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附身

明天晚上……

鬼未好久沒體會過生人是什麼感覺了，但是他還是義無反顧上了小姑娘的身。

他沒辦法告訴小姑娘說，你要死了，趕緊去跟家裏人告別吧。他覺得這樣太離譜了，而且殘酷。

所以，當向南初告訴他最後期限是明天晚上的時候，他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替小姑娘跟這個世界以及跟她愛的人好好告別。

鬼未和向南初站在窗戶外面，一邊看着小姑娘的活動，一邊等她放學。

「向南初，我能附在她身上嗎？」

「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我就想幫她做點什麼……你看她笑得多開心呀。」

「魅，你別越界，你是公職人員，沒有命令是不能隨便附在人身上的，懂？」

「知道了。」

向南初被鬼未的話震驚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身旁這個男人，一板一眼的把規矩說給他聽，她聽着鬼未極度敷衍的回答，心裏開始十分擔心起來，她知道鬼未不是一個聽規矩的人，也正是因為如此，向南初真的後悔帶鬼未來人間了，她覺得自己判斷錯了，就不應該帶他來的。

不由得她再多想，因為，學校放學鈴響了。一大批的學生背著書包走出教學樓，接着走出校門，四處散去。

向南初和鬼未眼睛直直地盯着小姑娘，距離小姑娘也不過一兩米左右，太近了，怕寒氣進入她體內，太遠了，又生怕一個不留神把一個大活人跟丟了，他倆看着小姑娘有條不紊的收拾書包，走出班級，跟幾個差不多年紀大的小女孩兒一起走出學校，結伴一路，一路說說笑笑，然後再各自往自己家的方向離開。

鬼未心裏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但是礙於向南初在旁邊不敢表現的太明顯，況且天還沒黑，他的力量還沒完全恢復過來，只能作罷，他想着等到天黑了以後，再找機會實施，不過最緊要的就是支走向南初，那樣他才更能有所施展。

他看着向南初認真的樣子，試探著詢問，

「向南初，要不你先回去歇會兒，我在這守着？」

「別，你不靠譜。」

不用想，向南初就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頭都沒扭，直接一個白眼回敬給鬼未。

「怎麼可能，我保證不捅婁子。」

「你在我這可沒什麼信譽。」

「你……」

鬼未被懟的啞口無言，無奈，怪就怪自己以前太折騰，留下的都是不靠譜的形象，那個懊悔啊，咬的牙吱吱作響。

天慢慢暗了下來，向南初的手捏的緊緊的，看得出來，她在蓄勢。正要行動，鬼未就看見向南初的藤環亮了起來。

「向南初，那玩意兒亮了。」

「嗯？媽的！小老頭也太不會挑時間了吧！」

「咋了？」

「你先守着，我有事得回去一趟，看好了人！」

「啊昂昂昂，那你快去吧，我肯定把她看的死死地等你回來。」

「我警告你呀，別打什麼么蛾子，我很快就回來了。」

「知道了知道了，趕快走吧，別耽誤了正事！」

鬼未竊喜，得來全不費工夫嘛！向南初走了，正好天也黑了，鬼未覺得現在正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好機會，他飛進小姑娘的家裏，盪在一家三口吃飯桌的上空，看着幾個人說說笑笑，場面格外溫馨。鬼未沒心思欣賞這麼有愛的畫面，他得趕在向南初回來之前把事情辦妥，不然就沒機會了。「小姑娘，對不住了。」正想着，他「噌」地一聲鑽進了小姑娘的身體里，一種異樣又熟悉的感覺襲滿全身，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晃晃腦袋定睛一看，面前正有兩雙眼睛錯愕地盯着他看，鬼未被盯得頭皮發麻，怎麼還有點緊張了呢。正想開口說話，左右手兩邊的人先他一步開了口。

「囡囡，你咋了？又不舒服了？」

說話的人，應該是小姑娘的媽媽，鬼未看着這個儘管是一臉錯愕但眼睛裏卻滿是心疼的中年女人，小姑娘的記憶告訴他，他想的沒錯。

「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同樣心疼的是小姑娘的爸爸，魁梧的體格說的話卻是十分溫柔，好像生怕稍微再大點聲就能把他的心肝寶貝震碎了一樣。鬼未可沒時間考慮怎麼組詞，他靠着小姑娘的肌肉記憶儘可能平靜地回答，「額……沒事，別擔心，沒有不舒服，就是剛剛想起來個事……」

「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爸爸媽媽哈，千萬別憋在心裏～」

「知道了，媽，吃飯吃飯。」

鬼未嘗試着模仿小姑娘說話，發現其實根本不用，即使他不偽裝，發出的聲音也是小姑娘的聲音無疑，他借小姑娘的身體感受現實中真實存在的事物，食物，物品，以及生人……那些他看得見卻摸不著的事物，他解釋不出來那是種什麼感覺，既陌生又熟悉，很奇妙，他可以借別人的名義做各種事，也怪不得鬼城死規定鬼不能附身在生人身上。

鬼未打算著怎麼開展他的告別計劃，關於煽情這回事，他可是一點也不擅長。

躺在小姑娘的床上，翻著小姑娘藏在枕頭下面的日記，鬼未一頁接着一頁地看着，憑想像力去築建本子裏的場景。

「2022年5月6日，星期六，晴。今天跟媽媽出門買菜，卻在路上暈倒了，醒來時躺在醫院，媽媽坐在床邊緊緊地攥着我的手……我才知道，我生病了，但是沒打聽出來是什麼病，看起來應該是挺嚴重的，因為媽媽哭了，她可是一個超級堅強的女人……」

「2022年5月7日，星期日，晴。我在醫院住了一天，一點也不舒服，滿屋子的酒精味兒，難聞極了，媽媽沒說什麼時候回家，可是明天就要上學了。我求爸爸帶我回家，他沒答應也沒拒絕，他就沒怎麼說話，好奇怪。爸爸以前可是個話嘮的……」

「2022年5月8日，周一，晴。我沒去上學。媽媽說她替我跟老師請了假。我說好吧，可是我還是想回家……我做了好多個夢，夢裏亂亂的，有什麼聲音一直在吵，醒來以後卻什麼也記不清楚了……不過，開心的是媽媽帶我回家了。」

……

「2022年8月20日，周六，晴。今天洗頭，頭髮掉了好多，快禿了。我看着鏡子裏蒼白的自己，有點心疼。把頭髮裝在袋子裏，這是我生病以後才養成的習慣。生病有什麼特徵？腦子會疼，會流鼻血，嘴角會破，大把大把的掉頭髮……生病好煩呀！」

……

「我想去上學……」

「我想跟朋友們玩……」

「我好累呀……」

鬼未看着小姑娘的自白，身臨其境一般體會著小姑娘的痛苦與掙扎，額……死太久了，他沒能有多少的感同身受，看着一張張充滿了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的紙張，他越來越煩躁，最後乾脆把本子扔在一邊，眼不見為凈。

鬼未一夜無眠，他看着東方露出魚肚白，然後再升起太陽，時間不多了，他得開始行動了，先起來再說吧。

「媽，早上好，我愛你哦，今天周末我們出去玩吧～」

「我大閨女這是咋了？有點反常……說，闖什麼禍了？」

「沒有，就是突然想到還沒跟媽媽一起去過遊樂場呢，想去耶～」

「哎呀，我們家囡囡也學會撒嬌磨人了，快從媽媽身上下來，怪重的。」

「嘿嘿，去嘛去嘛～」

「好，囡囡想去，我們就去。叫上你爸爸？」

「不，不帶他，就我們倆。咱倆中午先去逛街，吃個飯，下午去遊樂場，晚上回來……」

「這麼說，咱倆要來一次『二人世界』了？」

「是的。」

「好。聽你的。」

鬼未撒嬌的本事簡直渾然天成，他不敢想像剛剛那一幕要是讓向南初看見了會怎麼樣，那不得得嘲笑死他。

不過，有一說一，鬼未真的把小姑娘的最後一天利用的淋漓盡致，揣著小姑娘的小金庫瘋狂揮霍，給媽媽買衣服，媽媽喜歡的都買，還不忘給爸爸買禮物……中午請媽媽吃了肯德基，因為媽媽從來沒吃過快餐，不管正不正式，鬼未覺得這可能會是小姑娘的心愿。

下午，兩個人穿着新買的姐妹裝走進了遊樂場，坐了旋轉木馬，看了海洋世界，買了氣球拍大頭照……做了好多好多小姑娘寫在日記里的希望跟媽媽一起做的事，也算是不留遺憾。

晚上回去的時候，鬼未鬧着非要買個蛋糕回去，媽媽一臉疑惑，「今天也不是誰的生日呀？」

「我知道，就是想吃了……」

「行吧，那就買一個。」

「好耶，愛媽媽～」

然後一家三口就莫名其妙的點了蠟燭一起許了願，還拍了照片留念。

「爸媽，囡囡愛你們。」

……

「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感覺有點怪，說了好多莫名其妙的話……」

「我覺得也是，她從今天早上開始就不太對勁，一直磨我又說愛我什麼的……怎麼回事？」

「難道是姑娘闖禍了怕我們訓她先討好我們？」

「那誰知道。」

「算了算了，別瞎想了，不會有事的，闖禍我給她擦屁股，誰讓我是她爹呢，趕快睡吧……」

「行吧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