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依舊落後的上半場

王一這是第三次得以以一個球員的身份踏入氣勢恢宏的阿姆斯特丹競技體育場。三次——除了在海牙時候第一次登場就親手締造的那個無與倫比的完美之夜，還有這個賽季初在荷蘭超級盃的比賽中枯坐冷板凳、冷眼旁觀隊友艱難捧杯的那九十分鐘，以及這次、這一次替補機會的喜從天降。

距離比賽的正式開始還有大半個小時，觀眾席看上去卻是有些百無聊賴的空蕩蕩，因為球迷還只在陸陸續續入場。不過作為死忠擁躉集聚的看台已然坐得滿滿當當，橙紅兩sè的旗幟在暮sè漸濃的燈光下翻飛、左右飄揚，遠處連綿不斷的歌聲如此的激昂、如此的令人振奮，還有紅白的圍巾與帽子此時此刻這冷冽寒風下的堅定佇立，都可以說是在見證著一個足球俱樂部存在、甚至興旺發達的最根本的緣由。這裡是阿蓮娜球場，這裡迭起的這些無盡喧囂是主隊盡享尊榮的天堂、是客隊難以避趨的地獄。

對王一而言這裡還是屬於他的一個大舞台，相比之前燈光要更為閃耀的另一個大舞台！

不過在隨後熱身的時候，王一卻是沒有能觸到幾次球，最主要還是因為隊友跟他比較生疏，不願多給他傳球。一起熱身的西姆?德容看他一個人待著實在有些無聊，好意傳過來了幾個球，結果也被身體還沒活動開的他直接兩腳高高轟上了頂棚，惹得一大群隊友在一旁捂嘴大笑不已。犯下尷尬失誤的王一乾脆就不再去理會那些在頭頂飛來飛去的皮球，直接在中圈弧附近做起了深蹲，一下一下，不一會兒額頭已經是微微見汗。

時值年終臘月，像荷蘭這類高緯度而且還瀕臨著大西洋的地區，自然冷風嗖嗖，如刺如刀。不一會兒王一臉上的汗就被吹了個一乾二淨，隱隱著說不出的刺痛。他知道這場比賽自己是沒有可能在人才濟濟的大名單中獲得一個首發的出場位置的，甚至極有可能需要在替補席上再一次坐滿整整九十分鐘，因此這時候的這些熱身活動只會是一個走過場的形式，因為等下坐回到替補席上身體很快會冷下來，比賽中途若要出場就需要再去熱身，而且一般來說是第二次的熱身才更加關鍵。但王一不覺得自己在這時候應該去偷懶、偷激ān耍滑，同時他也不覺得自己在中圈弧賣力的熱身行為是在向不給自己首發位置的亨克?滕卡特賣乖或者挑釁，而是覺得最原本的自己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就應該在踏上這片綠茵場的那一刻起為此投入每一分的jīng力，每一分的熱情。不是他或者別人要求他必須這麼做，而是那個黑白相間的皮球在吸引著他、在引導著他、在讓他去將屬於自己的過往故事寫滿眼前這一寸又一寸綠油油的草皮，一分一毫也不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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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不起眼的替補，熱身完畢后的王一自然沒有得到一個可以享受全場觀眾熱情歡呼與頂禮膜拜的出場儀式。坐在替補席上的他就那麼略帶著一絲羨慕與嫉妒的神情，看著光頭隊長雅普?斯塔姆率領著紅白兩sè球衣的阿賈克斯球員從通道深處魚貫而出、氣勢如虹，場邊的播報員每每念出一個名字，都可以享受到現場觀眾的漫天歡呼與無限應和，彷彿騎士之於君王。而相比較下去，另一列的NAC布雷達隊員這時候就顯得沉悶與悄無聲息，當然他們可能知道自己來的是客場，因此也就有最充分的心理準備來面對這些已經習以為常的冷漠待遇。不過儘管如此，坐在板凳上的王一依然對他們滿是羨慕、滿是嫉妒，只因為他們開場哨響的那一刻就可以在綠茵場上盡情奔跑，擁享目光的追捧，感受風的氣息與味道；因為他們是首發，是主力，而自己才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替補。

也許這一條邊線的距離註定就如咫尺天涯般的遙遠！

一聲哨響過後，比賽正式開始。

前二十分鐘，場上的形勢出乎眾人的意料，完全不是在情理之中。

阿賈克斯是一直按著自己的節奏在踢比賽。在荷蘭、在被自己視為後花園的荷甲聯賽，阿賈克斯自然有足夠的驕傲與睥睨去堅持自己已經堅持了三十多年的攻勢足球。儘管最近的幾個賽季是被PSV埃因霍溫壓製得著實喘不過氣，然而在面對其它的荷甲對手的時候心理上的優勢還是相當明顯的。因此在自己主場比賽開始僅僅二十分鐘就已經以0:2的比分落後的情況下，場上的阿賈克斯球員沒有表現出來什麼很過分急躁的情緒、依然還是在不急不緩順著自己的節奏在踢，因為他們有足夠的自信這個比分絕對不會維持到終場比賽結束的，他們相信憑藉自身的能力與天賦很快就可以取得進球、改寫比分，然後完成反超，剛才的兩個丟球僅僅只是老虎在打盹時候的一個意外狀況罷了。不過場邊的亨克?滕卡特與阿賈克斯的教練組這時候分明不這麼以為，他們緊皺著眉頭，面無表情，不知道腦海是在急速飛轉著什麼。

因此當這一幕被轉播鏡頭給捕捉到的時候，電視機前的解說員跟評論員也忍不住大搖其頭、抨擊連連——

「又是先丟球，又是這個難解決的老問題，這支阿賈克斯在連續三個賽季的時間裡收穫不了聯賽冠軍是有道理的。在整整持續仈激ǔ個月的漫長賽程中，作為一一支陣容齊整的豪門球隊阿賈克斯自我的調節能力與在弱隊身上的拿分能力顯然不那麼令人滿意，前十二輪聯賽六勝六平積24分排名第三，這個開局跟球迷奪取聯賽冠軍的期待是相去甚遠。我們從來都不會去置疑阿賈克斯的進攻能力與天賦才華，是的，我們不會！只不過孱弱而老邁的後防與年輕人在比賽中的毛躁在大多時候會讓球隊辛苦積攢下的領先優勢化為烏有，甚至就像這時候，還可能會以一個落後的追趕者的身份去比賽，這明顯與阿賈克斯豪門的身份地位不相符。當然，場上的球員接下來可能立即就會將比分扳平，然後實現反超，然而我不得不說，這不是一支志在冠軍的球隊應該有的場上表現，即使僅僅只是在荷甲。因為現實的狀況更加明白，阿賈克斯在對陣中下游球隊時候的表現，是讓這些球隊相信自己可以在這支荷蘭歷史上最好的足球俱樂部身上拿到分數，阿賈克斯不會讓其他球隊產生跟對陣PSV埃因霍溫時候無法戰而勝之的絕望感。也許我這麼說是有些突兀，甚至不合時宜，然而作為一個四十年的荷蘭球迷，我必須將這話說出口，大聲說出口：這支阿賈克斯的表現，讓我看不到他們有重新出現在歐洲大陸、重現昔rì榮光時刻的可能！儘管如此，我其實還是指望在聯賽中阿賈克斯可以踢出自己荷甲最高水平的比賽，而不是像這時候在場上踢得這麼的零零碎碎，缺乏士氣與鬥志與求勝yù。」

這些話的評價對比場上阿賈克斯的糟糕表現來看是相當的中肯，不過對陷入狂熱的球迷而言，可能就是有些不太中聽。

「狗屎，我們一定會贏的！」

電視機前，正在大口大口灌著啤酒的范辛格爾朝著電視屏幕豎起了一根自己的中指。

就像是在回應類似范辛格爾這些滿懷虔誠的忠實球迷殷切期待似的，主隊立即就取得了進球。上半場第44分鐘阿賈克斯終於打出jīng彩配合，在中路一個小範圍內的一個簡單的二過一，發生在隊內的兩個前鋒、上賽季荷甲聯賽最佳shè手克拉斯?揚?亨特拉爾與堪稱本賽季阿賈克斯最佳新援的路易斯?蘇亞雷斯之間，最終將皮球送進球門的是二十四歲的亨特拉爾，據說二十世紀最佳俱樂部皇家馬德里很希望可以在明年夏天將他帶去足球聖殿伯納烏。

比分被改寫為了1:2，阿蓮娜球場的看台上頓時響起一片歡騰，壓抑了幾乎整個上半場的主場球迷彷彿在這時候終於得到一個可供發泄的通道似的，瞬間就將這座球場鼓噪成為一個巨大的蒸汽車間。

「嘀——嘀——」

主裁判適時吹響了上半場比賽結束的哨音。球員們陸陸續續走回了更衣室，這情形一時間是讓坐在替補席上、對這些程序還很陌生的王一不由有些發愣。

「看什麼看！還不趕緊跟上？」滿頭大汗的埃德加?戴維斯下場的時候走過替補席，招呼了他一聲。王一朝著他點點頭，看了一眼已經結束了自己標誌xìng飛奔慶祝動作的亨特拉爾，又掃了一眼看台上依然抑制不住、忍耐不住的喧囂嘩然，內心深處突然泛起一股莫名的火熱躁動。

他知道是那片綠茵場在誘惑著他，讓他心有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