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七、人員

一十七、人員

所謂的試衣間,其實就是衛生間,這個套房並未配備專業的試衣場地。

姜琦一走進來,就看到伸縮式晾衣桿上掛著的三套服裝,風格各有不同,分別是:經過現代化改良的傳統明服、怒蛇帝國的白色長袍、發源於斯堪的納維亞聯邦、通行於世界各國的西裝。

都做工考究、尺寸合適。

姜琦的手習慣性地伸向那套西裝,他在國外執行任務時都習慣穿西裝打領帶,因為他出入的場合多是高檔的社交場所,服飾過於隨便會被不準進入。

當他的手觸及到西裝那輕薄的羊毛面料時,他忽而轉念一想,此番他是代表凰明接洽怒蛇帝國代表團,穿西裝雖說從國際禮節上來說挑不出過錯,但穿明服則更能體現出他東道主的地位。

於是,他停在西服前的手轉向了那套傳統明服,將它從衣桿上拿了下來。

脫下身上那套消毒藥水味道濃郁的醫療工作者制服,鏡子里出現他精壯的身體,與臉上那些挫傷相同的傷口在身體表面隨處可見,還有很多灼燒后形成的傷疤,應該是昨天和尤燦榮交戰時留下的。

姜琦微微碰了碰那幾處新鮮的瘡疤,一種難以言說的疼痛從傷口處擴散到他的神經中樞,他身體輕輕一顫,皺了下眉頭,擰開水龍頭,往臉上潑了幾潑涼水,清醒下來,把明服換上。

走出試衣間,蔣沛菡已經不見了,應該是去忙自己的工作了。況清妍翹腿坐在沙發里,姿態非常優雅,正在看一冊薄薄的資料。

聽到姜琦走出來的腳步聲,她抬起頭,隨即將冊子放在一旁,快步走了過來,上下打量姜琦,然後道:

「讓我意外,你竟然選了這套,知道這套明服是誰決定放在那兒的嗎?」

「那個老頭子?」姜琦不假思索地答道,像明服這種傳統的服飾,在他看來,也只有況隆如那種上了歲數的老男人才會喜歡。

況清妍臉色微黑,沒好氣道:「是你姐姐我!」

姜琦訝異地看著她,脫口而出:「我以為我們是同齡人。」

「你這話什麼意思?」況清妍表情不善地看著他。

姜琦呵呵一笑,不作解釋,讓況清妍氣得胸膛不停起伏,許久,才轉過身,冷淡道:「還挺合身的。」拿起沙發上的那本冊子,交給姜琦,「這是那支代表團的人員資料,你拿去看看。」

姜琦接過,翻開后快速瀏覽著。

過了一會兒后,他道:「這就是你們市政府的情報力量?除了名字和性別外,沒有別的可用信息?」

況清妍無奈搖頭:「就這還是對方提供給我們的,除了性別外,姓名都是假的也不一定,起碼我們在很多的世界著名期刊上都沒查到這些人的名字。怒蛇總不可能派一批名不見經傳之輩來凰明吧。那樣也太看不起燮院了。」

「依我看。」姜琦的視線落在冊子的某一頁上,盯著一個熟悉的名字,冷笑道,「連性別也有可能是假的。」

******

澹湖大酒店,第三十六層,3618號套房。

巴提斯,一個蓄著絡腮鬍、長相粗獷的伊斯法罕人,饒有興趣地擺弄著他左手手腕上那個小巧玲瓏的手環,從中抽出一根細長的光纖,又鬆開手指,看著它自動縮回去,如烏龜縮頭。

「就這小玩意兒,能將一個人的全部信息都記錄下來?」他問。

「你手上的當然不行。」

回答他的是一個有著稻草色頭髮的男孩子,

戴著單片眼鏡,很有學識的樣子,他摸了摸一絲不苟的淺色絲質領帶結,一本正經地說道,

「大概三十五年前開始,凰明就開始大規模推廣晶元植入技術,他們在新出生的嬰幼兒體內植入生物晶元,在他們七歲那年,又植入了皮下光纖,就此,這個龐大國度百分之七的新生人口都處在了那位無所不在的天帝注視下,時至如今,這項浩大的工程還在推進,每年都有無數人在政府的要求下前往醫院進行晶元和光線植入手術。你手上的這條——」

他略作思索,道,「應該是凰明為了防止我們這些外來人士在這兒為非作歹而採用的臨時監視措施吧。當然,美名其曰是為了協助我們在這兒更好地生活。沒有這條光纖,恐怕很多場所和設備我們都使用不了。」

「監視?」

巴提斯驚恐地看著手上這個小玩意兒,「你的意思是,我只要戴著這個,凰明人隨時都能知道我去了哪裡?那我還有沒有隱私了!」

「你以為這是怒蛇嗎?」

男孩子無語地看著他,「別看凰明的科技很發達,似乎領先了我們一個世紀,可是,這本質上依舊是一個傳統封建的國度。他們和我們一樣,至今實行的仍舊是君主專制政體。只不過,他們的那位皇帝,已經成為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意識體,正在用一種難以想象的方式統治著這座國度,而我們的大帝,雖然還堅挺地活著,可是卻對掌中的權力和國民的擁戴毫無興趣,一心只想著成神飛升,獲得永恆。在怒蛇生活,你自然不用擔心隱私和人權。但在凰明,你只要把心裡的想法說出口,恐怕立刻便會有政府人員敲響了你的家門。」

「這麼恐怖?」

巴提斯此時再看那小小的手環,瞬間覺得它就像一頭能吃人的虎豹,想要將其摘下來,繼續戴著這東西,他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困難。

「我勸你別想著把它摘下來。」

男孩子老神在在地說,「我們現在是到了哪裡的寺廟就得敲哪裡的鐘。你要是把它摘下來,影響的可不只是你一個人,更有我們整個團隊。屆時凰明官方會覺得你,乃至我們整個團隊不配合,影響了我們這次談判的結果,那七海沿岸飽受海獸侵擾的民眾又會有多麼憎恨你呢?」

「……別說了!」

巴提斯打斷他的繼續發散思維,眼角抽搐,對著房間一角桌几上熊熊燃燒的冷火拜了一禮,虔誠道,「先知在上,信徒巴提斯並無毀壞神人大事之意,望先知明鑒,望先知明鑒。」

怒蛇帝國宗教信仰複雜,而巴提斯是一名虔誠的神我教信徒。神我教是怒蛇帝國的國教,由先知居魯士一世創立。

這位白衣教師,博覽各個教派的宗教典籍,熟知周邊國家的歷史,在浩渺歷史長河裡的某個深夜,當他在黑暗中靜靜祈禱時,他突然發現自己置身於無垠的星海中央,從虛空中傳來了一個聲音,抑或是從他自己的腦海里,這個聲音揉合了他一生遇見抑或沒有遇見的所有人的聲音,甚至包括了動物聲和風聲雨聲,保持著詭秘的和諧感。

當時,他跪在地上泣不成聲,悲愴地哭喊道:「主,你終於降臨了!」

第二天,伊斯法罕的廣場上便出現了一位身著白衣,面露慈悲的青年。

好奇的人們擠滿了這個廣場,嘗試阻止他擾亂秩序的士兵們詭異地站在原地不能動彈。

青年手中握著的玫瑰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了一把火焰淬出的利劍,又化作了漫天飛舞的白鴿。

他面對場上所有的其他宗教的人士宣講不同宗教的人本就該如同兄弟一般,現在神已經賜予了他建立地上天國的能力,他將無差別地賜予任何人和平與安寧,將神的力量分享給所有願意與他並肩作戰的人。

「在這裡沒有宗教,也沒有種族,知識就是力量,力量就是自由。宇宙是可解之謎,它終究會證明這句話的正確。」

居魯士一世如是說道。

而這,便是神我教的來歷和近代靈紋體系的由來。

「地上天國」,那是除了先知居魯士外,再無人掌握的神話級靈紋。

有學者認為,這枚靈紋其實是居魯士用他那無人能及的靈能粒子掌控能力和現世穩定錨,在現世之上構建了一個人人皆可進入的世界泡。

之所以迄今為止都無人可再復現,是因為當初居魯士一世所掌握的那顆現世穩定錨,已經失落了。

巴提斯是國際統合靈紋研究中心的學生,在這裡,百分之六十七的人都信仰神我教,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神我教的創始人居魯士一世,也曾是這所學校最初的名譽校長。

除了信仰神我教的人外,這裡還有一些無信仰者,譬如那個稻草色頭髮的男孩。

他所堅信的是「科技的力量可以改變一切。」

神明?或許祂們曾經存在,可是如今怒蛇帝國飽受海獸侵擾,卻也沒見神明降世。

倒是凰明,靠著超強的科技實力,以一己之力抵禦上萬公里的海岸線。

由此可見,科技才是這個時代唯一值得信任的力量。

全名十分複雜,通常自稱「安氏」的稻草發色男孩看著巴提斯不停念著神我教教義和那安靜燃燒的冷火,眼底閃過一抹深深的鄙夷。

「咚咚咚……」

這時,房門被敲響,安氏看了眼還在虔誠誦經的巴提斯,他並沒有去開門的意思,於是只好放下手中的書,跑去開了門。

門口俏生生地站著兩個漂亮的女生,風格皆不一樣,一個高挑成熟,一個玲瓏俏皮。

「有事嗎?」安氏平靜地問。

「巴提斯呢?」俏皮的那個女生探頭進來問,她叫「妮卡爾·哈塔米」,皮膚雪白,身材雖然沒有旁邊那位高挑,但也有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眼神深邃,鼻樑高挺,當她微笑時,總能給人一種愉悅的心情。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頭秀麗的黑髮,一直延展到腰間,就像一道烏黑的瀑布。

安氏讓開身子,讓她們看到虔誠誦經的巴提斯。

「顯然,女士們,他並沒有空搭理你們。」他說。

「他怎麼了?」

問話的是另一名女生,名叫「娜迪亞·安達斯魯」,她的聲音低沉性感,留著一頭幹練的短髮,穿著也偏向中性風,說話的語氣平靜而堅定,看人時的眼睛如同昆蟲眼睛那樣平靜。

「突然就這樣了。」安氏答,「可能是意識到自己做了些忤逆神靈的事,想要賠罪。」

「呃,好吧。」

妮卡爾聳聳肩,摟住娜迪亞的左手臂,道,「我們想出去逛逛,還想讓巴提斯護衛,可看他現在這樣,應該是沒空管我們了。那安達斯魯,我們走吧。」

她和娜迪亞雖說都是無信仰者,可是也知道神我教的信徒一旦誦念教義,動輒就是半個小時起,她們可不願意留在這兒見證巴提斯的虔誠。

「你們要出去?」安氏神情一動,「可師長說過,不能亂跑。」

妮卡爾賊賊地一笑:「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況且,我們就出去一會兒,在酒店裡太無聊了。晚會還有很久才開始,總不可能無所事事地等到那時候吧。」

她的兩顆小虎牙熠熠發光,說完后,又補充了一句,「法迪他們早就溜出去了。」

「可……」

安氏顯然還想勸阻她們,可這二人已經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關上門,安氏皺著眉頭,法迪他們也已經出去了嗎?

法迪是與他們一同前來凰明的另外兩個人,除了法迪外,還有一個男生,叫塞烏德。

此次來凰明的代表團,學生一共有六人,四男兩女。

來之前,他們彼此之間都不熟識,只是聽說過對方的名字。

法迪其人,他也有所耳聞,是個和他一樣喜歡獨來獨往的傢伙,那樣的人,居然會和塞烏德偷溜出酒店,這種事委實不可思議,估計是塞烏德慫恿的吧,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做出什麼出格的事都不意外。

澹湖大酒店附近的一商場,一樓衛生間門口。

一個留著凌厲短髮的高大男子手叉著腰,時不時衝來往的漂亮女白領拋去曖昧的眼神。

「塞烏德……」

一個有點沙啞和疲憊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塞烏德轉過身,眼前是一個面容老態、神情滄桑的傢伙,若不是知道對方是和自己同一屆的,塞烏德第一次見到這傢伙時,還以為對方是老師呢。

「怎麼那麼慢?」塞烏德隨口問。

法迪快速答道:「腸胃不舒服,應該是水土不服。」

「那要不你先回去吧。」塞烏德一邊說,一邊眼睛跟著一個美女飛了過去。

「好吧。」

法迪並未推辭,轉身欲走。

這時,塞烏德問道:「哎,你帶出來的那個包呢?」

「啊?」

法迪身體一顫,片刻后道,「應該是忘在廁所里了。你先去忙你的事吧,我進去拿。」

「看樣子你確實該回酒店休息休息了,這神智都有點不清楚了,包也能忘了。」

塞烏德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那我就去忙我的事了。老兄你保重!」說完就追上已經走遠的漂亮姑娘。

他走後,法迪駐在原地看了看,見塞烏德已經走遠,且沒有回來的意思,鬆了口氣,並未回到廁所,而是直接離開了商場,回到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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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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