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龍種
鳳鱭在鄱陽又被叫喚為玄魚，因為可以豎鰭振鱗，逆水而上，同時也被稱之為魚精。
每年的2月到3月，一部分的鳳鱭便開始由東海游入長江，洄遊到長江中下游湖泊之後，就此定居下來，不再往海里去。
在這些鳳鱭之中，有一條活了近百年的龍種，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懷疑二叔的死和父親的失蹤都與那條龍種有關，可我沒有證據，畢竟在鄱陽湖上捕了一輩子的魚，最後要是說被一條魚給弄死了，那得是天大的笑話了。
但是就在我從東海回來之後，意外得知在鄱陽湖裏有一種奇怪的禁忌，那東西名叫魚殺，也是自古在湖邊的漁民自己定下的不成文規定。
這魚殺又作魚煞，是自先秦以來鄱陽漁戶為維護與祖先有近緣關係的神聖物，形成的嚴禁捕殺或嚴禁犯沖的禁忌，這禁忌有三：
一，是不得下絕戶網。二，不能撈五彩魚、三，是不得鬼月下湖。三者觸犯其一否則就會有禍害發生。
而中了魚殺的人，身上會長出一個黑魚頭，而那魚精所化，它本體就寄載在其中，更甚者還可以控制中咒者的行動，最後使得耗盡魂魄而死，變成一具乾屍，這情況已經和當年湖水下我二叔的死一模一樣了。
這事在《太平廣記》中就有載，說是唐時趙生與劉生、段生於彭蠡水上捕得魚數十尾，其中一白魚，長三尺余，鱗甲如素錦，耀人眼目，鰭鬣五色，鮮艷可愛。劉生說∶「此魚狀貌異常，不可殺它。」趙生不聽。於是，湖面出現一群穿短袖白褲的小孩，在水上叫嘯奔跑。待趙生吃白魚時，風雨大作，震雷轟響，湖面上的小孩腳下生出白煙，大風颳起來，飛沙走石，雨與火相雜而下，天崩地拆。
而雨停時，來看趙生，他已昏迷，很久才醒來，醒來之後覺得胸口奇癢，掀開衣服看去，發現那裏面竟然長出了一隻魚頭，那魚頭鮮活如生，眼珠甚至還能轉動，事後趙生便像是丟了魂魄，無醫可治，十幾日後，身上口鼻手足全都潰爛流膿，好幾個月才死，臨死前已然是變成了一個皮包骨。
這種死法，與當年二叔和那王柯的屍檢報告十分相似，所以我有理由相信這一切真的是那條魚的所作所為。
可要說起來為什麼二叔會和那條龍種扯上關係，那就還得從爺爺的死說起……
爺爺是07年的12月26日去世的，也就是王柯跟着他進了那山澗之後的事情，按照鄧明山的描述，王柯是死了，但爺爺在那山澗中呆了一天一夜回來后，身體也開始抱恙，先是高燒，然後就是昏迷，卧床一周后，便離世了。
在他死前立，曾立了兩條遺囑：
第一，往後我們老王家的喪事，絕不以湖葬屍，體必須火化。
第二，從今往後老王家的子孫三代，也絕不再許下到那水裏去。
我不明白爺爺的意思，首先，咱們王家村的漁民，但凡死後都是找著近湖的大樹下，卷著席子挖坑立墳的，後續祭拜祖先的時候，便是一同祭湖，意味百無禁忌。
其次，我們這些居住在湖邊的魚戶世世代代喝着湖水長大，以捕魚為生，一旦上岸離了那艘烏篷船，可真的就是討不到生活等死的份了。
「撮，這不是要命嗎？」二叔在爺爺死後的第八天，蹲坐在湖邊死命的嘬著煙頭，然後他告訴我們，「老頭子的遺囑不能不聽，可在上岸之前，我要去干一票大的。」
他要去湖裏牽魚，牽的就是那條傳說中的龍種……
王家村這一帶捕魚俗稱「牽魚」，
牽魚分為三六九等，鯉、鱅、鯽、鯿、鱖這五魚，放在當時也只能算是中品，頭等則是長江之中的魚，那可真是一斤值萬錢。
那些魚當中唯鳳鱭最是值錢，這種魚蹤跡罕見，乃是長江的江鮮之尊。那龍種更是金貴無比，它身長約2米，是普通雌性鳳鱭的十倍，按照部分漁戶口中的說法，每年那東西都會由長江游進鄱陽湖的一處老巷灣角棲息產卵，無一例外。
黑市上這條龍種的價值已經炒到了近萬元一斤的天價，所以二叔打算趁著機會去賭那麼一把。
漁船出湖下水捕魚叫出山，開始出山要放鞭炮，預祝豐收。但現在是禁湖期，一般來說不到「開港」，此前決不允許單獨擅入，所以二叔走的時候選擇在了晚上。
記得那晚，爸爸作為家裏的老大燒了一桌子的飯菜，還斬了只豬頭供給菩薩。
一家幾人一邊吃，一邊聊著關於那條龍種的事情。
「1960年那條魚出現在北港，63年出現在南港，接着是張家咀，直到上個月還有人見它去過熊家的皂湖，那玩意兒一路在向著南面的內陸湖裏游，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內陸湖裏一定有什麼東西在吸引那條龍種。」二叔一邊吃飯，一邊看着老家房子牆壁上掛着的鄱陽湖水域圖，「拜三十多年天妃宮的香火，我就不信最後走一槽還能出事。」
「出不出事我倒不擔心。」老爸沒動筷子，也是盯着那副水域圖出了神，「只是這今年大旱，湖裏的水位這麼低，你真的能找到那條龍種？可就算是你找到了又能怎麼辦？」
「我下網，老爸生前留了一副迷魂網，正好派上用場。」二叔倒是口味極好，就著盤子裏的豬肉可勁的吃着，一邊吃一邊說：「老大，你別管我了，那絕戶網我只抓鳳鱭，其他的魚上了網我一定會給它掰下來，丟回湖裏的。」
老爸搖了搖頭，又勸了幾句二叔，但沒有什麼明顯的效果就不說話了。
直到最後出門前小叔站了出來，遞給二叔兩條廬山，又說：「按道理說塹湖禁漁之後，你去其他的水域也只能撈三天的『客水』，所以……」
「屁，活路都沒了，回來做什麼？」二叔性格硬的很，接過那條煙，帶着一包特製的酒泡毛蝦，一捆竹竿，以及一兜的尼龍網就出發了。
按照他所說，他會從鄱陽湖往南，先去戴橋湖，再去梅溪湖，接着去神靈湖，只要發現有一點蹤跡就會直接下水去布下迷魂陣，藉此捕抓那條龍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