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1點即透

第36章 1點即透

兩天後,農業執法大隊的人來到了店裏。當時我並沒有在店裏,也不敢在店裏,就在五河晃悠。因為經過前幾天的一戰,我明白自己根本不是農民伯伯和阿姨們的對手。畢竟在農村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吵架,是常有的事,他們有豐富的生活經驗。學校里是不允許吵架的,所以我這個受過多年教育的小青年,連吵架的理論知識都沒有,更不用說吵架的經驗。。而且在民間連講理的機會都沒有,能講理就不吵架了,吵架是解決問題的唯二真理,還有一個真理就是錢。

林總跟我打電話時,我正蹲在河邊看螞蟻上樹。時值暮春,不熱不冷正是看螞蟻上樹的好時候,河邊的垂柳婉麗柔媚,隨風搖擺,盡顯婀娜多姿,春意盎然。只是我的心情欠佳,辜負了大好春光。林總的電話,使我對上樹的螞蟻徹底失去了興趣。那時我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麼,但是心中一片灰暗。

到了店門口時,我一眼就望見一個熟悉的面容。只是那身制服把她千嬌百媚的身材襯托得更加神聖,也更加充滿誘惑力,令人不敢直視。老天為何要安排我倆在這個場合見面?尷尬在我心中劇烈地打着轉,回憶也在我腦中打着轉,兩個場域形成遙相呼應的局勢,我英俊的容顏此刻微微發燙了。

畢業前夕校園裏她與我的吻別,那種帶着火辣的觸感至今仍刻骨銘心,那個夜晚我娟狂地一吻,青春的放肆和張揚仍歷歷在目,在果園裏她說認識我時,那意味深長的笑仍久久蕩漾,童年時的追逐打鬧,那種天真爛漫仍纏綿不散……

「是你?」李斐葉驚愕地看着我。

「是我。」我小聲說。

「怎麼會是你?」她又問。

「就是我。」我說。

「怎麼是你?」我打破了短暫凝滯的空氣。

「是我。」她說。

「真的是你啊!」我說。

「真的是我。」她說。

「我說你倆嘰嘰歪歪地幹啥呢?」一位大爺急躁地打斷我們故人重逢的絮叨。

「那妮子,不管你倆啥關係,請你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要尋私藏奸,也別想糊弄了事,不賠錢,我們不會善罷甘休,我們會拿起法律的武器戰鬥到底。」人民群眾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文化了?看來不好糊弄呀。只會喊青天大老爺的時代是不是已經過去了?

「小蛋子,你讀過書,你當我們這次談判的代表。」原來是請的外援呀,不對,看他黑得跟人民群眾一個色,估計是隱藏在人民群眾中的難纏分子。上次怎麼沒注意到他呢?果然是隱藏啊。

「他們不願意賠錢,是他們不仁,那我們就不義,小蛋子狠狠地跟他們談,嘴下不要留情。」另一個農戶說。小蛋子?這名字還沒脫離農村氣息,大學生返鄉創業?狠狠地談?這次是真的要把我變成連一根毛都不剩的窮光蛋了?

我悄悄把那個有文化的傢伙拉到一邊,意欲拉攏他:「兄弟呀,一看你就如我般骨骼出奇、氣宇不凡,想必是仙女下凡?嗯,不對,大學生下鄉……那個返鄉創業的?」

他警惕地看着我:「是的。」

「那個你看啊,我也是大學畢業的,咱倆都是國家培養人才計劃下的殘渣,有即將被社會拋棄的危險,所以我們是同病相連的同一階層的敗類,所以我們之間的矛盾是人民群眾的內部矛盾。既然是內部矛盾那就不是啥矛盾,相互體諒下也就過去了,夫妻間還床頭吵架床尾和呢……」我講得慷慨激昂、既有同仇敵愾之勢,

又有同病相憐之意。

「你有病吧,那是幾百萬的事,你當是鬧着玩呢?」他一臉不屑地看着我,像是看一個傻子。

「兄弟所言不虛。」我揉揉鼻子說,「但同是讀書人,你怎麼一點情面都不講?」

「你想怎麼講?」

「這樣吧,咱倆猜拳,如果你輸了,待會談判時,你少說點,就當是講了讀書人的情面了。」

「嗯。」這個傻子點點頭,他輸定了。

我喊著石頭、剪子、布,兩個石頭,一個布。沒錯,我一手出石頭,一手出布,他出石頭。

「那個,我贏了,承讓啊!」我心中的陰霾稍稍淡薄了些。

「這怎麼能算你贏?」他瞪着銅鈴般的大眼看着我,眼珠子裏全是不服。

「我石頭對你的石頭是平局,我布對你的石頭我贏,所以總得來說是我贏。」

「你耍賴!」

「我提議的,規矩肯定是我定的,願賭服輸,我依然敬你是條漢子。」

「呸,我會狠狠地談的,嘴下不會留情的。」

「還嘴下不會留情的,你是想咬我還是咋滴?」我生氣的是,這個人竟然這麼不守規矩,沒有一星半點江湖道義。

「你不要臉,那我就不要仁義!」

果然還是要以德服人呀!

「小蛋子,你跟他比劃啥呢?你可不能當漢奸啊!」那位滿臉絡腮鬍的大爺告誡到。

「你倆挺親熱的,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李斐葉面帶微笑好奇地問。

「誤會個啥?就是他的農藥把我們的辣椒打壞的。」又一個大爺氣惱地說。

「我們這是正規廠家,生產出來的產品自然是正規的。肯定不是我們產品出的問題。」我據理力爭。

「好胳膊好腿的夫妻還能生出殘疾小孩呢,你廠家正規就能證明生產的產品正規?」一個身穿藍色衣服的大爺說。

「就是,就是。」店門口響起一片附和聲。

「你們別吵架呀!」李斐葉皺着眉頭說。

「我們不是在吵架,是在談判。」我小聲咕噥。

「談判啥?我們是來取證的,誰的問題還不知道呢。」李斐葉嗔怒地看我一眼。我撓撓頭,不再吭聲。

經檢驗,最後得知問題來自另一廠家的葉面肥。其內含的隱形成分跟我們的產品發生了不可詳述的化學反應,而那種隱形成分又是國家不允許添加的。我們也總算洗清了冤名。

得知此消息后,我如釋重負地長嘆一聲:命運真是百般捉弄人呀。我打電話給林總:「林總,走,擼串去,弟弟請你。」

「擼個蛋!」手機另一端傳來一句暴躁的回答,隨後就是掛斷聲。我一沉思才反應過來,我是「無罪釋放」了,但是他即將被「判刑」了,畢竟銷售不合格產品是要擔責的。

只是興奮的心情實在難以自抑,我想起了李斐葉:「喂,那個啥,謝謝你拯救了我。為了表達對你綿綿無盡的謝意,我想請你擼個串,不知道你可怕牙酸?」

「不怕!」李斐葉輕快地笑聲真是好聽,恍若珍珠落玉盤,纖纖素手輕扣弦。

於是當晚,明月當空懸,風吟林木間,人約黃昏后,把酒侃大山。

我們聊校園生活,聊畢業后的彷徨無奈,聊家長里短,聊俗世悲歡,就是不聊我跟她的吻,和她給我的吻。好像那是一塊禁忌之地,一旦觸碰所有美好與從容都會化為虛無,一切不羈與放浪都會煙消雲散。

我跟她講我所有的故事,包括黃涼蔡、公安局、還有破點子,對於林芮的事隻字不提。

她跟我講她所有的故事,包括工作、旅遊、還有各種糗事,對於她的感情生活守口如瓶。

這是一種默契,也是一種悲涼,我們錯過了彼此,卻未能放下彼此。滄海桑田珠有淚,風花雪夜無關情。我們的錯過,註定了再次相聚時有多麼歡暢,散場時就有多麼孤涼。

那晚的月亮太過明亮,明晃晃地蕩漾著悲歡離合、過去和未來,卻唯獨沒有現在,因為現在就在眼前,而現在目之所及全是蒼涼。月光把一切照得太明亮,於是我們在心裏挖個洞,將心事深藏。

「好想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下酒。」我迷迷糊糊地說。

「天狗食月,那是狗乾的事!」李斐葉也已有七八分醉意。

「這月亮太亮了,真是不給黑夜點面子啊,搞得一點偷雞摸狗的氛圍都沒有。」我囁嚅著。

「你想幹啥偷雞摸狗的事?」我和李斐葉面面相覷,隨後她笑得花枝招展,我笑得前仰後合。心裏的那點事一點即透。

李斐葉用手托著臉,嘴角咧出一個笑容:「你說月亮為啥這麼亮?」

我迷迷糊糊地思考着,心裏暗道:我他媽怎麼知道它為啥這麼亮。

空氣中飄來烤肉混合著孜然的味道,夜在喧囂中喧囂,在沉寂中沉寂……

此後,李斐葉經常搭我的便車去旅行,我們也經常一起喝酒、唱歌。日子就這樣在荒唐的期待中持續著,好像一部漫長的韓劇,一直未完待續,而我們的關係一直這樣不黑不白,似乎永遠不知道這種含糊的關係在何時明朗或者劇終。

李斐葉跟我在一起時,一直都是開心快樂的樣子,只有一次例外,例外來自一個電話。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很暴躁,由於胎噪和車身摩擦空氣的「嗡嗡」聲太大,我沒聽清男人講了啥。

「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請你不要再管我!」李斐葉冷冷地回應到。

看着李斐葉憂怒交加的臉,我尚不知道這個例外埋藏着肆虐生命的劇烈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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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由的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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