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0章 謊言博妻笑 瘋癲喪夫歡

九0章 謊言博妻笑 瘋癲喪夫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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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李湘娥有些不舒服,沒與客人多扯就散了席,張曼嫦回家早。(。這時見桌上兩隻酒杯,兩雙筷,再到哥哥緊關的房門前,聽裏面益彩說醉話,猜到了他要幹什麼,於是喊:「哥哥,益彩喝醉了?」

「沒事,我讓她休息一下。」

「一個姑娘,你讓她睡在你床上不好吧?我給她家裏去個電話,叫她媽來接。」

張啟鴻聽妹妹這話慌了,忙開門出來求妹妹成全他們。曼嫦狡黠地一笑:「你對益彩非禮,劉家的人會放過你?」

曼嫦進屋幫益彩穿好衣服,用自行車載她送回家。張啟鴻的好事被妹妹戳了,心裏窩火,但也無可奈何。

劉江帆與林安元結婚後像是靈魂出竅,留下**每日飽吃酣睡,長得一身更加豐滿,兩腮透出自然桃紅來。林安元恨不得把與楊豐佳結婚十年感情上的虧損,爭分搶秒連本帶利地撈回來,每天巴不得早天黑,將一身肉化作一盆水泡著江帆那柔軟的**。他雖是虎狼之年,可房事過勤,虧耗精元,傷神損骨。

廠黨委書記胡夢才與林安元辦公室相對,見他近來眼眶一圈黑了,常是呵欠不斷,昏昏欲睡,甚至有幾次推門進去,他趴在辦公桌上鼾聲大作。

目前企業實行廠長承包責任制,他書記唱個配角。林安元剛愎擅權,他非常謹慎地處理與廠長的關係,雖有不滿,總是放在心裏,從不表露出來。

宴爾新婚,精疲力乏也是常有的。可林安元這等模樣超出一般。胡夢才想喻之以理。這日下午林安元靠在沙發上睡了一覺醒來,見胡夢才在門口張望,便喊:「胡書記,有事嗎?」

胡夢才進去,在對面沙發上坐下,說:「我看你臉色很不好,怕你身體有什麼不舒服。」

林安元哈哈笑道:「我身體很好。」

他與劉江帆結婚後聲音都變得粗啞了。

「我看你精神欠佳。」

「瞌睡時間少了一點。」

「久視傷面,久卧傷氣,久坐傷肉,久立傷骨,久行傷筋,過勞過逸對人體都有害。逸而不惰、逸不妄為最好。」

林安元訕笑道:「老兄勞逸結合得好。我被這廠長擔子壓着,死活得掙扎,哪還顧得了那麼多。」

胡夢才說:「你也是新婚後才這樣精神才濟的。古人言,欲不可縱,縱則精竭;精不可竭,竭則真散。精盈則氣盛,氣盛則神全,神全才身健,身健則病少。可見縱慾之害。性生活守則是固護精元。」

林安元道:「到底是復旦大學哲學系高才生,就這母套公的簡單動作,能說出一大堆哲理來。可你們搞哲學的往往忘了具體情況具體分析這一條。你要是處在我這情況,恐怕要整天躺在家裏不能上班了。」

許築家能體諒林安元,替他分擔了很多工作。這時許築家到廠長辦公室彙報長城公司一千五百萬美元引進款低息貸給湘岳公司又節外生枝,永和公司於雅琴陪出口部經理,再次和長城公司商談引進,價格作了更大讓步。

林安元說:「現在附屬工廠獨立屬省企業,長城公司不太可能再考慮摩托生產設備引進。」

許築家提醒林安元:「這話對長城公司還不能這樣提,因為我們貸款的原因還是引進芙蓉設備。現在要做的工作,是爭取把錢打到我們帳上,由我們引進。」

「有理,我都糊塗了。」

談完工作,許築家問他願不願帶劉江帆到深圳度蜜月,他可安排吃住。林安元不想走動,怕到外地敗了他的興緻。

許築家見他面孔寡黃,說:「有種金鞭不倒的藥酒很好。」

「我在喝別人送的兩種酒,覺得不錯。」

許築家見過他喝的酒,說:「你那南山鱉精,廣告裏吹能補腎壯陽,其實那個藥廠是鄉鎮企業,生產條件簡陋,所謂鱉精,只是鱉在水裏爬,做個樣子給你看。這金鞭不倒卻用的是小金龜和驢鞭配製,真材實料。」

「哪裏去找這種酒?」

「有的。我那裏有兩瓶存兩三年了,我送給你。」

他說:「我哪裏也不想去。你是老行家,有什麼葯能治得女人歡心?」

許築家驚異地問:「有你這樣好的丈夫侍候,劉江帆還有不開心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看她整天沒有笑臉。」

「你要用千金買她一笑。」

「我一錢一分金都沒有。」

「你白天在辦公室忙,夜裏在床上忙,把她當成你的那個機器了。你得讓她生活得豐富點,我剛才建議和她旅遊度蜜月,或陪陪她跳舞、上館子、逛商店。」

林安元蹙著眉頭說:「好像還不是這方面原因。」

「她還有什麼心事?」

「我最不善於捉摸女人,這方面還要拜老兄為師。」

「我跟你講個故事。有個皇帝討個老婆也是整日臉上沒笑。皇帝召集群臣獻策,一位太監說,京城有位笑仙,他有辦法讓任何人都笑,何不請他來試試。皇帝恩准。太監訪到此人,原來他是個癩頭乞丐。太監問:『你能讓所有人笑?』『他即使沒有嘴笑,下面也會放幾個響屁。』太監聽了哈哈大笑,說:『我明天帶你進宮,設法逗笑一位夫人,她若不笑,要砍你頭的。』『即使把頭砍下,也是帶着笑臉。』太監強調:『君無戲言呵!』笑仙說:『但你要滿足我要求,否則我就無能為力了。』太監回京秉告皇上。皇帝說:『只要博得皇后一笑,讓出半邊江山都可以。』次日太監引癩頭笑仙入宮。皇帝對皇后說:『今請來笑仙逗你,朕願見你一笑。』皇后說:『聽他胡言,他哪有這能耐?』笑仙對皇帝說:『請屈駕趴在地上。』皇帝遲疑,對皇后說:『朕為你下跪了。』皇帝趴到地上,癩頭跨腿騎到皇帝腰間。皇后忍俊不禁。皇帝沒想到癩頭如此妄為,正要動怒,聽皇后笑聲,轉怒為喜。皇帝問癩頭:『你怎麼想到皇後會笑?』癩頭說:『我進來見皇后一臉苦相,是因皇上夜裏騎得她苦,我今日騎你,給她出了口氣,因此開心笑了。』這樣說來,你騎得劉江帆太苦了。」

林安元哈哈地笑:「許董真會說笑話。不過,我不用那位癩頭笑仙,夫人發愁的地方我也能猜到八開.」

「你喜歡看夫人愁眉不展的樣子?」

「我不捨得丟掉半邊江山。」

「她要求你划割半邊湘岳給芙蓉廠?」

「那倒沒有。她心裏愁的是芙蓉設備引進。」

「現在永和公司來人談判,你對她說簽訂了引進協議,看她如何心情。」

「我想她會笑的。」

劉江帆婚後還沒上班。在家裏一日三餐飯由婆婆侍候得熨熨貼貼,甚事不要她伸手,連換下的衣服都幫她洗了。婆婆從農村來,手腳閑不住,不讓她做反而不高興。

林安元怕夫人呆在家無聊,到工會圖書室借來一些小說和報刊雜誌讓她消遺。她無心閱讀,卻拿出家裏的撲克牌或麻將,分牌四起,她一個人縱操著甲乙丙丁牌手,玩得有趣。她不用揭牌看,四方的牌都印在她心裏。自芙蓉三姐妹商定不起用特異功能后,這次玩牌可是破例。尤其是玩麻將搖骰子,她能清楚聽出點數。這樣消磨時間,從早到晚,不知不覺就天黑了。

這日婆婆出去買菜,江帆突然想起打個電話給馬濤騎,了解芙蓉的生產。馬濤騎感謝她對芙蓉的無私奉獻,告訴她芙蓉獨立後生產上了正軌。江帆問有什麼要她幫的,濤騎卻是客氣了一通,像是把她當成了陌生人。她又打電話給槐叔。劉河槐直言告訴她,永和公司又來人到北京,再次降價出售發動機生產設備,並告訴她,湘岳公司想用低息貸方式得到這筆資金,希望她做好林安元工作,爭取引進能夠簽約。她聽這消息很振奮,覺得自己能再為芙蓉立功。林安元對她千依百順,她有把握說服他同意引進。

中午林安元在江灣賓館陪客,晚上婆婆做好飯菜催媳婦先吃,江帆卻要等丈夫回。老人見她對兒子這樣好,心裏喜悅。她也發現媳婦臉上無笑,埋在心裏一句話不禁冒了出來:「江帆,我元伢子對你有哪地方不好?」

「沒有。」

「我看你沒有過笑臉,總有什麼不高興。」

「我是這性格。」

林安元回來,婆婆對兒子說:「江帆要等你回來一塊吃飯,你就不能早點回?」

林安元說:「等北京一個長途電話,了解永和公司會談的情況。」

江帆聽此眼睛都亮了:「來談引進芙蓉Ⅲ型發動機需要的設備?」

「是的。」

「你是什麼態度?」

「我讓芙蓉獨立,本身就說明我支持芙蓉發展。」

「就是說你同意了引進?」

「我知道夫人心裏有朵芙蓉,我當然要爭取引進。」

江帆沒有費口舌,丈夫就同意了引進,他真能理解她了。想到爺爺的天殺谷口五分鐘落後從此消滅,心裏喜悅,端起碗裏的湯與丈夫的藥酒杯碰了一下:「為芙蓉的引進乾杯!」

江帆笑了,笑得如出水芙蓉。

林安元看到夫人的笑臉又喜又悲。喜的是夫人終於笑了;悲的是他在騙着她笑,她一旦發現他拒絕了引進時,她精神能受得住這種打擊?

當晚江帆特別溫柔,讓林安元盡興。

林安元派許築家赴京詳細彙報工廠對引進的意見。出發前他又召集歐陽凱和李湘娥商量對策,如何挖回一千五百萬美元。李湘娥說:「只要劉董態度不改變,這筆錢遲早要落到湘岳手裏。」

劉江帆滿懷興奮地打電話,告訴槐叔丈夫決定了引進。劉河槐說:「你受林安元的騙了。他作出的是相反的決定。他派許築家到長城公司活動,向二哥傳達他的意見。於雅琴為芙蓉做了不少工作,可長城公司態度消極。」

劉江帆放下電話筒,進自己房裏,倒在床上想哭,覺得這裏不是她哭的地方。不能讓林安元看到她的眼淚,以為她軟弱可欺。

這日林安元中午回家還沒落坐,劉江帆劈頭就問:「你派許築家去長城公司轉達你對引進的決定?」

林安元愕然,心虛地搪塞道:「長城公司來電話,要工廠去個彙報。」

劉江帆奚落道:「你應該親自去才穩妥。」

「許董分管這攤業務。」

「你決定放棄摩托設備引進了?」

林安元這時才注意看到妻子的臉蒼白。他編出話來向她解釋:「長城公司改變了與工廠的合作方式,計劃以貸款形式把這筆錢打入湘岳公司。錢到手了,我當然會考慮引進,你不要操心。」

劉江帆勃然大怒,扇了林安元一個耳光:「你這個騙子!」

劉江帆中午沒吃飯就回娘家,給爸爸打電話,請求保障芙蓉設備的引進,反遭他一頓訓斥,說這不該是她管的事,要她向她媽學着如何做廠長夫人。江帆感到父親成了另一個人,不再是她可以撒嬌甚至哭鬧着要他為自己辦事的爸爸了。她現在是廠長夫人,是潑出門的水了。她得閉目塞聽地專心伏侍丈夫。

的確,母親是這樣做的,她像是沒有格外的要求、格外的願望,父親的要求就是她的要求,父親的願望就是她的願望。父親每日下班回,她遞上一盆洗手溫水、一杯熱茶、一雙軟底拖鞋。這一系列動作像是編了程序,輸進了她頭腦里。家裏沒有請過保姆,母親上班還承擔着繁重的家務,後來身體垮了,過早退了休。在女兒印象里,母親如她孩提時在外婆家磨坊見過的那頭黃牛,眼睛戴着「木鏡」,拖着沉重的鑄鐵輪,繞輾槽滾動,整日重複著一個圓的軌跡。那不斷重疊的圓,是腳踏出來的另一道輾槽。腳如輪、道如槽!

她得重複母親踏出的軌跡,戴上木鏡,沿輾槽循環繞圈?她不該去想芙蓉,這些事只是男人想的事?不,現在不再是「木鏡」、「輾槽」式的年代。湘江堤上已蕩漾着她們清脆的笑聲,江水裏映着她們鮮艷的裙子。

江帆冷靜下來,沒再計較父親的態度,她肩負着國家重要的領導工作。她去煩他,使他一時生氣。他對芙蓉的態度,她本來清楚。現在決定引進主要在湘岳領導方面。她想到伯母在這件事中舉足輕重。儘管她知道這一千五百萬美元引進款對伯母關係重大,她仍鼓起勇氣去見她。多日不見,伯母渾身珠光寶氣。脖子上一根柳絲粗的金項鏈代替了湘靈妹送的那根絲線一樣細的。耳上吊兩個金環像江岸風起的呼拉圈一樣晃動。原先左手無名指上戴的一個韭菜邊的黃金戒指,現在中指上又套了一個寶石戒指。

李湘娥一眼看出了侄女的來意,以長者的口氣關心道:「你眼睛紅了,晚上沒有睡好?」

聽這話,江帆眼睛忽地濕了:「伯媽,這是芙蓉爭取引進的最後機會了,你看在爺爺的面子上,請你幫芙蓉一把嘍。」

聽到爺爺的名字,李湘娥內心掠過一個可怕陰影,她端杯喝了一口水,鎮了鎮慌亂的心緒,說:「我能幫什麼忙?也不能說是最後機會,機會是靠人創造的。」

江帆懇求道:「這次機會是於雅琴爭取來的。永和公司降了很多價,對我們太優惠了。芙蓉一直期待着這次引進。這對它的發展十分重要。要是這次引進又吹了,我擔心馬濤騎經受不了這種打擊。」

伯母說:「別忘了你現在是林安元的妻子,怎麼開口就是馬濤騎呢?」

江帆在伯母那裏沒得到對芙蓉的支持和幫助,連一句關懷和體貼的話都沒有。她懷着一顆陡然變得冰冷的心跨出伯母家的門檻。

天色暗下來。江面吹過來的寒風,如一團浸透了冰水的毛巾揉在她臉上。她心境變得十分清晰,她能明顯地感觸到心底有道盤旋的長城,護衛著中心一朵芙蓉。芙蓉在她心中這種位置是不可動搖的!若芙蓉沒有引進設備,Ⅲ型不能實現,她心中這種螺旋被摧毀,她的精神支柱傾斜,她真不知自己生存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義。

「江帆,你怎麼一個人在堤上散步?」

江帆抬頭見是伯伯。他前天回來。他現在身體好轉,一個月回家兩次。

「伯伯,外面冷,別着涼了。」

「屋裏放點暖氣,感覺溫和,可把門窗關死,沒有了新鮮空氣,反不舒服了。可見世界上的事都是有利有弊的。」

現在伯伯在省政府政策研究室當顧問,兼省委主辦的《動態》半月刊主編。江帆心掛芙蓉設備引進,說:「伯伯,請你說服伯媽,別向芙蓉引進款伸手。」

「你爺爺一直對芙蓉積極培植,現在他走了。」伯伯偏過頭望着江上,「我也有責任幫助芙蓉發展,不過這引進的事變得很複雜了。我可與你伯母講,但她現在聽我的話是很有限的了。」

劉河柏回屋,江龍、俊麗、何世雄、張啟鴻在玩撲克牌。江鷹坐在朋友身旁指手劃腳。桌上放着一些小額鈔票。

劉河柏看了說:「你們玩玩可以,但不要賭錢。」

張啟鴻不在乎地說:「這是小意思,現在一個晚上成千上萬元輸贏的都有。」

劉河柏的聲音變得嚴峻:「那是犯罪行為。」

世雄打完一牌上廁所,叫江鷹頂替,隨後坐到了電視機前。江龍畏爸爸,便提出:「我們輸牌的鑽桌子好嗎?」

俊麗斜了丈夫一眼:「你怕坐牢?要真是公安局來人查,去坐牢的不會是你。」

江鷹聽不得嫂嫂陰陽怪氣的話:「要玩就好好玩,要是對嘴,我就看電視去。」

江龍絕對維護妻子:「誰不好好玩了?你玩得沒趣就去叫世雄來。」

哥哥這樣怯老婆,江鷹想寒磣他兩句,但怕惹父親生氣,也就忍住了。

這時胡夢才來。老書記每次回家,他必來拜訪,而且坐下來一扯就是兩三個小時。劉河柏把他領到裏面屋坐,泡了杯茶,然後並排在沙發上坐下。

胡夢才兩別清淡的眉毛與烏黑閃亮的眼珠對比度很大。他好找出一些理論上的問題和老書記探討:「我覺得當前的價格大亂了一點。列寧說:價格是價植規律的表現,價值是價格的規律,因此價格的確定必須以價值為基礎。現在由於市場管理混亂,同一種商品同時在同一地方,價格相差懸殊,多至一兩倍,這是很反常的現象,嚴重地損害了消費者的利益。」

劉河柏說:「我對這方面作過一些調查。造成價格混亂的主要原因是商品流通領域混亂。拿汽車來說,出廠價比如說十萬元,到有特殊門道的人手裏,拋出去的價成了十二萬,再還經過若干道手到用戶手裏便提高到了十七、八萬。這當然指的緊俏物資。當前進口小轎車炒得更火爆。」

「我們在管理方面有很多空隙被他們鑽了。現在提籃子的發大財。」

「改革有如給病人動手術,刀子總要帶出血來的。」

李湘娥回來,胡書記起身告辭。她和丈夫送書記出門,回到房裏說:「今天兩位書記又發表什麼感慨了?」

河柏知道妻子對政治話題不感興趣:「隨便扯。」

湘娥笑道:「你這位同仁正忙着成立什麼政治工作協會。依我看,乾脆成立個政治工作公司,他胡夢才任總經理。」

「你不要開這樣的玩笑好不?」

妻子洗漱回來,脫衣服上床在身上噴了一點香水,劉河柏想起侄女所求,說:「這次摩托設備引進的事能定下來吧?大家關心這件事,你與上面的人說說。」

「我算老幾。」

「誰都知道你舉起竹竿能戳到天。」

妻子回敬道:「你不要開這種玩笑好不好?」

湯繆紋見女兒失了魂一樣,問:「你與安元吵架了?」

「沒什麼。」

「看你這樣子,總有什麼事?」

「媽,芙蓉設備引進要吹了。」

媽媽鬆了口氣:「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不了的事。」她小看了引進在女兒心中的位置。

「媽,你和伯母去說一聲,請她不要打引進款的主意。」

「好,我去說。你打電話問過北京沒有?」媽媽把北京當成了爸爸的代名詞。

「北京是根據工廠要求來定的。」

「那你與安元去說呀。」

「他不聽我的話。」

江帆坐着呆若哥哥雕刻出的木頭人。媽媽說:「不早了,你回去睡呀。」

「懶得動了。」

母親便到裏屋去給她收拾床鋪。哥哥從工作間出來,頭上一頂鴨舌帽壓得很低,嘴角刁一根煙,聲音像從鼻孔出來的:「林安元欺負你了?這種人,哼!」

江帆搖了搖頭。

江桅掐滅煙蒂說:「我又收到趙莓的信。她真像是一株斑竹一樣,總是那樣青翠,不改變顏色,這可能是她節直的緣故。」

妹妹聽出哥哥在影射她愛情不貞。有這種議論的不乏其人,她聽了,也不願作任何解釋。她現在關心的是哥哥,希望他能得到幸福:「既然趙莓一直在等待,哥哥,你答應她了沒有?」

「她心靈里保持的是嶽麓山下那一刻閃現的光華。可自我毀容后就不存在那種光華了。她把愛情擱置在幻覺中,一旦回到實現里她會痛苦的。」

「哥哥,你應該多給她寫信,了解她的思想感情。我問你,你到底愛不愛她?」

「我愛她,可我更珍惜這種感情。否則我就會像對待韋愉蒂一樣,結合或分離都無所謂。」

「趙莓是我姐;你是我的親哥哥。我知道你愛她,她也愛你。你們現在沒結合到一塊,原因在你這方面,你以為她看中的、她愛的是一個嶽麓山下劉江桅的外形,而不是你劉江桅的內涵。實際上莓姐更注重的是一個人的精神世界和一個人心靈的美。」

「我與她瞬間接觸,不只給她留下一個外形嗎?」

「不,不單純是外形。」江帆不好說明趙莓具有的特異功能,看到他純潔的心靈,留下了不可磨滅的一閃。

江桅說:「對於美,我思考很多。我每天都在塑造美的藝術形象。外形的美和內在的美應該是統一的、完整的。趙莓追求的也應是這種完整美。她本身就是這種完整美的化身。她愛馬濤騎,馬濤騎很全面。後來她放棄馬濤騎要與我好,除了她保留着嶽麓山下美好的一瞥,還因她有一個更輝煌的事業,一個可讓她犧牲一切包括自己愛情的人生目標。」

哥哥對趙莓的思想了解如此透切,而對整日在一塊的妹妹卻缺乏這種了解。江帆心裏不甚悲涼。她卻仍說服哥哥:「你用雕鑿塑造美,注重的是外形的美,可感情這東西你卻思考不多。你破了相,外形變醜,可趙莓仍愛你,她愛的是你的精神、你的思想。你不應該拒絕她。」

「妹妹,我給她寫信了。我們作有距離的精神情侶,我們雙方都能感到幸福。但我決不會與她結婚。若我這醜陋的面孔映入她美麗的瞳孔,給她心靈造成恐懼,那我在這世界上的存在就是有罪的了。」

「哥哥,你在給自己定罪。」

「另外,我坦率地與你說,也許我自私,我不喜歡愛情中夾雜別的東西。她現在還念著芙蓉。每次來信要提及它。這次來信又問及芙蓉引進,容鸝鸝寫信告訴她,於雅琴到北京作最後努力,希望我打電話說服爸爸,改變對芙蓉的態度,不要放過永和公司的優惠機遇。芙蓉是離間馬濤騎與趙莓結合的第三者,我可不高興這第三者來撮合我們。」

第二日早晨媽媽與伯母談過話回來,江帆還睡在床上。媽媽說:「伯母關心你,勸你有什麼想法,還是應對丈夫說,取得他的幫助。他是個很有辦法的人。」

江帆靜想,覺得這話也對,她不能喪失控制丈夫的信心。下班時,林安元來接她。她裝着笑顏,和丈夫一快回家。林媽見媳婦和兒子臉上都有了笑,心裏喜悅,晚上加了兩個菜。林安元端出許築家送的藥酒,多喝了一杯。昨夜妻子沒回,他在床上輾轉反側,想着怎麼討她歡心,沒想到今天一上班,妻子就給他電話,解釋昨晚沒回,因家裏有點事。

林安元看完電視新聞聯播,對媽說:「我很累,早點休息。有人來找,只說我不舒服,有事明天辦公室談。」

林媽說:「你安心休息吧。」

江帆知丈夫心意,及早洗了澡,披着半干半濕的頭髮進房,給丈夫一條毛巾:「幫我擦。」林安元聞到妻子身上散發出的好聞香味,肉慾如那遇火的汽油「篷」地一聲,頓時烈焰熊熊。他抱過妻子頭糊亂擦了兩下,便捧着她臉親,那副饞相,有如餓囚長年沒粘過暈腥的樣子。然後剝光妻子一身,又摩又舔,從嘴、**、肚到大腿。他作了十足調動,便挺槍進伐。兩軍相遇時卻瞎了火。那扶不起的一根死肉,如那挨刀的鴨脖子。他沮喪地狠勁揪扯了幾下。妻子卻仍懷信心,反騎到丈夫軟塌的身上,也是摩挲和舌舔,從上到下,從下到上,潑盡一身柔情,指望那條肉死里回生,終歸徒勞。

江帆強裝出笑臉,偎在丈夫懷裏,嗲聲嗲氣地說:「一定是你昨晚沒休息好,太累的緣故。你好好睡一覺,肯定會行的。」

林安元卻信心不足,認為原因在妻子方面:他們結婚以來,次次房事讓他盡興。現在突然出了問題,只可能因為這次引進會談所致。工廠取消了引進芙蓉設備,她精神受打擊,喪失了對他特有刺激效應。他再次提出公平交易:「你得恢復藥性,我才可能替你去爭取引進。」

「安元,你應保證引進,我藥效才能恢復。」

林安元重新作出引進的決定,他不能沒有劉江帆。她才能給他帶來男人應享受的那種消魂的器官刺激。這日上班,他準備召集湘岳公司兩位總經理,下達他對引進的新指示時,與賈翔妮保持密切聯繫的湘岳副總李湘娥到他辦公室,向他宣佈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長城公司決定將一千五百萬美元引進款低息貸給湘岳公司。當晚林安元還以「基本確定引進」的話來騙妻子歡心,可她下午從槐叔那裏就知道了談判的可悲結劇。聽到丈夫的謊言,她突然感到心底如強烈地震造動出現了崩裂,那朵由環形城牆保護、本是堅如磐石地處於中心位置的芙蓉,被噴射氣流拋到空中飄浮。她發出癲狂的哭笑:「我的芙蓉,你們救救我的芙蓉……」

第二日早晨,劉江帆披頭散髮,在蹄南街上癲癲瘋瘋地又唱又哭:「我的芙蓉,我的心,我的愛,我的悲歡,我的嚮往。你去何方?丟下我,孤零零飄蕩……」

歌聲凄婉,路人無不為之動情。

湯繆紋聽說女兒瘋癲,趕到蹄南街,抱住她傷心大哭:「你是怎麼的了,昨天還好好的呀?」

江帆嗚咽道:「媽,你不該生女兒。女兒到這世上就是陪着芙蓉受折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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