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月下閑話那座山 二

「既然殿下已經允諾，那臣下便放心許多。」大髯豪俠說罷，起身欲行，腰間橫刀垂地，拖曳而走。

儒生捻起白子一枚，出聲攔下大髯豪俠，「胡大鵲欄且慢，不急着走。」

「殿下可是還有別事吩咐？」大髯豪俠緩緩抽出配刀，慢步踱到窗前，細細掃視四周片刻，沉聲說道：「若是府上細子，方才臣下來時，便已認出兩個。只消半月時日，臣下便可一掃而凈，妨不了什麼事。」

儒生氣急而笑：「你這是準備把我府上人給殺乾淨？」

做人階下囚，還不就如此。

「我是問你，身上武備可還充足？」儒生自袖中拿出一鑰匙，鑰匙融銅而鑄，甚是小巧，「若是身無武備，我領你去取一些也就是了。」

「那便，一張弩，兩張弓，三百箭，披掛一副？」大髯豪俠試探問道。

「弓弩甲胄便莫要多想了，這湯元攘可沒那麼好心。」儒生招手示意大髯豪俠跟上，自己則極不講究的翻窗而出，用左袖口遮住半邊面目，催促大髯豪俠：「怎麼？等着我遣人來領你不成？」

「不敢，不敢，臣下萬萬不敢。」大髯豪俠笑道，快步跟上儒生，兩人一路不避眼線，逢問便說是領明候之令，故此得以在府內暢通無阻。縱使那些僕從下人細子見了，都能一眼認出儒生身份，可也沒有多做糾纏的膽子。

「殿下若是不領臣下走這一遭，臣下還倒真要忘了，您如今尚未行及冠禮，才是正少年得意的年紀。」大髯豪俠話說到這裏，突然神色悲傷，腳步凝滯惆悵道：「我那孩子如果還在，也該是和您一個歲數的。」

本名胡塗，鵲欄頭子，官拜正四，總掌密報一事。大概正因如此，所以胡塗一家老小，皆「自縊」而亡，唯有幼子方才月余大小，至今仍是屍首難尋。

「象蠻兒，如今做了鎮關將軍，可老威風。」大髯豪俠腳步再啟，行出十數百步，主動緩和氣氛，「您這兒我是不敢常來，畢竟職責所在。可象蠻兒那邊，我卻是不想去都不行，更是職責所在。您都不知道，我七個月前，去他那裏的時候，正巧見他與人廝殺，單騎殺破大丹一支輕騎，足足一百二十人，皆如同是他的掌上玩物一般。還有……」

這次是儒生腳步停頓，大髯豪俠語氣再轉，「殿下，臣下並非有意冒犯。」

「嗐，說什麼冒犯不冒犯的。」儒生擺擺手，示意大髯豪俠不必如此，而後徑直走入武庫，視值守二十甲士如無物，「我大哥那邊的信，我多少知道一些。斬敵一千二，連克十三城，陛下已立詔書，只待他重返京都，我這陳秋王的名號，就要由他拿了去了。」

「嘿！這齊鄞真不是個東西。」大髯豪俠與儒生，異口同聲齊齊罵道。

「齊鄞這老王八，想光宗耀祖想瘋了。逼迫兄弟相殘，去爭一個世襲罔替，去求一個旨在帝心，我若是他……」大髯豪俠轉頭看向儒生，賞了自己兩個耳光，「殿下，您也知道臣下這嘴，輕易不敢開腔，一張嘴就要得罪人。」

大髯豪俠說罷，一連打賞自己二十耳光，打的自己面目浮腫。

儒生只得無奈道：「胡大鵲欄，您這張嘴，確實得好好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