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理不辯不明

「禮者，天地之序也！禮者，理也，文也。理者，實也，本也。文者，華也，末也！無禮則天下亂焉！」裴朝聞搬出《禮記》中對禮至高無上的解釋來壓制有慶的質疑。

一般裴朝聞搬出《禮記》多數人都會繳械投降，畢竟他滿口仁義道德，誰反駁誰就是失禮失德。

「余覺不然！」有慶反駁道。

「大膽狂徒，口出狂言，上有青天，下有厚土，高堂之上有明君，豈容爾等豎子在此大放闕詞，壞了禮儀。」裴朝聞大聲斥責道。

「裴尚書不必急於罵人，且答我三問，寧德元年，裴大人失怙，按禮當丁憂三年，奪情合乎禮乎？」有慶質問道？

「自古忠孝兩難全，裴某心憂蒼生社稷，不得已而為之，雖不合禮，但卻合情。」裴朝聞答道。

「《孝經》有言：移風易俗，莫善於樂。安上治民，莫善於禮。對乎？」有慶質問道。

裴朝聞思考良久，支支吾吾答道：「執經守禮，自然是對的。」

「萬民皆以我等樂曲為樂，為禮，唯獨裴尚書不覺，這禮到底是聖人所立，還是裴尚書所立。」有慶追問道。

「禮乃始於周，裴某身為儒道傳承，自然不能和白丁為伍，需克己復禮，獨善其身。視恢復周禮為己任。」裴朝聞義正言辭地說道。

「從來如此，便對嗎？周禮雖好，周朝卻滅，你身為炎朝臣子，卻置民眾的呼聲於不顧，不行安上治民之道，居心叵測，你是要復周禮，還是要復周朝？」有慶字字誅心。

裴朝聞被駁斥得啞口無言，只能以頭搶地，連連磕頭謝罪。

有慶的靈魂三問很是講究：第一問問出了個執禮卻不遵禮；第二問問出個禮在萬民心中，而不在禮部幾個認口中；第三問問出個因循守舊、固步自封，甚至會顛覆政權的頑固派。

溫有慶旁證博引，在裴朝聞最擅長的領域將其打敗，引得滿堂文武大臣側目，紛紛猜測面具之下是哪位英才。

叮噹公主聽了他的一番論述，對有慶更添喜歡之情，她十分討厭禮部尚書裴朝聞，原因很簡單，老是亂點鴛鴦譜，他的十三位姐姐的婚事都是這老頭一手操辦的，且大都不怎麼幸福。

選駙馬，裴朝聞的標準只有一個，那就是政治聯姻優先。

有慶把裴朝聞駁得啞口無言，也算是替自己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叮噹公主心想，這等博學又有趣的人正是他苦苦追尋的如意郎君，此刻她已傾心於面具之下的這個人。

有慶確實有歌唱天賦，但要說辯論，那並不是他的強項，這些辯論之詞都是白蘇子和沈南星所寫，有慶作為代言人罷了。

沈南星、白蘇子和商陸三人早就料到，禮部尚書裴朝聞會百般阻撓新的音樂風格的推行，擒賊先擒王，所以三人提前安排好了這場朝堂辯禮。

一番辯論，公道盡現。

炎寧帝也不想為難裴朝聞，畢竟他是三朝重臣，擺手示意他不要再磕頭了，退下便是。

斥退了裴朝聞，炎寧帝眼含笑意對京都F4誇讚道：「四位不光曲唱的好，學識也非凡，是我大炎王朝不可多得的人才，朕要好好賞賜你們。」

四人跪拜道：「草民惶恐！」

炎寧帝思索了片刻說道：「朕想到了，就封你們為京都樂師第一天團，奉旨唱歌F4，賜紫金腰牌，可騎馬入宮門。」

四人再跪拜道謝：「謝主隆恩！」

騎馬入宮門可是極高的恩賜，就連當朝一品大員上朝時也要在宮門前下馬步行，可想而知這是何等的榮耀。

眾大臣你一言我一語，言語間皆是羨慕嫉妒恨。

有羨慕這是誰家好兒郎的，有嫉妒天賦異稟的，更有對自己孩子恨鐵不成鋼的，其中猶以兵部尚書武魁為甚，如果他孩子在他身邊，免不了一頓胖揍。

炎寧帝命卜喜分發紫金腰牌，卜喜面露難色道：「紫金腰牌要登記在冊，當下丑奴既不知其姓名，也不知其容貌及家室情況，按律令無法頒發。」

炎寧帝一拍腦門，命令道：「你們四人，速速除去面具，讓朕看看是何許人也。」

四人從容將面具摘下。

京都F4秒變京都四少，驚詫眾人！

炎寧帝又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我就說天威的聲音這麼熟悉，原來真是你啊，小表弟！」

寇天威憨笑一聲，國舅爺寇世成老淚縱橫。

武魁更甚，他激動到眼含熱淚，對著若干同僚一一介紹道：「文彬，我兒子，出息了！」

大理寺卿黃淮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能成為樂師，目瞪口呆地坐著紋絲不動，好似怕這是黃粱一夢，動一動就會驚醒好夢。

只有戶部尚書溫自牧最為淡定，當同僚來慶賀時，他淡然一笑道：「情理之中，預料之內。」

京都四少一鳴驚人，徹底改變了外界對他們的固有認知，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心裡美滋滋！

當大家都在沉浸在歡樂中時，有慶肚子咕嚕嚕地直響，大概是在暢音閣外侯旨的時候凍到肚子了，他憋紅了臉，擠開人群去找地方解決，可他兜兜轉轉好久也沒找到茅廁。

有慶沒有進過皇宮，哪裡曉得皇家的地方是不允許有茅廁這種污穢之地存在的。

俗話說人有三急，急風暴雨的急。

溫有慶慌不擇路，從暢音閣大門兜出來后沿著迴廊一路小跑，迴廊盡頭見一黑漆小門，門口放了幾個類似便桶的罈子，打開蓋子一股酸臭味撲面而來，讓他更加確信這裡就是皇宮中的凈房。.

「顧不上那麼多了，先解決了再說。」有慶自言自語道。說完他抱著罈子躲進了花圃之中，隨後就是一陣「暴風驟雨」。

方便完后，溫有慶心滿意足，整整衣衫，準備將罈子放回原位，這時四個宮女兩個太監迎面走來，正好見有慶拎著他們腌菜的罈子，有慶甚是尷尬。

一宮女指著有慶說道：「好呀！御膳房的腌菜最近經常被偷，看來今天抓到元兇了！」

說話間，兩個小太監四個宮女就將有慶團團圍住，有慶自知理虧，也不敢說出實情，御膳房裡拉屎，那是欺君犯上，說不準小命不保。

溫有慶滿臉堆笑，躬身將罈子放在地上，緩緩舉起雙手，示意自己認栽，一個小太監拿起腌菜罈子，打開蓋子聞了聞，又伸手撈了幾下，厲聲呵斥道：「這壇可是御貢的老壇，幸虧東西沒少，要不然我們都要掉腦袋。」

這操作讓溫有慶差點吐了出來，他不敢阻止，也不能阻止，只能將在御膳拉屎這件事爛在肚子里。

溫有慶做了個深呼吸，故作鎮定地說道：「公公，這老壇聞著極香，我只是好奇裡面是什麼，拿來看看並不是小偷，還望公公網開一面。」

「就算是未曾盜竊，私闖皇宮禁地，罪不容赦，我們把他綁起來送到內務府，領幾個賞錢如何？」另一個小太監提議道。

於是六人一擁而上，溫有慶一個箭步衝出了包圍圈。

六人追，一人逃，沒多久有慶就累得氣喘吁吁，眼看就要被捉住，這時腳帶鈴鐺的少女正好出現在迴廊的轉角處，和有慶撞了個滿懷。

有慶起身，連忙道歉，宮女太監也連忙跪倒在地，少女見是剛剛朝堂辯禮的溫有慶，便莞爾一笑對著宮女太監道：「這裡沒你們的事了，你們都下去吧！」

「是，叮噹公主！」宮女太監齊聲道。

「叮噹公主！」溫有慶呢喃著，他腦袋一懵，心想原來自己心心念念的鈴鐺少女是公主，這下完蛋了，他苦苦追尋的意中人成了天鵝肉，而他就是那個癩蛤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