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鬧事

二十四、鬧事

大排檔里的菜和姜琦今天晚上在大飯店裏吃的,風格完全不同。

論味道,肯定是大飯店裏的菜更好。可是,姜琦還是更喜歡大排檔的菜。

他在盤子上方看到浮起的熱汽,在街邊看到車水與馬龍。

在那個冰冷的世界裏待久了,他似乎更嚮往這種凡塵的溫暖,這種俗世的人間。

如果,姜琦嘆了口氣,一輛改裝摩托車駛上路沿,排氣管里放出聒噪的咆哮。

沒有這些討厭的雜碎打擾就好了。

放下筷子,他靜靜地看事態的發展。

大排檔里的人也全都放下了筷子。

一個油頭粉面的男人下了車,隨後,一巴掌干飛了距離最近的一對情侶桌上的菜。

「看什麼看!」他沖他們吼道。

情侶中的男方臉上浮現起怒意。女朋友怕得縮在他的懷裏,化過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個凶神惡煞的男人。

當男人眼睛掃過來時,她又害怕得閉上了,身軀嚇得瑟瑟發抖。

男朋友敢怒不敢言,只敢怒瞪對方。

後者氣樂了,拿起桌上的一次性塑料杯,懸在那個男朋友的頭頂,然後翻轉,檸黃色的酒液沿着發梢,淌過面龐,一直流到下巴,滴到了衣服上。

「還看?」男人把臉湊到那個男朋友的面前,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臉頰,露出一口被煙熏過的黃牙,「沒看過黑社會嗎?」

「老闆!」

他忽而大聲吼道。

瑟縮在灶台後的胖老闆立刻搖晃着身體跑了出來,點頭哈腰:「勇哥!」

勇哥拿出一根煙,胖老闆趕緊替他點上。

他鼻子裏呼出煙氣,皮笑肉不笑道:「你這生意蠻好的哈!」

「還行,還行!」胖老闆打着哈哈,「這都多虧了勇哥照顧!」

「我可沒照顧你。」勇哥擺擺手,煙灰在空氣中飛散,「全靠你自己。再說了,您現在是大老闆了,有自己的打算了,忘了以前是誰幫你趕走了那些搶生意的人是吧?保護費都敢不交了?」

話到最後,他臉上的笑意忽地轉為獰色,把煙頭摔到地上,雙手攥住胖老闆的衣領,似乎想把他提起來。

兩人臉貼著臉,一股刺鼻的濃郁煙味直往胖老闆的鼻子裏鑽。胖老闆嚇得臉色煞白,眼神躲閃著,嘴裏訕笑道:「沒有的事,勇哥你誤會了,錢我早就準備好了,就等你來拿了。」

「是嗎?」勇哥鬆開他的領子,順便還幫他整理了一下,接着伸出手,「錢呢?」

「在這裏!」

胖老闆的老婆沖了出來,把一個牛皮紙包的信封遞到勇哥手上,遞完后就縮到了胖老闆身上,佝僂著身子。

勇哥接過,摸了摸,感受了一下厚薄,接着拆開封口,眯着眼看了一眼,隨口問道:「不會缺斤少兩吧?」

「怎麼會!」胖老闆連聲說,「我們是多少年的合作夥伴了,我怎麼會騙您呢!」

聽到這裏,勇哥突然翻臉,一腳把他踹翻在地,腳踩在他的胸口,惡狠狠地說道:

「那你他媽要我自己來取?」

「該送到哪裏你不知道?啊?是不是聽說前幾天老子被抓到局裏請喝了幾天茶,就以為老子不會回來了?想不給錢了?是不是!你小子心裏在想什麼我會不知道?」

他大力地拍著胖老闆的臉,一下,兩下。

大排檔此時靜的可怕,所有人都干看着,卻沒有一個敢出來幫忙,眼看着胖老闆臉頰高高腫起。

人性的冷漠在這一刻表露無遺。

人人都想自掃門前雪,誰又會去管他人瓦上霜呢。

會在這裏吃飯的人,大都無錢無勢,也知道這些地痞流氓得罪不起,雖說很同情胖老闆的遭遇,可是,他們自己的生活就已經很難過了,沒必要發散多餘的同情心。

勇哥顯然也是掐准了他們的這種心理。

他看似魯莽暴躁,其實也是有些精明的,是在看人下菜碟。

他挑的那對情侶,一看就不是能得罪得起他的人,因此才拿他們殺雞儆猴。

倘若這兩人穿金戴銀,旁邊再有兩個穿着黑衣服、跟鐵塔似的保鏢站着,他是傻子才會衝上去拿他們開刀。

只是,習慣了在這些底層人士中耀武揚威的勇哥想不到,今天這家大排檔來了條正義感爆棚的「大鯊魚」。

桑蘇沈家的女兒,沈年年。

沈年年脾氣也不平和,此時喝了酒,更顯暴躁,直接一啤酒瓶摔了過去,正中勇哥頭顱。

勇哥身子直接被砸得一歪。

這啤酒瓶可不是那種拍戲用的道具,質地是實打實的硬,再加上沈年年力氣小,因此瓶子並沒有被摔得粉碎,反倒是還落到地上滾了幾圈。

「誰!」

勇哥捂住腦袋,有血從發間流下,糊住他的睫毛。

沈年年站起身,拇指尖朝着自己,昂着下巴,帶着不可一世的驕傲:「你姑奶奶我!」

勇哥想不到砸自己的竟然是個女人。

但看到是女人,且是個算得上漂亮的女人後,他氣極反笑,撿起地上那個啤酒瓶,沖摩托車上的同伴招呼一聲,兩人氣勢洶洶地向沈年年那桌包了過去。

「小丫頭片子,你……」

走到近前,由於看不懂沈年年身上穿的衣服的牌子和首飾的價值,勇哥還不知道自己惹到了一條怎樣的「大鯊魚」。

他看了眼坐在位子上紋絲不動的姜琦,想着先把這桌的男人解決了,於是就讓同伴去對付那兩個女的。

三秒鐘后,他開始後悔自己的這個決定。

啤酒瓶向姜琦頭頂砸落的瞬間,姜琦只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他的腳勾住摺疊桌的下欄,推動着自己和椅子一起向後移動了半米。

啤酒瓶幾乎是擦着他的鼻尖下落。

第二件事,他的右手閃電般砍向勇哥的手肘,啤酒瓶應聲而落,被他的左手接到,接着,被重重砸向桌沿,下一秒只剩下半截。

他起身,瓶子鋒利的橫截面抵住勇哥的喉嚨,脖頸上隱現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他的這一系列動作精準而迅速,讓躲在暗中、沈家派來保護沈年年的保鏢看到后又縮了回去。

另一邊,沈年年也不是好惹的。

她的攻擊比姜琦更加簡單直接,直接一腳重重踹中來對付他們那人的襠部。

那人立刻就如燒紅的大蝦般蜷縮在地上,痛得站不起來了。

一旁的王贇看得都嚇傻了,想不到自己的這個閨蜜這麼生猛。

「喊誰小丫頭片子呢?」

沈年年走過來,眼神中閃過訝異,沒想到王贇的這個同學身手如此了得,但這反而讓她對姜琦更多了幾分興趣。

她說道:「帥哥,瓶子給我,我來收拾他,我最擅長的就是對付這種地痞流氓了!」

姜琦於是就把瓶子給了她,和王贇一起看沈年年接下來怎麼做。

只見沈年年把勇哥放倒在地,半截瓶子插在他的嘴裏,像是個實驗用的漏斗。

「別動哦!」沈年年如哄小孩般說,但在勇哥聽來,就像是惡魔在低語。

「你敢動,我這位帥哥朋友,可不會放過你的哦。」

沈年年專心調配着她的試劑,把除了正常飲料外的所有能見到的液體都往裏面放,甚至,她還很社交牛逼地讓在座的每一位飯客往裏面吐了一口口水。

姜琦注意到,胖老闆和他媳婦也悄摸摸地吐了一口。

「乖!」

沈年年在勇哥旁邊蹲下,把那杯極為噁心的不明液體往「漏斗」里倒,嘴裏說道,「喝了這杯,你叫我丫頭片子的仇既往不咎,怎麼樣,我夠寬宏大量吧。」

勇哥臉色都變綠了。

想跑,可是,一種莫名的威壓鎖定着他,讓他動也不敢動。

於是,他只能喝下了這杯百家水。

「好!」沈年年笑嘻嘻地拍了下掌,「你可以走了。不過,要是讓我知道你下次還來這找麻煩,可不是一杯水就能解決的事了。」

她的威脅,勇哥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反正推著摩托就跑了,經過一個小巷時,他沖了進去,同伴在巷子口聽見他在用力地嘔吐。

良久,他抹著嘴走了出來,臉色陰沉地說道:「那個小丫頭,回去以後讓幫里的兄弟查一下她是什麼來路!我一定要讓她知道得罪了我張勇是什麼後果!」

他隻字不提沈年年旁邊的姜琦。

他只是想趁姜琦不在沈年年身邊時對她動手。

「好的勇哥!」同伴答,隨後看着他蒼白的臉色,關切地問道,「你要不要緊,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別提了!」勇哥咆哮,「今天這件事,你給我爛在肚子裏,誰也不許提,要是讓我知道誰知道了,我第一個找你算賬!聽明白沒有!」

「是!」同伴嚇了一跳。

兩人往巷子外走去,結果,沒等看到路燈,兩人眼前一黑。

三天後,偵緝局在平江河裏打撈起了兩具無頭屍體,身上裹滿了水草和淤泥,一時間難以辨別身份。

另一邊,被勇哥打擾后,三人也不再有興緻繼續吃下去。姜琦把沈年年和王贇送回學校。

本來想進市大看看能不能見到那個古怪男人的姜琦,因為門口的保安堅持要他提供學生證,於是只好作罷。

而看着圍牆上那密密麻麻的電網,他也打消了翻牆進入學校的打算。

並不是進不去,而是沒必要。

大不了他後天帶着怒蛇的人光明正大地進來。

看那時候那保安還有什麼理由攔他!

姜琦打了輛車,回到了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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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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