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念長生(七)

第 62 章 念長生(七)

看來還在生氣,李思念在心裡嘀咕,敬長生明面上沒說,整個人卻像是顆剛切開的檸檬,又酸又新鮮。

平躺著睡覺不太舒服,她喜歡側身睡,還喜歡卷被子。外面溫度越來越低,被窩裡卻很暖和。

側身,李思念剛將臉對上牆,敬長生的手便從身後環上來。輕輕一翻,就把她翻了個面。

臉正好撞在迎面而來的胸膛上,同時腰被緊緊箍住,動彈不得。

兩人都沒說話,知道沒有再轉回去的餘地,李思念認栽,合眼給自己催眠。

快睡覺快睡覺,等睡著后就好了!

可是敬長生就睡在她旁邊,耳畔響著他淺而平靜的呼吸。冷如銀河彎月,北極冰川。

這種呼吸聲,讓她不由跟方才敬長生伏在她耳邊急促的低/喘做對比。

明明是同一個人發出的呼吸聲,居然差別會如此之大。看來只要沾上情/欲,就會變得面目全非。

難怪敬長生那次攥著她的手,喑啞的聲音艱澀地勸她說,那不是個好東西,千萬不要學。

結果,他現在卻要把她拉上軟榻,在狼狽為奸的邊緣不斷試探。

嘴上說著不要學,他倒是學得比誰都快。

等等,不是要睡覺嗎?你在想什麼!

臉上一燥,眼睛忽然睜開,腳趾快要攢成球!

徹底忘不掉那個聲音,李思念如今頭腦分外清醒。

完蛋,失眠了!

擔心突如其來的反應會讓敬長生有所察覺,她靜默三秒,耳畔呼吸聲不變,這才長舒口氣。

有個名為4-7-8呼吸的快速入睡方法,她準備嘗試。

先慢慢吸氣四秒,然後憋氣七秒,再用八秒時間輕輕呼出。重複三到四次便會感到困意。

吸——他剛才是不是在她耳朵上咬了四次?

憋——還親了七個地方,額頭,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臉蛋,脖頸。

呼——要是他下次再突然堵住她的嘴,就往他嘴裡吹氣!

額……

這個方法對她貌似沒什麼用。憋氣時,心臟跳得越來越快,甚至還感覺到有雙眼睛在看她。

睜開眼,果然看見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如星辰。

「咳咳咳咳。」一口氣沒憋住,反倒被嗆得咳嗽。

「李思念也睡不著?」

誰說的?她能睡著。為了避免尷尬,立刻閉上眼睛,為了找一個舒服點的姿勢,便在他懷裡扭了扭。

沒說話,李思念正在很努力地讓自己入睡。

耳畔的吐吸聲卻越發急切,「都讓李思念別亂動了,她還是要動。」

聲音沙啞而低沉,像是壓抑著某種慾望。幽怨的語氣似是在嗔怪。

這個年紀,食髓知味,精力旺盛而充沛。精力無處發泄,壓在身體里總歸是團燥熱的火。

感受到逐漸發燙的呼吸,李思念算是怕了,再也不敢動。

不要回應,她對自己說,還是裝死比較好。

「我能親一親你這裡嗎?」

平日里想親的話就直接上嘴了,現在卻還要裝模作樣地問一句。這安的是什麼心?反正肯定不是要禮貌地徵求她的同意。

太晚了,該睡覺。所以李思念一聲不吭,愣是沒理他。

「不說話我就當李思念同意了。」

耳垂被含住,嘴唇也被咬了口,犬齒尖尖,甚至讓她覺得有些痛,進而渾身顫慄。

敬長生給人留下的感覺通常十分強烈。

「我可不可以再做些別的?」他又問。

「……」

「李思念要是再不理人的話……」

「不可以。」終究是頂不住,李思念瞪他。

這都多少點了?到底是哪兒來那麼多的精力?居然還不睡!她都困了!

伸手捏住他的臉向外拉,然後再擠到一堆去,開始咬牙切齒地放狠話:

「敬長生我告訴你,要是再不好好睡覺,以後冬天我是不會陪你出去曬太陽的!讓你一個人蹲在家裡長蘑菇!」

少年臉上沒多少肉,比不上她圓潤飽滿,只有專屬於少年,如利劍般的稜角。

但因為皮膚好,捏著仍舊十分舒服。李思念報復性地捏來捏去,一時間竟不想撒手。

「胡說,之前一直一個人,冬天從不曬太陽,也沒長蘑菇。」臉被揉著,敬長生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

「這是打比方,打比方!」李思念繼續捏他的臉,「冬天我能陪你去曬太陽,曬太陽很舒服的!」

「說話算話,啊別捏了。」控制住她不安分的手,「李思念又承諾了我一件事。」

「嗯,說話算話。」

只想快點睡覺,李思念掙脫束縛,伸手推他肩膀,「快轉過去。」

不明所以,但敬長生還是乖乖側身,背對她。

纖細的胳膊環過腰,李思念從身後抱住他,「睡覺吧。」

哈,看你這回還敢不敢亂動。

果然,少年身子一僵,不說話也不亂動了。

被柔軟的身體從背後抱住,他瞬間變成大貓咪,很乖很聽話地被人抱著。

「李思念……」小聲喊她的名字。

沒得到回應,只得作罷,喃喃自語道:「怎麼又不理人了?」

在周圍安靜得只剩下雨聲和少女淺淺的呼吸聲時,敬長生終於死心。

不理就不理吧,反正李思念現在抱著他呢!暫時原諒她不理人的混蛋行為。

握住少女摟在他腰上的手,保證這隻手不會離開他分毫,這才安心合目,緩緩入眠。

少年的背正在慢慢變寬,變厚,李思念靠在上面,把腿也搭上去。啊,這才舒服嘛。

看來以後都該以這種抱被子的模式睡覺!

-

從城郊的竹屋到進帝都城,其實有段很長的距離,但敬長生輕功了得,背著李思念從一根竹子跳到另一根竹子,很快便到達目的地。

來買新裙子,順便置辦些生活必需品。

雪白緞子短襖,藏藍銀紋馬面,再添上一件朱紅毛絨領比甲,活脫脫一個從年畫里跑出來的福娃娃。

「好看。」敬長生如是評價。

頓了會兒,他又認真說道:「我不會再把李思念的裙子弄髒了。」

喂喂,現在不是提這個的時候啊。

見他用如此認真的語氣說話,站在鏡子前的李思念無地自容。

幸好周圍人並不知道,弄髒裙子到底是哪種弄髒。

小病嬌大概是沒有羞恥心的,可是李思念有。

「噓——」將食指放在唇邊,朝敬長生擠了擠眼睛,「以後這種話,我們就小聲說。」

「哦。」瞬間瞭然,敬長生壓低聲音,「那偷情是不是也要小聲說?」

他怎麼又想起這個詞的?李思念欲哭無淚,好像是之前,對,之前跟他提起過這個詞。

「嗯……是的,咱們能不說就不說。」十分後悔,就不該跟他說這些污言穢語!

「實話也不能說嗎?反正撒謊是不對的,我們昨晚,是在偷情吧!」

撒謊這個詞被他在嘴裡重重地咀嚼,說著意味深長地看李思念一眼,好像在指責她,哼,你就是個騙子!

腳趾攢成球,李思念的地下工廠完美竣工。趕緊踮起腳尖伸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巴。

露出尖尖的牙齒威脅,「你要是再敢多說一句,我就把你的嘴巴咬下來!」

這次她是真的在放狠話。

然而這樣的狠話在敬長生面前卻顯得格外幼稚。琥珀色的眼眸如兩彎月牙,有些興奮地看著她。

好像在無聲地說:快來咬我呀。

兩人相貌本就扎眼,擱一塊打情罵俏很快就引來不少人側目。

他們不會聽到那些污言穢語了吧!又是弄髒又是偷情的。媽呀,好尷尬。

趕緊鬆開捂住敬長生嘴唇的手,拉著他便往外跑。

人與人之間的悲歡並不相通,李思念覺得尷尬,敬長生卻覺得方才好玩極了。特別是李思念拉著他落荒而逃的模樣。

她在慌張些什麼呢?

「李思念剛才好可愛。」敬長生由衷地讚美,「我喜歡李思念。」

「知道啦。」

一天至少要聽八百次「我喜歡李思念」,儘管耳朵都快聽出繭子,每次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因為她知道,敬長生每次說這句話,都是體內壓抑不住的情感真實流露。

他藏不住對她的喜歡,也從來沒想過要去藏。

「過來。」有個古怪的聲音突然說。

誰?不像是長生的聲音。而且從他的表情來看,似乎並沒有聽到這個聲音。

僅僅只是在喊她。

「你一個人過來,現在。」古怪的聲音又說。

手心滲出一層薄汗,她反應還算迅速,現在大概知道是誰在喊她了。

一個人過去,也只能她一個人過去。

方才還上揚的心開始不斷下沉。

有些事情終究要是要去面對,能躲一天兩天,卻躲不了一輩子。

走到成衣店門口,朝敬長生露出一個笑,「在這裡等等我。」

「李思念又要去哪兒?」劍眉緊蹙。

「去給長生買串糖葫蘆。」

「那為什麼我不能一起去?」

「因為……」

「我知道。」敬長生說。

她還沒說完,琥珀色的眼睛便靜靜地看著她,重複一遍,「我都知道。」

「長生都知道什麼?」李思念勉強扯出一個笑,她有些心虛。

少年看著她笑,「我知道李思念喜歡我,捨不得離開我,她明白只有我對她好,所以要去買串糖葫蘆回來送給我吃。」

話裡有話。

敬長生沒戳破,李思念自然也不說破,微微頷首,表示認可他說的話。

少年臉上微笑驟然消失,換上一陰沉得快要滴水的臉。

伸手攥住她的胳膊,拉過來,在她身旁耳語,「要回來。」

他接二連三地叮囑,甚至開始威脅,「你要是敢走,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你死也得跟我死一塊兒。」

換作以前,李思念可能還會被這威脅嚇到,現在嘛……

伸出另一隻手掐住他的臉,「我會回來的,站在這裡等我,小氣鬼。」

看著李思念的背影,敬長生吹了聲口哨,一隻剪紙小人飄過去,輕輕地貼在李思念背上。

-

走過好幾條彎彎繞繞的街,找到一家酒樓,再一層一層爬上去。累死了個人才總算找到那個古怪聲音的約定地點,李思念氣喘吁吁。

「過來坐。」上官欽朝她招手。

李思念倒也沒客氣,一屁股坐上去,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

待看清眼前人模樣,張嘴便問:「上官大人,你鬍子呢?」

這個老頭把鬍子削了,看上去年輕不少,現在竟然像是個年輕的中年人。

「說來話長。」上官欽下意識去摸鬍子,可伸出去的手頓在那裡,摸了個空。

「這件事還要從那孽畜說起……」

「哦那就不用說了。」李思念朝他擺擺手。

見李思念對他態度轉變,上官欽瞬間也冷下來。

都不裝了是么?好吧,那他也不裝了。

「為什麼還不動手?你明明有很多機會殺了那孽畜。」

「堂堂大胤國師,蜀山長老,言談舉止卻是一副小門小派的作風。」

「李姑娘什麼意思?」

「他有名字,不叫孽畜,他叫敬長生。」

「所以李姑娘現在是要與我們為敵么?別忘了……」

啪——

沒等他說完,一把匕首被李思念拍在桌上。

「這是你的東西,拿去,我不要了。」她站起來。

「還有,我們不想樹敵,是你在咄咄逼人。雖然你明面上是他師父,但你根本沒像對待正常弟子一樣教過他!而你教他,只是覺得馴化一頭野獸能讓你獲得成就感,滿足你的虛榮心。所以,收起你對世人假惺惺的憐憫,你不配!」

說完,她扭頭往門外走。

「站住。」上官欽的話似是有千斤重,「你怎知他不是冥頑不靈?他留著是個禍害,而且,你難道忘記了自己的任務?我沒有找到你的命盤,你不是這裡的人。」

微微側目,李思念冷笑,「我有眼睛,有心,而你沒有。我不會讓長生做那樣的事。」

憑什麼要聽你的話,任你擺布?又憑什麼要聽從系統的安排?

一會兒要她做這個,一會兒又讓她做那個,變來變去煩不煩啊!

都別來管她。

此路不通,那就換一條,總能找到辦法回去。數學題這麼嚴謹的東西還有好幾種解答方案呢!她只是沒按照標準答案做罷了。

「那李姑娘便是要與我們為敵了。」上官欽一字一頓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彷彿在慢慢結冰。

「怎麼?上官大人現在是要殺掉我這個禍害?那你豈不是也在殺生?我的血怕是要髒了您博愛世人的手。」

篤定上官欽不會殺她,要是殺她一個凡人,不在道盟落下口舌才怪,上官欽這樣一個在乎名譽的人——雖然可能是沽名釣譽,即使要動手,也不會在這個時候。

所以,他現在肯定會放她走。至於之後嘛,難說。

反正,事已至此,到時候再定奪。李思念現在只想趕緊走。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李姑娘。」上官欽嘴角一扯,笑起來。

他的笑容十分古怪,仔細觀察會讓人覺得恐怖。

「那孽畜實在是太會蠱惑人心了,不是么?」

李思念不語,她並不願再多費口舌。

「他的本事皆我所授,他會的,我自然也會而且比他更精湛。人心不僅可以被蠱惑,還可以被控制。」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要李姑娘小心。小心落入深淵,萬劫不復。」

李思念皮笑肉不笑,朝他拱拱手,「那就多謝上官大人好意提醒了,告辭。」

推開門往外跑,上官欽果然沒攔她。

總覺得背後有雙眼睛在看著她,猶如潮濕雨季里沾在身上的水,甩不掉,擦不幹,又黏又冷,很不舒服。

沒什麼好怕的,不要擔心還未發生的事,李思念加快腳步。

外邊天竟然已經開始慢慢變黑,昨夜下了許久的雨,第二天天色本就陰沉,如今晝短夜長,黑得更快,街道兩旁已然掛上點亮的燈籠。

[警告,警告,嚴重違規,請選手遵守規則。]

好煩,李思念捂住耳朵,不聽不聽不聽。

她自己能回去,不用受你擺布。肯定能自己找到方法回去,只是不用標準方法解題,註定會曲折些。

但是沒關係,現在自由了不是么?

滴滴滴——警報聲在她腦海中狂轟濫炸,但她始終沒給出任何回應。

不想再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攻略男主李定坤是其一,殺掉敬長生是其二,這些她都不願意做。

身不由己,言不由衷?不要!應該做想做的事,說想說的話。一定可以找到其他辦法回去。

天黑得很快,如今頭頂一片黑雲,不見星辰與清月,好在城市燈火依舊闌珊,熱鬧而繁華。

路邊有賣冰糖葫蘆的小販,答應過敬長生要給他買一支,李思念選了最豪華的那種,山楂裡面夾著軟軟的糯米心。

她跑起來,跑得很快,闌珊的燭火勾勒出裙擺的邊,青絲蹁飛,什麼聲音也聽不見,好像整條長街只有她一個人。

-

天有不測風雲,竟然飄起小雪,這是今年的初雪,最初幾片雪花還算溫柔,但到後面,卻越發激烈。紛紛揚揚,滿天都開滿花朵。

雪花落在敬長生的鼻尖,慢慢融化。

他望向長街盡頭,那裡人群熙攘,可是沒有他要等的人。

從白天到黑夜,他一直站在這裡,不曾挪動過一步。

李思念說過要讓他站在這裡等,那便站在這裡等吧,哪兒也不能去。就算是向前或者向後走了哪怕是小小一步,都不算是站在這裡等。

只能站在這裡,這個地方,直到李思念回來。

她說過會回來。

屹立在此的少年像是一座精美的雕像,惹得人連連側目,卻又不敢靠近。

街道邊店鋪里的人竊竊私語,「他怕不是有病吧,怎麼站在哪裡那麼久都不動一下?」

「下雪了,他還是沒動,也不知道躲一躲。」

「雪花都把他頭髮染白了。」

「哎呦別看了,他就是有病,可惜一副好皮囊。快進去吧,冷死個人!還沒立冬就冷成這樣。」

雪花越開越大,落到少年的發尾、眉毛、鼻尖、眼睫和肩膀上。

黑與白交融,與鮮艷的嘴唇構成一幅美得驚心動魄的畫卷。

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手心的溫度將這雪融化。

快來了,他就知道李思念一定會回來,李思念說過這次說話會算話。

嘴角勾勒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敬長生覺得這蒼白冰冷又脆弱的花也變得可愛起來。

琥珀色的眼眸中出現一位少女的身影,她跑著來見他,兩支小辮隨著少女跑動的弧度上下擺動,可愛極了。

這個笨蛋,讓他站在那裡等還真就一直站在那裡。

看見遠處的身影,李思念有些鼻酸,鼻頭通紅,不知是被這初雪凍的還是被壓抑在眼底的淚水沖的。

因為一直在跑,她身上沒沾多少雪花,而敬長生卻站在那裡,長成了一棵雪花樹。

她跑過去,朝少年張開懷抱。少年把身上的雪拍乾淨才敢笑著朝她張開手臂。

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過去,撲進他懷裡。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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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阻止我攻略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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