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誰不想養只凶萌小魘獸
自從朢溱知道把自己從暗無天日的血獄拉上來的是從前跟着自己的魘獸之後，心情着實有些複雜。
原因很簡單。
從前，因為這隻魘獸體型過於龐大且無比貪食的問題，他只當這是一隻凶獸，從未在意過雌雄之分。
如今，這隻魘獸不僅修鍊成人型，而且形體竟是如此纖細，讓他着實有些……驚訝。
而這類似於驚訝的情緒，也是陌生的很。不過，他並不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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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魘獸是神域禁錮被破之後闖進神域的，以夢為食，不分好惡。
比起人類短短几十年的夢境，神域被破之後橫生而來的千萬年的夢境更能吸引到它。
當時這隻魘獸的出現，吞噬了許多妄念，曾一度凈化了許多神祇的意識。
為了維持神域的平衡，朢溱那時經常追着這隻魘獸跑，教它辨別善惡，試圖轉變神將涅滅的現狀。然而，終是無力回天。
後來，這隻魘獸將他當成飼主，經常在覓食之餘圍着他轉悠，他便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做悠悠，放在神域散養。
不過那時他作為神祇，並無喜惡之情緒，也不甚在意，眾神墜天之時候他也只是盡忠天職並平淡的接受，並無其他在意的事物。
若不是千百年來的煉獄之中精神需要寄託，怕他也未必能記起這隻魘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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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朢溱元神不全且尚無實體依附，僅靠神識牽引，他不敢離魘獸太遠，唯恐無元氣溫養，一不小心這點兒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意識咻的一下就散了。
一直到光線消失，四周都暗下來了，悠悠才真的悠悠轉醒。
不過還是一臉迷迷糊糊的憨態，四隻爪子站都站不穩。
「這是哪兒啊？」
「我猜這是人間吧。」
聽到朢溱的聲音，悠悠才清醒了過來，又蹦又跳圍着朢溱轉圈。
還好朢溱沒有實體，不然不知道被拱了多少個跟頭了。
「溱溱，你可終於出來啦！太好了！」
「是啊，終於爬上來了，謝謝你。」
「哎呀，說什麼呢，不用客氣的。」
看着他朢溱真誠道謝的樣子，悠悠有幾分不自在。
「溱溱，你變了。」
「不過，你這樣……真好。」
朢溱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只是這種變化的代價，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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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帶着朢溱隱去身形，在人間逛了好大一圈。
歌舞昇平的妓坊、吆喝叫賣的攤販、當街打鬥的潑皮、倚門怒罵的婦人……
本以為此時的人間已是生靈塗炭的一番場景，卻不曾想人間繁華此時更勝往日。
朢溱有幾分感慨，卻又不知道感慨為何而來。
不過，一路上悠悠倒是玩的開心。
甚至還因為太過嘴饞，趁人老闆不注意，偷吃了一個熱氣騰騰的大肉包子，后又覺得做的不對，將帶了牙印兒的大包子又偷偷放了回去，惹得攤販老闆和食客無故生了好大一場口角。
即使如此，悠悠還是在人間搜集了許多有趣的玩意兒。
斷了線的風箏、被捏壞的泥人兒、被丟棄的竹蜻蜓……
總之，她的好奇心大的很。
朢溱的情緒也難得的有了波動，這是此前從未有過的感受。
從前的人間，也是這般繁華有趣嗎？可惜時間太久了，朢溱已經回憶不起來了，或者說，從前他從未在意過。
「溱溱，你覺得這樣的人間，好嗎？」
離開人間之前，悠悠問朢溱，朢溱回味了良久，才回答。
「好。」
「從前的人間並不是這樣的，從前的怨苦要比現在多的多了，這些人，飯吃不飽、衣穿不暖，連夢都是苦的。」
「現在，還是有吃不飽穿不暖的人，但是，現在的夢甜多了。」
沉默了良久，朢溱才開口問道。
「為什麼？」
「為什麼現在的夢，甜了。」
悠悠似乎很開心他這麼問，歡快又急促的回答道：
「因為現在他們過得開心了呀，旱了可以祈雨，澇了可以盼睛，吃得飽穿得暖，遇事了還有人主持公道，夢當然就甜了。」
朢溱沒有再多問，他隱約已經感知到，現在的世界已非昔日以神為尊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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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並沒有在人間逗留太久。
很快，悠悠便帶他來到了另一處煙火繁華的領地。
朢溱很明顯的感覺到，此處不同於人間，雖然繁華依舊，街道上吆喝聲、笑鬧聲不絕於耳，但來來往往的卻是妖獸、異人頗多，魚龍混雜。
不知道又穿過的幾條衚衕，在一處刻了廿一的石板處轉了彎，走進了衚衕里一直往前數第九家店面，一間燈火輝煌的雜貨鋪映入眼帘，老闆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甫一進門便被熱情的迎了進來。
「呦！這是終於回來啦！快進來快進來，東西早就給你們準備好啦！」
說完，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尚無實體的朢溱。
「跟他相契合的可不多，不過你們運氣不錯，前幾日有東西扔了幾塊骨頭進來，畢竟是神骨啊，總比那些個人啊、獸啊、妖啊的強太多了。」
原本嘰嘰喳喳的悠悠此刻卻是安靜了下來，只是耐心的聽着老闆娘說完，才將在人間收集的那些物件盡數的放到櫃枱上。
還乖巧的遞上去了一個偌大的綉囊。
「姐姐，這是你要的東西，我都搜集好了。」
「小魘獸，這些夢夠甜嗎？不夠甜我可不收。」
「是甜的，這些夢都是甜的。」
朢溱這才知道，原來在人界這魘獸帶自己在人間走那一遭是為了搜集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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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骨架支撐起了朢溱的形體，但是血肉還需要自我修復。
不過這已經不是什麼大事兒了，只要勤加修鍊，不消時日，這副骨肉便能盡數補全。
從雜貨鋪出來，悠悠似乎情緒一直都很低落。
或者說，自從進到這個神秘的地方以來，悠悠似乎都有點兒缺了份精神氣兒。
朢溱第一次嘗到了對某些事兒有些在乎的滋味。
張了幾次口都沒有問出聲。
好在悠悠不是能藏住事情的人，沒等他再試圖張口便主動說出來了。
「唉！溱溱，你知道嗎？我拿走了那些人的好夢，他們就只剩下噩夢了。」
朢溱摸了摸魘獸頭頂上那一片毛茸茸的鬃毛，感覺有幾分柔順，忍不住又揉了揉，才開口道。
「你不是專門食夢嗎？你把他們那些噩夢吃掉不就行了。」
悠悠呆了半天，才隨即又開心起來。
「對啊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
邊說着還邊原地蹦了兩下。
看着這隻魘獸長兇猛、行為呆傻的模樣，朢溱自隨天地誕生以來，第一次真心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