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終

第191章 終

雨水從鋒利的斧頭一縷一縷往下滴落。

工頭快速跑了進來,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揮舞斧頭砍過來。

張林及時拉住了他,但工頭力氣很大,瞬間就把人給推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只在一兩秒中,他就一斧頭掄在雕像底下的藤蔓上。

藤蔓飛快蠕動起來,血紅色的液體從傷口流了出來。

那尊低着眉眼神態祥和的雕像,也突然抬起眼睛,憤怒地望着他們,眸底染上猩紅。藤蔓憤怒扭動,舒展開,像八爪魚一樣張開,露出那天方棠棠雨水從鋒利的斧頭一縷一縷往下滴落。

工頭快速跑了進來,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揮舞斧頭砍過來。

張林及時拉住了他,但工頭力氣很大,瞬間就把人給推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只在一兩秒中,他就一斧頭掄在雕像底下的藤蔓上。

藤蔓飛快蠕動起來,血紅色的液體從傷口流了出來。

那尊低着眉眼神態祥和的雕像,也突然抬起眼睛,憤怒地望着他們,眸底染上猩紅。藤蔓憤怒扭動,舒展開,像八爪魚一樣張開,露出那天微鶯看到的樣子。

工頭被一條粗大的藤蔓給死死纏住,倒懸在半空中,就像錢孫成死前一樣。他怒視着高大的神,臉上沒有絲毫畏懼,大聲喊:「不是說你可以實現願望嗎?老子許願!老子要親手殺了你!」

藤蔓斷成兩截,鮮血濺出,男人摔倒在了地上。

屋外吹起狂風,大槐樹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張林聲音很驚恐,大聲喊:「快跑出去!快跑出去!」

工頭拔出斧頭,「我才不走!我要和它拚命!」

但不等他氣洶洶再砍上去,藤蔓沖了過來,纏住他的腳,把他往地上摔。關鍵時刻,方棠棠拿着剪刀衝上去,乾淨利落地把藤蔓給剪斷了,鮮血再次噴出,噴在她的手背上,頓時手背生出被灼燒的痛感。

她拉起工頭,「快跑啊!」

陸漣也跑過來,牽起了方棠棠,而張林則是拽著工頭往外跑。

剛跑出院子,只聽砰一聲巨響,整個屋頂都被藤蔓掀翻,幾條黑狗不停地叫,叫聲充滿恐懼。

張林跑到門口,轉身又回頭。

方棠棠:「你要去幹什麼?」

張林喊:「我得把狗繩子解開!」

方棠棠回頭,看見了那日在槐鎮見過的場景,遮天蔽日的大槐樹上,掛滿了各色各樣的屍體。她意識到,這個東西被激怒了,放棄原來慢慢折磨殺死他們的策略,選擇直接把他們弄死。

房屋轟然塌下,煙塵滾滾,雙面神像與槐樹融合到了一起,準確來說,那兩顆鹿頭被無數藤蔓擁到半空,高高在上地看着他們。

方棠棠這才看清楚,泥塑裏面是空心的,藤蔓從地下穿過泥塑,與腦袋相連。現在泥塑外表開始迸裂,泥塊大塊大塊往下落。

她感到自己腳下的土地在不停搖動,就跟地震一樣,低頭看去,發現***的泥土下面,也有無數的樹根在飛快爬動。

「刷!」

樹根穿出泥土,像堵高牆一樣,擋住了他們的退路。

樹根的縫隙在快速合攏,從縫隙中她看到,山下也在發生相同的事情。

整座島都在搖動,樹枝與藤蔓狂暴飛舞,刺穿所有生命。來不及想山下會發生什麼,她也一矮身體,跑進了被壓得越來越低的門內,重新回到的院子中。

張林解開的繩子,幾條和他相依為命的黑狗飛快往外跑,張林也跟在外面跑,結果被路上突然冒出來的樹根絆倒在地,馬上他的腳被藤蔓縛住,倒在地上,被拖着往裏面動。

張林努力蹬腳,想要掙脫開藤蔓,但只是徒勞。

突然他聽到一陣腳步聲,抬起頭往上看,少女朝他沖了過來,黑色的髮絲飛揚。

張進攥住一截樹根,身體被藤蔓用力往後扯,像一根繃緊的風箏線,隨時會斷裂。手背上青筋冒出,他用力恰在樹根上,鮮血從手指流了出來。

就算活着的時候被這樣對待,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一個人孤苦伶仃住在院子裏,只有幾條狗相伴,相貌全毀宛若厲鬼,離群索居衣不蔽體。

但……還是想活下來。

從很久前,養父去世,僵硬的屍體停在房間里。

他跪在養父屍體前面守夜,摸著養父冰涼僵硬的手,慢慢意識到,其實活着本身,就已經是一件很好很幸運的事情了。

想要活下來……

他咬着牙,面容扭曲,血絲從嘴角流下,汗珠大顆大顆從額頭冒出,滴在眼睛裏,視線變得一片模糊,只看到一個纖細的人影越來越近,下一秒,自己腳上的束縛突然一空。

張林跌在地上,揉了揉眼睛,「你……」

方棠棠收起滴血的剪刀,扶他起來,「別再浪費時間了,快跑!」

樹根破土而出,擋在他們面前,石塊與泥土混雜着不同屍塊像大雨一樣掉下。張林雙手抱住腦袋,倉皇往外面跑,跑了幾步,發現不對勁,一回頭,少女竟然往相反的方向、直接朝着神像衝過去了。

「快回來!」他大喊。

方棠棠睜大雙眸,那條藤蔓間露出來的縫隙離她越來越近,馬上就能鑽進其中,拿到鏡子了。離得越近,越能感受到邪神的憤怒,地面在不停搖動,屍塊從她身邊重重砸下,揚起滾滾灰塵。

鬼怪書不停地在翻頁,每一頁都變成了白紙,無形的力量守護在她身邊,她身上好像有個隱形的罩子,默默替她擋住了一切。

快要接近的時候,那兩張臉齊齊望向她,血紅的眼眸張大,像看妄圖擋車的螳螂般,又嘲諷又憤怒。

一根樹根猛地衝出地面,方棠棠後背一陣冷風吹來,下意識往旁一躲,跌倒在地上,膝蓋和手掌傳來劇痛。她來不及喊痛,甚至沒有猶豫幾秒,再次爬起來,往槐樹的方向走。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就算神明很強大,但作為載體的槐樹,只能紮根在地底,不能挪動地方。所以,只有藤蔓和樹根,以及山林中各色怪物衝過來,試圖阻止她,但都被陸漣攔住。

方棠棠走了兩步,突然感到一股壓力,就好像被什麼東西壓在肩膀上,勒得骨頭都發疼。每一步都變得艱難王萬分,地面上腳印越來越深。

再走幾步,地面也開始開裂,樹根冒出來,尖刺一樣朝她刺過來。每一次,都有一頁紙從鬼怪書上自動脫離,替她擋住了一擊。

陸漣被隔在院子外,看着她義無反顧的背影,喃喃:「棠棠……」

去而復返的工頭突然折回來,手裏提着斧頭,「你個大男人怎麼不動,讓你老婆衝到前面?」

「老婆」這個稱呼讓陸漣微微一怔。

工頭大吼:「就算不是老婆,身為男人,怎麼能讓小姑娘擋在前面?」

陸漣望着他,似乎在透過他看另外一個人,問:「為什麼?」

工頭:「這拓麻有什麼為什麼?身為男人,當然要保護小姑娘啊!」

「身為任務者,當然要保護其他人啊!」

陸漣的耳畔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

那時在經歷過幾個世界后,他再次與少女相遇,這時的女孩擺脫了初見的青澀與彷徨,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起來。任務中,她的表現很出色,只是快結束時,為了保護一對被暴走惡鬼攻擊的母女,受了重傷。

陸漣不能理解,但還是想到第一次任務的交情,把她送到醫院,守護了她一夜。

次日,穿着病號服的少女醒過來,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的臉上,把她的眼睫染成金色。

她笑着說謝謝,但陸漣依舊冷著臉,指責她昨天晚上不該為了幾個無關的人冒險。

少女笑起來,眼睛彎成弦月,說:「可是我們是任務者,保護比我們弱小的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陸漣:「怎麼正常?只有你這麼蠢,才會去做。」

少女微微低下頭,撅起嘴,「可是老師一直教我們要見義勇為嘛。」

陸漣被她氣得心中一梗,沉着臉,嘲諷:「你倒是個好學生,什麼話都聽進去了。」

「其實我成績好差的,」少女低下頭,撇了撇嘴,很失落地說:「我文化成績一點都不好,感覺自己笨笨的。」

陸漣:「……確實不聰明。」

聽到他這樣嘲諷,方棠棠一點都不氣,抬眸看眼臉色冷凝的少年,抿唇笑了笑,淡粉色的唇翹起:「對呀,我就是不聰明嘛,看來你也不怎麼聰明,來救一個笨蛋。」

少年輕哼一聲,別開了臉。

方棠棠攥緊掌心,看向窗外,朝陽初生,金色陽光灑在高樓大廈間,把屋頂染成了閃閃的金色。她咬了下唇,輕聲說:「謝謝你來救我,我本來,沒有想給你添麻煩的。」

陸漣:「你很想死?」

方棠棠搖了搖頭,老實說:「不想。」她誠實交代:「我那時候沒想那麼多,只是想去救他們,然後想這樣做不會拖累到大家,還能幫大家拖一下惡鬼……至於其他,沒有來得及想。」

陸漣被她氣笑了,「你以為自己是什麼超級英雄嗎?還衝過去救人,你只是個新手,惡鬼殺你就像碾死一隻螞蟻。」

實在是太蠢。

就像老師總說的見義勇為,誰會把這句話真正放在心上?能夠在不損及自己利益的情況下,伸手幫助別人,已經算是善良又稀有的人了。

方棠棠:「……其實我總是想起我們上一個世界,要是、要是當時早點回來,寧薔也不至於被直播間收走。」

陸漣看出她的指責,頓了一下,忍不住說:「這不是我的錯。」

「不是我的錯?」女孩彎彎眼睛,「我知道啊,就算現在回到那時候,我也不能做到更好啦,但還是一次一次想,一次一次難過,所以不想再這麼後悔,昨天晚上才會下意識去救人的。」

陸漣靜靜看着她,女孩笑起來時,眼睛彎彎如月亮,眼裏閃爍著異樣的光彩,不輸滿屋陽光燦爛。一時間,他忘了繼續尖酸刻薄地反駁。

「我自己變成一個任務者,已經這樣了,她們只要熬過昨天晚上,還可以好好活着,有媽媽、有女兒……真好啊,」她嘆了口氣,微微笑起來,「活着真好啊。」

「其實和你分開后,中間我和其他人組隊完成過幾次任務,我……不想成為他們那樣的人。」她笑容有點泛苦,「老師說,生命是世界上最寶貴的事情,我想要好好活着,但別人的生命對我來說,也一樣很重要。」

陸漣心跳快了幾拍,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冷靜說道:「你這樣的想法,在任務里很容易死的。」

方棠棠:「嗯!我知道呀,但是,」她眼神堅定,笑容溫暖:「但是,就算這樣,很危險、很坎坷,還是想做這樣的選擇,想要有這樣的人生,想要盡我所能,去幫助更多的人呀。」

「只有這樣,我不是任務者A,不是任務者B,不是任務者C,而一直是方棠棠啦,就算以後回到原來的世界,爸爸媽媽,老師同學也能夠認出我,不會覺得我變啦!」

陸漣覺得她真的傻,但他沒有想到自己更傻。

在此後的時光中,當初懵懂的女孩越來越堅定,無論經歷多少,依舊初心不改,變成照亮世界的太陽,而他的宿命,似乎變成朝着黑夜裏的太陽不停奔去。

白骨掉在他的面前,變成一堆粉末,邪神發怒,藤蔓在空中憤怒地招搖,樹根裹挾著白骨和怪物從地面刺出,一個又一個幽魂厲鬼穿透樹林,在風雨中哀嚎哭泣,地面沁出深紅的血液,濃重的血腥味鋪天蓋地。

而他專註地看着煙塵中的纖細背影,輕聲說:「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棠棠……」

棠棠,我的愛、我的信仰、我的靈魂……

鬼怪書飛快翻動,一頁一頁紙被風吹得漫天飛舞,然後很快就掉在地上,或者被藤蔓穿透。

一條粗大的藤蔓飛過來,方棠棠及時躲過,還是被伸出來的枝葉波及,重重撞在地上。血從膝蓋流了出來,她咬緊唇,再次撐着地面站起來,身體在微微顫抖。

那條藤蔓中的縫隙就在幾步之外,槐樹底部的方向,她甚至能看清裏面閃爍的鏡面。

只要再往前走幾步,只要幾步,就能走到樹底的洞裏了。

然而在這時,鬼怪書終於翻到最後一頁,原來厚實一本,現在只剩薄薄的扉頁,扉頁上寫着一行字,字跡稚嫩,鬥志滿滿——

「成為照亮世界的大人吧!」

漫天的白紙在狂風中落下,少女堅定地往前方走去,膝蓋手掌都被磨破皮,滲出鮮血。在碎枝斷葉,漫天風雨中,一頁頁紙飛快從她的面前飄過,與陸漣的過去,也終於穿透迷霧來到眼前。

「陸漣,我們一起去拯救世界吧!」

「哈哈哈開玩笑,陸漣,要不我們以後綁定做任務吧?我也很厲害,我都獨自完成好幾個一星任務啦。」

「好嘛,我聽你的,不冒險啦,小陸老師,好不好?」

……

「一起創立團隊吧!可是我不能進來,我得罪的人太多,會連累新手隊員的。」

「不過名字就讓我取吧,我都已經想好啦,就叫歸途,歸途,說不定以後我們都能回家呢!」

「回去以後,萬一我回到過去,只有十六歲,你可要認出我,你要轉學來我們學校,和我做同桌,每天給我寫作業,幫助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

「不甘長做黑獄的死犯,總突圍而出,來投奔太陽,燦爛的巡禮,來膜拜火光……陸漣,這一路,雖然辛苦,我還是會選擇那種滾燙的人生。」

「我不後悔。」

鬼怪書上的白紙散落一地,無力再對抗暴怒的邪神。

方棠棠眼神發濕,看着被藤蔓穿透的紙,輕聲說了句「謝謝」

壓在方棠棠身上的力量越來越大,她幾乎被壓得喘不過氣,好像身上壓了一座重重的山,自己快要被壓扁了。一截藤蔓朝她刺過來,她已經沒有能力躲開,只能閉上眼睛。

但想像中的劇痛沒有傳來,一道身影擋在了她身前。

方棠棠睜開眼,與陸漣對視。

陸漣:「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棠棠。」

方棠棠抿了抿唇角,她知道陸漣一直以來,並不是特別贊同她,但每一次,他都會站在自己這一邊,從少年到青年,從過去到眼前。

工頭也拎起斧頭沖了進來,幾斧頭就砍斷藤蔓,鮮血刷地濺了出來。也許是他剛才許下的願望幫了忙,他成為了能夠給予邪神重創的人。

工頭把斧頭舞得虎虎生風,一路狂砍,忍不住說:「早知道這麼有用,我早就許願了,弄死這個鬼東西。」

剛說完,一藤蔓舞過來,他被絆倒在地上,吃了一鼻子灰,吐出一口臟血,血里兩顆碎牙。

「***的!」工頭忍不住怒吼,握緊斧頭繼續沖了過去。

而陸漣的主要精力放在保證方棠棠最後一段路的安全上。

他抬起手,掌心出現了一道黑色的紋路,是上次在邪神手中活下,與所謂神明級別的存在會晤后,留下來的印記。紋路是黑色的眼睛形狀,眼睛慢慢從黑暈染成血紅。

工頭揮舞了一陣,發現藤蔓並沒有靠過來攻擊他們了,與此同時,頭頂的雨也停住了。他詫異地抬起頭,發現天上滾滾的黑雲好像被一隻大手強制拂開。

幾秒后,黑雲再次聚攏,匯聚成一個眼睛的形狀,冰冷地俯視着他們。

兩個雕像頭顱望向陸漣,張開嘴巴,狂風呼嘯,憤怒的吼叫在山中響徹,震得在場人耳膜微微發痛。

張林面如土色,輕聲說:「它真的發怒了,我們都要死了。」

突然,河水水位暴漲,深黑的河水捲起,撲向溪山,捲起山腳的樹木和建築。兩岸人們的驚慌求救聲摻雜在風雨聲中。

工人們衝出宿舍,被本能驅使著往山上跑,而山上等待他們的是暴怒的邪神、亂舞的藤蔓與樹木。

事情發生的時候,賈周還在和幾個工人交涉。

突然,一個工人喊:「你們看,那是什麼?」

賈周順着他的目光往旁邊看,河水變成一條黑色的線,離他們越來越近。看上去還在很遠的地方,但眨眼就到了面前,重重拍打在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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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反派她總在裝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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