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情緒

天氣已經入秋，淅瀝的小雨從天空中飄落，一些常綠闊葉植被遭受雨水清潤，顯得翠綠異常，一張張寬大的葉子，匯聚成水珠，如一顆顆珍珠一般，緩緩的跌落在池塘里，叮咚作響。院子里，水滴隨著青瓦的凹槽滴下，砸落在青石板上，啪啪作響。

徐府廂房旁的涼亭里，徐思如披著狐裘大衣，坐在石凳上發獃，桌子上還放著昨天她撿到的那張紙，紙張已經被她細心的抹平，工整的對摺起來，顯得格外珍惜。

她昨天在涼亭等了一下午，不知是誰給她披上了毛毯，但她卻始終沒有見到那個寫詩歌的人出現，今天她又早早的起床，在這裡等候，長時間的等待，讓她原本有些興奮的心情逐漸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今天小菊沒有陪在她身邊，聽說，昨天徐凡帶回來一個老師，向老太君請安並說明情況后，今天便要出府歷練去了，小菊也被叫去了，聽說也是要陪著徐凡一起出門，畢竟是徐家的少爺，身邊沒個丫鬟可不行。

徐思如倒是對於徐凡的出行沒有多大的興趣，畢竟她對這個弟弟原本也不是很上心，心裡只有對神秘寫詩人的各種猜測。

她來到雲洲，原本也只是為了避禍，其餘的事情也不想多管多問，況且徐凡早在她心裡是粗鄙武夫形象，哪裡能想到徐凡是那昨日寫詩歌之人。

不遠處，碧雲早已看見徐大小姐坐在涼亭處，她也沒去問安，只是吩咐身邊的丫鬟送去了一壺熱茶去，在她心裡，徐思如是大家閨秀，如此柔弱的身體，害怕這一層層秋雨給她凍著了，到時候更加的麻煩。

其實碧雲現在也沒有時間去與這個大小姐周旋，因為昨天黃雲回來，一直神不守舍，明顯心事重重，在聯想到徐凡帶回來新老師，她便猜測出了黃雲的心思。

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這個情同姐妹的妹妹，現在陪伴才是最好的。況且這徐大小姐雖然現在到雲州徐府居住，但總歸是要回去的，事情的輕重緩急，她倒是把握得極有分寸。

很快，丫鬟便把熱茶送到了徐思如所在的涼亭里，這個丫鬟的名字叫小梅，年級比小菊大上三歲。

其實，徐府陪伴徐凡的有四個丫鬟，都是貼身丫鬟，老太君賜名梅蘭竹菊，都與徐凡年紀差不多大小，與徐凡一起長大。

作為徐凡的貼身丫鬟，其實就是徐凡的人，到了一定的年紀，是要給徐凡做通房丫頭的。

徐凡對她們極好，特別是年齡較小的小菊，單純可愛，徐凡這次遊歷便帶著這位出門，為此，另外三人還有些不開心。

心情低落的小梅把茶放在涼亭的石桌上，看著發獃的大小姐，自己也魂不守舍起來。

似乎察覺到有人到來，大小姐回過神來，看著與自己同樣有些魂不守舍的小梅，內心有些不喜。

「這徐凡帶出來的丫頭真不懂規矩，如此魂不守舍，就不怕被她怪罪嗎，若是在京都，這種不懂禮儀的丫頭，早就被趕出府去了。」

於是她皺著眉頭，開口說道。

「你叫什麼名字？為何魂不守舍？」

小梅回過神來，臉色帶著有些落寞的開口說道。

「我叫小梅，聽說少爺要出外遊歷，帶小菊去，要是少爺也帶我去就好了。」

剛剛說完這句話，便看見徐思如的臉變得嚴厲起來，小梅立刻有些後悔起來，她原來跟徐凡在一起都是有話直說，並不在乎禮節，因為他們的少爺從來不會責怪她們，可徐思如不同，

畢竟是大小姐。

徐思如站起身來，臉色嚴肅的瞪著小梅開口說道。

「徐凡雖然不是徐家嫡長，但也是徐家唯一的男丁，你在這背後置喙，不怕徐府家法么。」

小丫頭被嚇得有些顫抖，一想到少爺出遠門后，自己可能會被趕出徐府，便臉色蒼白，提起裙擺，立即跪在大小姐面前，連連開口說道。

「大小姐，我錯了，我錯了，大小姐，求大小姐不要把我趕出府。」

看見小梅磕頭，徐思如也覺得剛才自己有些過了，面色緩和起來，開口說道。

「你是徐凡的丫頭，我也不好處置，對待自己的主子，還是要注意些分寸。」

聽見徐大小姐的話，小梅深深呼出一口氣，心道大小姐雖然難伺候，但卻是寬宏大量，連忙開口說道。

「多謝大小姐寬宏大量，您的話，小梅記住了。」

徐思如將她扶起，看了看她嗑紅了的額頭，擺了擺手，讓她退了下去。

經過剛才的事情，她也沒了心思再待在這裡，便站起身來，喚上身邊的小梅，決定在府里逛一逛。

一路上，他看見了許多下人都在忙忙碌碌，許多下人都是紅著眼睛，有些女眷更是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有些疑惑的叫來身旁的小梅，輕聲開口問道。

「徐府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小梅思考了一會兒，低聲開口說道。

「並未聽說發生了什麼大事。」

徐思如便更加奇怪了，盯著眼前的丫頭問道。

「為何眾人情緒都有些低落？」

小梅抬起頭來，這才看見周圍許多人的情緒都有些低落，頓時明白了是怎麼回，開口說道。

「這些人只怕是聽見少爺要離開徐府，有些不舍而已。」

徐凡離開，這些人的確是捨不得，這樣的少爺，他們一生只怕也遇不到第二個了，徐凡常常跟他們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尊嚴，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情緒，既然都是人，哪有什麼高低之分。

徐凡不但這麼說，也是這麼做的，遇見比他年齡小的人，他通常關愛有加，遇見比他年長的人，他也是恭敬對待，充分發揮著二十一世紀尊老愛幼的優良品格，他從來不仗著自己是少爺的身份來欺負下人，若是在其他的大戶人家，但凡下人有一點錯誤，只怕是不被打死，也會被趕出府去。

徐思如哪裡看到過這幅景象，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在她眼裡，下人就是下人，主人說什麼那便是什麼，主人要幹什麼，也不容置疑，主人給他們一口飯吃，他們的命便是主人的，過多的情緒，只會招來厭惡。假如有一天，主人落難，下人大多數會逃散，遇見狠的，落井下石也不為過。

在京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什麼忠僕護主，主人愛惜僕人，那大多都是話本里寫的，現實中怎麼可能出現。

今天看到徐府這一幕，多少讓她感覺有些不真實，在她看來，那些下人的情緒是真實的，他們捨不得這個少爺離開他們，好似少爺就是他們的親人一般，也是真實的。

徐思如思緒萬千，又想起剛才小梅那等話語，思緒一下子就被牽動，對這個不學無術、紈絝子弟粗鄙武夫的弟弟有了全新的認識。

努力的平復自己內心的情緒，她溫和的對著小梅開口說道。

「你家少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小梅立即拘謹起來，有了剛才的事情，她哪裡還敢造次，低頭開口說道。

「小梅不敢在背後議論主人，大小姐，我……」

正在小梅支支吾吾的時候，碧雲和黃雲一同從對面走了，過來，看見小梅拘謹的模樣，以及她身旁的大小姐，生怕她說錯話，於是便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