禮炮,拖着火尾帶吱吱響聲的「鬼踢腿」、「旋地轉」、「括地皮」等在人們腳下亂竄。俱樂部前足球場和遊藝場一帶人山人海、燈光如晝。

馬濤騎和劉寶華進體育館,上二樓,進門處一位笑容可掬的姑娘向大家問候「節日好」,走近才看清是一具機械人。八米寬的長廊成了一條流光溢彩的河流。

「汽車過苗寨」,是一輛解放牌汽車從盤旋在大山腰的公路上疾弛下來,苗家男女載歌載舞歡迎。一位白髮老人招手攔住汽車,將一把大青草送到汽車嘴前。「醉倒鐵拐李」,鐵拐李倚抑樹而坐,一隻腳浸在清清溪水裏,捧著葫蘆暢飲的悠然酣態維妙維肖。「仙女散花」、「武松打虎」、「孔明借箭」等都是妙趣橫生。

濤騎擠在孩子堆中,被「唐僧取經」吸引住了。孫悟空「大戰牛魔王」,豬八戒「蒙眼摸媳婦」,顯示出了電子技術的無窮魔力。濤騎和寶華到後台見「導演」李一強。寶華說:「濤騎最感興趣的就是你這台『唐僧取經』了。」

李一強不無幽默地說:「因為他的興趣和孩子一樣。」

李一強介紹,接下去的有羅燦設置的「水泊梁山」十場戲,游放君一台「劉海砍樵」六場戲。

馬濤騎說:「湘岳電子世界被你們三師兄弟統始了。」

李一強道:「沒你狠,把我們的師傅都挖到芙蓉廠了。」

寶華拉濤騎走:「改日談,發明家。」

李一強笑道:「你快走,八戒出場小心把你背走。」

室內悶熱,下面很多新鮮東西他們就沒細看了。他們走出體育館,到足球場看獅子龍燈。湘岳廠二十多條龍匯聚一場,真有蛟龍鬧海吞雲吐霧之勢。足球場上滿是看熱鬧的人群。馬濤騎和劉寶華擠到入口處。現在上場表演的是一事業部的獅龍斗。老書記謝子云掛帥。他長得五高十大,雖年過半百,卻仍渾身是勁。他培養的沈自方負責芙蓉廠協作件發動機汽缸體的鑄造。四月脫模的一批產品質量合格率達到設計要求。馬濤騎給了一筆數量可觀的錢獎給精鑄車間。

謝子云是劉河柏一手提拔起來的。一事業部是專門的鑄造單位,芙蓉汽缸體一直在這裏加工。芙蓉廠獨立后仇俊軒代部長不願再承擔這項加工,謝子云持反對意見,並鼓勵沈自方負責來抓。改型一2的發動機體有所改進,工藝要求提高了。副部長曾立憲嘲笑沈自方黃口小兒牙,拾一塊硬骨頭啃。現在第一批脫模的產品質量可喜。想起這,謝子云的龍頭舞得特別有勁。他一時騰雲,一時入海,有翻江倒海之勢。

羅璽貴過來向他們介紹:「謝書記是玩龍頭的老手。玩龍尾的沈副部長卻是臨時抱佛腳。看他們一頭一尾,把一條龍都玩活了。」

在一片喝彩聲中跳進一隻獅子來。羅璽貴說:「這頭獅也是來者不善。」

濤騎問:「誰玩的?」

羅璽貴說:「副部長曾立憲。他比謝書記大三歲。今年本不想玩,讓自己培養的仇俊軒接替,可在排練時,他見謝子云玩的那條龍氣勢很兇,便沉不住氣地奪了仇俊軒的獅頭:『你太斯文,要被這條龍吞掉。』他們爭強好勝,互不相讓。」在龍騰獅躍之際,一事業部第一號美人姚紅亮推著彩蓮船出來。她打扮得天仙一樣。如輕風拂動的細步,綵船似在碧波上蕩漾。王長安扮搖槳婆,他穿一件藍面白花邊大胸襟衣,皂色褲,紅綢束腰,假髮盤在腦殼后,濃施粉黛,脖上系一串染成五色的乒乓球項鏈,耳上吊兩隻鮮紅的辣椒,扭著屁股裝作小腳女人走路的樣子,滑稽得讓人忍俊不禁。

在雄獅呲牙舞爪張開血盆大口,想吞下那條滾動的紫龍時,謝子云玩了一個蛟龍鬧海,幾個空心筋斗翻得車輪子一樣轉,博得一陣熱烈掌聲。

曾立憲不甘示弱,躥身跳到獅尾仇俊軒肩上,來了一個金雞獨立。獅張開口,得意地晃着頭。場上又是一陣熱烈掌聲。可曾立憲跳下來時,落地不穩,歪倒地上。仇俊軒聽到「哎唷」一聲。

「部長,扭傷腳了,換一個人?」

「我行。」

曾立憲咬緊牙關,強忍疼痛,額上頓時冒出黃豆大的汗珠。龍在翻騰,綵船在飄動。獅子晃動着頭,抖動一身紅色的毛,趴在地上好一陣沒動。

看完一部表演,羅璽貴對寶華和濤騎說:「媳婦買了些糯米粉做湯丸。到我家去吃兩個?」

濤騎向寶華:「你還想看下去?」

羅璽貴說:「看過了一部的,看其他部的就沒味了。」

寶華說:「聽說羅師傅把芙蓉的燈光造型改得很漂亮,家裏有模型嗎?」

「有,家裏有。」

羅璽貴帶客人到家,拿出糖果招待。寶華請羅師傅領她看燈光模型。他們到裏屋,羅燦接上電源,按開關,頓時尾箱上顯出一朵紅寶石般閃爍的芙蓉圖案。

寶華拍手贊道:「太美了!」

大兒子羅光的愛人姜致美端出湯丸,在房門外喊:「寶華小姐,來吃湯丸。」

他們到廳屋,在小圓桌旁坐下。寶華端起碗,往濤騎碗裏減了幾個,說:「這東西有份量。」

姜致美道:「寶華小姐在香港吃慣了好的。這是我做的,黑芝麻糖餡,怕是沒味吧?」

寶華說:「我在香港,也是吃家鄉菜。」

這時張曼嫦跑來,對寶華嘻笑道:「到香港成了萬金小姐,把我這窮同學都忘了。」

「一把尖嘴,一點還沒磨鈍。」

姜致美被鄰居拉去玩麻將牌。羅璽貴朝屋裏喊:「羅燦,給漫嫦下湯丸。」

漫嫦說:「我自己動手,不用打擾他。」

她說着要進廚房,羅璽貴攔住:「搞臟你一身,廚房到處是油污。」

寶華說:「羅叔,你讓她去煮。她正好研究一下,湯丸沒有縫,餡是怎麼裝進去的。以後到美國可以申請帶餡無縫湯丸製造發明專利。」

這話引得大家笑了。

張曼嫦進廚房,羅燦已在灶台前,看着鍋里,捻起盤裏的湯丸一個個往滾水裏丟。他一米七多的個頭,目光沉靜專註。

曼嫦靠近鍋台見他沒反應,故意咳了一聲:「我來煮吧。」

羅燦沒抬頭,仍按原先節奏一個個丟進湯丸:「馬上就好了,請稍等。」

張曼嫦見他這神態噗哧一笑。她也捻起一個湯丸往鍋里丟,濺起水,差一點燙著羅燦的臉,忙道「對不起。」她問:「你知道糯米湯丸的營養價值嗎?」

羅燦抬起頭看了她一眼:「你有研究?」

「談不上研究,略知皮毛。」

「請講。」

「這糯米含澱粉、脂肪、植物蛋白、微量元素和維生素B2和B1。每五百克糯米含造血原料鐵質三十四毫克,補腦壯筋鈣質九十五毫克,有潤肺暖脾補中益氣,除殘利尿之功效。香糯白糯有葯米之稱。」

「嗯,你測定過它的成份沒有?」

「我哪裏去測,不都是書上看來的。」

「是別人的成果。」

曼嫦又補充道:「這餡也很有營養,裏面的橘皮芝麻,可維持毛細血管脆性,增強預防壞血病的能力。」

「嗯,很全面。」羅燦望着鍋里的湯丸問:「你看,丟下去的湯丸,先沉下去,后浮起來,是什麼道理?」

曼嫦咯咯地笑:「你研究過了?」

「或沉或浮是比重起了變化。湯丸受熱膨脹,比重變輕就浮起來了。浮起來的就是熟的。」

「放進口裏,在多少個大氣壓力的氣流推動下它又會沉下去?」

羅燦抬起眼,遇到一雙不無奚落笑意的灼熱目光。

曼嫦吃了湯丸對濤騎說:「你給寶華半個小時陪我到堤上走走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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