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來客(王冕篇)

第三章 來客(王冕篇)

開寶九年八月,帝欲率八萬甲鐵軍北伐,然十月,太祖忽然病逝傳位與其弟。同年,其弟繼位大統,改年號太平興國。

十二月,一場漫天大雪讓皇城內外都披上了銀裝素裹,小孩子開始在街道上肆意的打起雪仗,一些文人墨客乘著雪景開始了吟詩作對。

而千家則不同於往日。三年前,荊襄等地相繼出現妖獸害人的事情,千將與幾十位妖師一同前去獵靈,可妖獸的強大遠超了他們的想象,一場下來幾十位妖師所剩無幾,千將也以失去了一條手臂為代價換得一條性命。自打那日後,他便不在獵靈全心在家陪伴家人,神情也逐漸好轉,漸漸地他也快將那件事忘在了腦後。

十二月中某一日的深夜,大雪毫無徵兆的開始從天上落下。黑暗中一個人影拖著迤邐的步伐緩慢地朝著前方走去。待到走到一戶還亮著燭光的人家前,方才看清那是一個身負重傷的男人,他靠著牆壁坐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濕漉漉的身體,他淡然一笑,隨後又拖著苟延殘喘的身體站起來,一手扶著牆壁,一手掩著胸口一點一點地向著前方的黑暗中走去。

他憑著記憶一點點地搜尋要找的目標,手指在蒼老的牆壁上緩緩滑過,他的視線也開始了模糊。一陣幽風吹過,捲起地面上漂浮著的雪花拍打在他的身上,刺骨的寒冷沿著他的傷口逐漸侵入骨髓,他停下腳步,一口鮮血從已經凍得發紫的嘴唇中緩緩吐出,他顫抖著伸出手,用手背輕輕地擦拭。雪花融化在他的傷口上結成冰塊,此刻他的一隻眼睛已經黏在一起,他知道如果再繼續這樣耽擱下去,他遲早回凍死在這冰天雪地當中的,想到這他強忍著傷口傳來的劇痛加快了腳步。

雪逐漸的大了,似乎壓得皇城喘不過氣來,駐守在城牆上的士兵將手塞進袖口,紅纓槍倚靠在肩膀上,靜默的看著從天上飄落下來的雪花,遠處的黑暗中,時不時地會傳來幾聲孤獨的吶喊,但他們卻只沉醉於燃燒的篝火,看著火光中映照著的憔悴面龐,不禁想起了遠在家中的親人。

「咚、咚、咚。」幾聲間隔且無力的敲擊聲讓正在熟睡的兩個下人睜開眼睛,年老的下人翻個身抓了抓他的屁股,隨後裹緊棉被。年輕的下人用被蒙住腦袋,想讓把自己帶回到剛剛那真實的美夢中。

「去看看。」年老的呢喃著講出一句話,一腳踢在新來的下人的屁股上,被他這麼一踹,新來的只能從熱乎乎的被窩中不情願地鑽出來,一把扯過隨手扔在一旁的棉衣披在身上,趿拉著擺在地上的棉鞋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向外面走去。

屋外的天氣與屋內溫熱的被窩截然不同,新來的下人一邊在心裡暗罵著是那家的瞎眼狗大半夜的還要吵人安寧的同時也不忘在心裡問候了一遍一旁躺在床上的年老的。

「只會擺老譜。」他這樣想著,隨後又狠狠地啐了一口吐在地上。

看門家丁的所住的小屋位於大門的左側,而由青石磚堆砌起來的小屋在黑暗中卻又顯得十分不起眼。漆紅的朱門上有個用來觀測的窗口,一般可以在不知外面情況的時候保全自身,同時也防止一些盜賊詐門。家丁打開窗口向外張望,方寸大小的窗口緊貼在他的臉上,他眯著眼睛仔細的向外看去。

「他奶奶地,黑漆漆地一片,連個鬼都沒有。」家丁憤憤地準備關上窗口正要離開時,敲門聲卻再次響起。他思索了一陣,再次打開窗口查看,可仍然是空無一人,只有片片隨風起舞的雪花從他眼前飄過。他壯了壯膽子,悄悄地打開門閂,將門拉出一條僅供腦袋出入的細縫,隨後將腦袋探出去張望,可黑暗中還是只有呼嘯而過的風聲和雪花。

左右看了看后,他的膽子似乎大了起來,整個人邁出門口肆無忌憚的對著黑漆漆的街道開始破口大罵

「那個不長眼的東西敢戲弄小爺,怕是不知道這是那家那戶了吧,作弄人的時候看看牌匾,小心小爺我...」他的話還沒說完,黑暗中伸出一隻手突然抓住他的腳踝,他的身子一顫,整個人僵在那裡,他緩慢地轉頭看去,只見到一個黝黑的影子在地上向他爬來,他身子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腳並用的向著門內挪去,眼淚開始在眼眶打轉。

「鬼大爺,不不不,鬼大哥,饒命,饒命,小的只是逞一逞口舌之快,萬不是有眼不識泰山啊,你冤有頭,債有主,是他千家的債,你去找他千家人討要,我只是個下人,與我無關,與我無關啊!」

「救...救我...」男人用手支撐著身體,從僵硬的嘴巴里擠出這兩個字后便昏了過去。新來的下人嚇得呆坐在那裡,直到寒冷的氣流侵入他的體內,他才緩和過來,隨即連滾帶爬的跑向千宗的房間,沒一會千宗和幾個睡眼朦朧的下人披著衣服,提著燈籠趕到了門口。

千宗提著燈籠仔細的辨認著來人的面容,可由於一路上的跌跌撞撞和寒冷的侵蝕,來人的面容已經變得黝黑,根本無法清楚的識別來人的身份,無奈之下千宗只能先讓下人們將他抬到看門的小屋內。

「先把他抬進屋,引一爐火,在去準備一碗姜水,取幾塊綢布來將他的臉搽乾淨,我去找老爺。」吩咐完手下人,他將披在身上的棉衣重新穿好便急急忙忙地向主房走去。

穿過庭院后,來到了這家主人千將居住的房間

「老爺,有客來訪。」千宗貓著腰輕叩了幾下木門,隨後靜靜地侯在門口。

「什麼事?」屋內先是一陣短暫的輕咳,隨後緊接而來的是千將那略有滄桑是聲音。

「老爺,有客來訪。」千宗又重複了一遍,他有些尷尬的侯在門外。不多時千將披著狐裘披肩從屋內走了出來,一臉慍氣的沖著詢問千宗問道。

「什麼客啊,深夜拜訪?」他將身上的狐裘緊了緊,哈出一口氣在手中搓了搓。帶雪花的夜晚,寒冷是沁人骨髓的。千宗將身子向前探了探湊到千將的耳邊小聲說道。

「我不認識,不過可能是老爺的舊識,受了些傷。」

「傷勢嚴重嗎?」

「不太樂觀,不過先抬到門口的房間了,又給弄了一碗薑湯。」

「好,我去看看。」說完千宗提著燈籠在前面引路,千將跟在後面,二人一前一後走向門口值夜的房間。

來客臉雖然被簡單的擦拭了一下,卻仍然泛著微微地青色,此刻他雙目緊閉的躺在床上,旁邊幾個下人手忙腳亂的將那碗熱乎的薑湯通過凍得發僵的嘴巴一點一點的灌進他寒冷的胃裡,燃著的火爐映照著他們動作,一盆冒著熱氣的熱水裡面停放著一塊綢布。

「都回去睡覺吧,如果床位不夠了,就一起擠一擠,明天給他換個房間。今天晚上救不需要值夜了。」聽見老爺的命令,下人們紛紛行禮離開,屋內只剩下千將,千宗和那位來客。

溫熱的火爐映照著屋內,千將仔細地看著來客雖然有些泛青的臉,雖然有不同程度的的傷痕,但還是可以依稀辨認出容貌,千將略微思索了一陣,把臉湊到那人耳邊,輕輕地呼喚了幾聲。

「王兄弟?王兄弟?王冕?王冕?」見到王冕沒有任何反應,千宗連忙解開他身上破爛不堪的衣服,見到胸口處被幾片樹葉覆蓋著的傷口,他連忙吩咐千宗

「快去取些金創葯來,快。」千宗點點頭,急急忙忙地跑出小屋。千將緩緩揭開覆蓋在王冕胸口的成片樹葉,一道約有三寸左右長一寸左右寬的傷口呈現在千將眼前。

看著傷口處已經生出的些許蛆蟲,他的手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一段不想被回憶起的記憶像是拿到了解開枷鎖的鑰匙,開始不停地在他腦中重現。

「這...這是....檮杌?檮杌的爪痕!」他忽然感覺身體有些失重,整個人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額頭上開始不斷地浸出細密的汗珠,而身體也開始不自覺的發抖。「不,不要,不要!」他驚恐的嘶吼著,同時麻木的向後退去,而腳跟卻不慎踩到了披在身上的狐裘披肩的一角,隨後便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掙扎著爬起來,顧不上掉在地上的狐裘不顧一切的向外面跑去,迎面撞上了剛剛從雜物間取完葯回來的千宗。

「給他上藥,上藥。」千將抓住千宗的手,他握的很緊很用力,不禁讓千宗認為這是件十分嚴重的事情。

千將說完跌跌撞撞的跑向後院,顧不得寒冷的氣候。留下一頭霧水且同樣變得焦急的千宗,他急急忙忙地,見到千將掉落的狐裘連忙撿起,這不禁讓他更加確信事情的嚴重性。隨後看了看王冕的創口,一點一點地摘除上面活動的蛆蟲,再將金創葯灑在撕裂的傷口上,而後取來乾淨的布帶將傷口包裹,並將一床棉被蓋在王冕的身上。而他自己則坐在一旁緊緊地盯著王冕,生怕他出點事情,並打算待到天明去找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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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靈師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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