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6

前傳、6

沒有人去疏勒。

徐先也不用。

徐先去西州。

過幾天,徐先領了買賣,就走了。

走之前。

有人對他仍然很熱情。

千交代萬交代。

大叔,那邊的葡萄乾很出名,記得給我,給我們,帶一些回來啊。

回來了,我們再請你吃鷹。

有人對他依舊很冷漠。

只說了一句。

路上小心。

從來沒有人,聽到小白說過這句話。

從來沒有人,得到過小白的關心。

面似冷,而心不冷。

幾天後,小青又抓到一隻鷹。

又把它關到草籠子裏。

不過後來沒吃上。

*****

又過了幾天,劉七着急地找她。

劉七說,「肅州方向,有些變化,突然兵力調動頻繁。我們該如何處理?」

小白想了一下,說,

「肅州的守將張應,原本是李軌的手下。

李軌被滅后。

張應投降了李唐。

後來李唐主要目標,主要是王世充和竇建德。

以及南方的各路諸侯。

再後來,李唐的精力,主要對付突厥。

張應對李唐,一直是聽宣不聽調。

李唐實在沒時間理會他。

因此,張應也過得逍遙自在。

你師傅在的時候,與我們各自相安無事。

但是張應太貪心了,看不清形勢。

前年,竟然派了一小隊人馬,跟在突厥後面,偷偷到隴右劫掠。

加上最近沙州的張護、李通造反,李唐準備開始平叛,加上肅州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李唐要是拿下了肅州,既可側面攻擊突厥,又可截斷突厥與吐谷渾之間的聯繫。

所以,肅州這個地方,李唐非拿不可。

張應也應該知道,李唐的大軍一來,他好日子就到頭了。

張應很有可能會棄城而逃。

應該就在這幾天。

往北逃,去突厥當一條狗,不太可能。

往西逃,到一個小國弄個實權人物噹噹,倒是很有可能。

我們在肅州的軍中,有兩個人。

叫他們盡量跟着走。

其他人都往東,打探李唐動向。

肅州往西的一千里內,各點只留一名人員,家屬全部撤走。

肅州有守軍三千,估計張應能帶走的,不會超過兩千人,其中的心腹,大約是五百人,其餘的人,會在路上逃亡。

你把這些消息,組織一下,然後賣給肅州以西三千里之內的大城。

至於突厥和吐谷渾,可以賣看看,估計都得到消息了。

定價在一千兩到二千兩。

另外,給張應的人頭,標個價。

李唐那邊,標八千兩。

西面的大城,標一萬兩。」

說完,小白看了劉七一眼。

小白說,

「如果有可能,通知他一下。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不要讓他迎面碰上了。」

劉七小心陪笑着說。

知道,知道。

應該,應該。

小白說。

滾。

劉七眨眼不見。

小白補說了一句,

「輕功不錯。

辦事效率很高。

疏勒這麼重要的地方,是應該派像劉七這樣的人去。」

劉七眨眼出現。

劉七小心地說,

「劉七年老多病,恐怕有負小姐重託。」

小白說,

「不該說的話,最好忘了。

實在忘不掉,就把舌頭割掉。

現在,可以滾了。」

*****

五月十一,晴,南風。

徐先回來了。

這是個好消息。

事情比較簡單。

徐先在回來路上意外遇到一個人,這個人也要來小鎮,就一起來了。

當然,無緣無故的遇到,是不可能的。

有句俗話說,每一次意外的遇見,都是一次精心準備的安排。

但劉七帶來的消息,就比較麻煩了。

張應的隊伍,距離小鎮一百多里。

以正常的行軍線路,是不會走這條岔道。

因為這條道上,沒有足夠的水。

缺乏水源,反而是保護小鎮的一道屏障。

如果是遇到敗兵、逃兵或亂兵,極有可能慌不擇路地拐進來。

因此劉七建議,小白往戈壁深處躲一躲。

小白對形勢,有她自己的判斷。

小白覺得,來兵數量如果在一百以內,目前是可以應付的。

小鎮的外人,只要花五兩十兩,就可以雇一個。

現在拿得起刀的外人,小鎮大約有二十個。

如果來敵的數量超過了一百,就會有很大的問題。

因為這些臨時雇來的力量,將不那麼可靠。

這些雇來的人,在佔據優勢的時候,或許還有一些戰力。

可是他們一旦看到力量對比處於劣勢,潰逃或投降,是經常發生的事情。

一百,是一個判斷是戰是逃的心理閥值。

客棧有十五個自己人,幹掉四十個敵人,應該是沒有問題。

雇來的這二十個人,也能幹掉四十個。

加上防守的地理優勢,可以多幹掉二十個。

一起加起來,正好是一百。

這是普通人的戰力演演算法。

不能這麼簡單地計算。

是陣戰還是游戰,是馬戰還是步戰。

是圍攻還是守城,是主動出擊還是退卻。

情況都很不一樣。

對於小規模兵力戰鬥,地形第一。

實際上,事態的發展,往往會出人意料。

即使是實現這樣的普通演演算法,也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小白說,

「你帶五個自己人,一人雙馬,到前方觀察。

如果來二十個以下,你回來召集外人,直接上前撲滅。

如果來二十以上五十以下,你跟隨着一路騷擾,到了這小鎮這裏,再將它滅掉。

如果來的是五十個人以上,而且陣容齊整,我們就都撤了。

這幾天,河裏沒水。

為了這口井,他們也會來拚命的。

沒必要為這個破地方,損失人手。

叫大家做好撤離的準備。

如果想走,就放他們走,留下來我們更麻煩。」

劉七點頭離去。

一會兒,小鎮傳來雞飛狗跳的聲音。

六人十二馬,出東門。

四人五馬,出西門。

一個人,上山。

*****

徐先說,

「你們兩個,還是避一避。

棄城而走,定是亂兵。

這個張應,恐怕回不去了。

軍紀渙散是一定的。

張應要想維持他的隊伍,一定會縱兵搶掠。

不給些好處,誰還會跟着他。

你們的買賣不小,錢財不是小數。

張應可能會惦記。

要麼,拿錢買命,找張應談判。

要麼,撤離。

至少你和小青,要先走。」

徐先停了一下。

徐先說,「還有一個選擇,我去殺了張應。」

徐先這麼說,有徐先的把握。

不高,徐先自己估計,三成。

當然,即使成功,也回不來了。

小白翻了個白眼。

前面說的都對,最後一句是放屁。

小白把她的安排說了一下。

徐先點了點頭,笑着說,

「你們兩個,準備一點鍋底的黑灰,摻一點水和麥粉。

塗抹在臉上。」

很小聲很小聲,像是自言自語。

徐先說。

這麼好看。

就是麻煩。

說完,就溜了。

小白的臉上,像是吹過一陣春風。

櫻杏桃梨次第開的春風。

*****

第二天下午。

小青正在往臉上貼東西,是一些鍋灰、麥粉糊和細黃土捏的。

小白跟小青說了這個事。

小青就很積極地調配方,做樣品。

小青自己還試用了一下。

小銅鏡看不大清楚,小青端著一個小水缸,坐在門口照自己。

小青端著小水缸,擠眉弄眼,東張西望,顯得頗為得意。

突然,小青鬼叫了一聲,然後扔掉小水缸,迅速地跑進屋裏。

扔掉的水缸沒破,因為有人接住了。

小白走出大門的時候,徐先正把小水缸放在門邊。

小白臉上露出笑容。

小白說。

怎麼了。

徐先扔給小白一把刀。

那把老刀。

徐先說

幫我剃頭。

小白一隻手接住刀。

另一隻手,捂住了嘴。

在小白高興得要哭之前。

小白笑了。

徐先莫名其名。

反正小白最近,老是這個樣子。

情緒不定的。

難道當了老大,就要這樣嗎?

其實,徐先不知道。

在有些地方。

不是所有人,都能給所有人剃頭的。

徐先經過計算髮現。

他以往剃頭所花時間的總和。

正好等於這次。

是小白手腳笨?

連奶奶這麼挑剔的人,也沒說過小白笨。

是刀太鈍銹了?

不可能,徐先天天早上都要擦刀。

如果鈍了,徐先就會磨。

徐先不敢問。

徐先不敢動。

徐先不敢催。

因為,那把刀,正好在自己頭上。

那把刀,正好在別人手裏。

而且,這個人又正好情緒不穩定。

徐先敢做什麼?

徐先只敢「不問、不動、不催」。

徐先覺得,自己像剛剛殺了幾個人。

徐先覺得,小白像是殺了一個人。

小白覺得,自己像剛剛殺了幾個人。

小白覺得,徐先沒被自己殺了,真是運氣好。

小青恢復原狀后,站在旁邊看。

小青嘆了口氣,說,

「為什麼要打仗了。

男人可以弄好看一點。

女人卻要弄難看許多。」

有刀的,哈哈大笑,花枝亂顫。

沒刀的,小心陪笑,戰戰兢兢。

小白心裏很清楚。

其實,徐先不是為了好看一點。

而是擔心頭髮散亂,影響了視線。

小白把徐先的頭髮,梳理整齊。

梳成一條馬尾。

然後解下自己頭上的紅頭繩。

系在徐先的頭髮上。

兩滴眼淚,終於離開小白的眼眶。

它們只是偷偷地離開。

在風中翻滾。

像晶瑩剔透的珍珠。

一顆掉進徐先的頭髮。

一顆掉落徐先的肩膀。

都化入不見。

徐先似乎有所察覺。

又似乎一無所知。

她也是。

她也是。

但無論她們知不知道。

這兩顆淚,已成為她們的一部分。

也成為他的一部分。

代表一片短短的時光。

平靜、閃亮、悠美、悲傷。

它發生,它存在,它永遠。

正如這宇宙第一原律的另一次表達。

發生的,不可改變。

*****

劉七回來了。

劉七說,「一隊逃兵而已,一共四十三人。」

劉七他們一路騷擾,射死幾個,射傷幾個。

想在路上就把他們嚇跑。

但是,他們還是過來了。

預計明天早上會到達。

為安全起見,小白和小青暫時住到了小鎮的客棧里。

小鎮本來就是一個破落的關卡。

劉七組織人手,在原來關卡的基礎上,再做一些簡單防禦工事。

把該清的土清掉,把該壘高的石頭壘上,這些都已經完成。

南邊的土牆,已經塌了,只剩一排高土堆。

東西方向,都有門,但是都沒有門板。

現在只是用一些石頭擋住,各只留一條三四尺寬的縫隙,用於進出。

井水已經清空了,連打水的羊皮桶也收走。

打好的水,裝進水缸,連同做好的炊餅,被埋在不同空屋的角落裏。

小鎮的空屋,多得很。

只是沒屋頂而已。

最壞的打算,就是巷戰。

也是劉七他們所擅長的。

因為,他們練過巷戰。

小白的臉,現在一點也不白。

但是牙齒還是很白。

這是個破綻。

不過可以藏起來。

小青下山之後,遮著臉進客棧。

乾脆整個人都藏起來。

小青躲在客棧房間里,不肯出來。

第二天早上。

那隊逃兵到了。

臉色疲憊,陣形全無。

不過倒是行動清楚。

因為這些人在東門一箭之遠的地方,都下馬,坐在地上休息。

一個領頭的人走出來了。

空手。

領頭的人,靠近小鎮的大門。

還有三十步的時候,一支箭射到他的腳下。

領頭的人不再靠近,只聽見他大聲喊。

請當家的來講話。

劉七的派了一個手下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這個手下回來了。

他回來后對劉七說,

「逃兵的首領說,他沒有惡意,只是逃命而已,不想惹事。

他想進來小鎮,買些水和馬料。

他的那些弟兄們,只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明天早上他們就走。

我跟他說。

進小鎮是不可能的。

可以送他一袋馬料。

水沒有,我們也不夠喝。

不信就放馬過來。

反正我們人多。

也不怕拚命。

我就回來了。

七哥,我覺得這個人似乎是個好手。

他的兩個虎口,都是繭子。」

劉七點了點頭,讓手下拎一袋馬料出去。

一會兒,劉七就聽到那首領大聲喊。

如此多謝了。

弟兄們要繞過去,請放一條生路。

劉七在牆內叫道。

繞南邊走,不要上馬,牽着馬走。

那隊人牽着馬。

繞到南邊,慢慢向西走去。

走到到一半的時候。

最後面的一個人,突然上馬,騎馬往回跑去。

徐先臉色一變。

徐先取下弓,抽出箭,迅速開弓。

那個逃跑的人,一箭穿心,從馬上摔下來。

一動不動。

徐先對劉七說,「不是逃兵,是堵我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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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與中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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