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章 190：選址

信任是旅團成員間不必言說的一種默契。

這種默契的法則在於：對一個人的信任並不是全部。

即便是夥伴，每個人也都有懷疑的權利。如果要交付信任，那也是經過自己判斷後的得出的結果。

俠客相信自己的夥伴會做出他們認為準確的判斷，並且會毫不猶豫地執行。

這就是他與其他成員之間的「信任」。

所以，他戴上了「蓋儂的面具」，然後——

「咣」地一聲，俠客的腦袋砸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發出巨響。

「……」

飛坦拿起手中的傘劍戳了戳眼前的同伴，沒有攻擊，沒有回應。

「……昏倒了？」

「好像是。」

「……嘖。」

……

昏倒了的俠客卻感覺自己似乎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之所以這麼推測，而不是認為自己只是被傳送到了島外的「別處」，是因為俠客發現……自己已經「不在自己的身體」里了。與之前在夢境中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不同，現在的俠客，可以隨心所欲地出於自我意志做出事實上的行為，比如張開手掌、握緊拳頭，但是，卻並非使用他的身體，而是「別人」的。就像是與夢中的那個附身自己的傢伙情境互換一樣，俠客看到「自己的」皮膚黝黑而粗糙，身體內蘊含着不同於「念」的某種力量，非常的……神奇。

這樣的設定，結合那個面具的描述，俠客不禁揣測自己或許是像那個聲音控制自己一樣，奪舍了也許是魔王「蓋儂」的身體……對此，他倒是沒有感覺到什麼特殊的感覺，畢竟，身為一個操作繫念能力者，控制他人身體這樣的事情於他而言並非一件陌生的事情。

或者說，有這樣的遭遇，已經算是此次嘗試的意外之喜了吧。

——自己能夠通過主動使用面具、從而操控這具身體，和對方操控自己戴上面具連接夢境，這兩種情況似乎是相對的。只要通過一些條件（比如面具）取得主動權，他和那個人都可以互相操控對方，這就意味着這種操作同樣也符合操作者「先到先得」的原則。

這就說明，即使是那種與「念」不一樣的能力，在這個世界的運行法則下也有共同點——有沒有可能他們本身就是一樣的能力呢，那林克的能力也是可以被搶奪過來的嗎？這個問題暫且不提——總之，既然是在操作系的領域，俠客認為自己的勝率不小。

這麼想着，他更加愉悅起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樣的操控會結束，在摸索清楚規則以前，他打算先觀察一下自己目前所處之地的情況——也許是出於身體的本能，僅僅是抬起手一個響指，一團火焰就出現在了他的指尖，瞬間，方圓小範圍內的場景被照亮了。

紅色的火焰映在紅色的眼瞳里，無聲地跳躍。蓋儂多夫，不，實際上是俠客，露出了一個淺淡的微笑。

某種程度來說，這似乎可以被歸類為變化系的能力吧……按照「念」的六大譜系來說，操作系與變化系是對角線的位置，身為操作系的俠客幾乎很難以變化系的方式來使用「氣」，如此輕而易舉地達成這樣的效果，感覺非常奇妙。

似乎是感覺到了他心情的愉悅，那團火焰猛然就變大了一些——這也讓俠客看到了周圍遍佈的鎖鏈，那些鎖鏈上貼滿了畫着符文的咒印，散發着斑駁的綠光，俠客一開始就是通過這樣微弱的光芒確認了這具身體的外觀的。

然而不等他獲取更多的情報，一種彷彿念力消耗過度的疲憊感倏然來襲，與此同時，剛剛還在劇烈燃燒的火焰倏然熄滅，強烈的困意湧上大腦！

「咣」地一聲——

俠客感覺自己重重地撞在了牆上！

沒有「氣」的保護，後背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劇烈的痛覺瞬間驅散了那股疲勞的錯覺與睡意，也讓俠客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昏暗的酒吧中，沒有眉毛的青年正露出猙獰的微笑，扭動了一下剛剛發出攻擊的重拳。周圍，聚集了不少圍觀這次衝突而看熱鬧的傢伙，有些人嘴裏還吹着口哨。

芬克斯正凝視着他的方向，而在他的身後，飛坦懶洋洋地酌了一口酒杯里的液體，抬起眼皮：「芬克斯，他醒了。」

「啊~什麼，這麼快就結束了嗎！」芬克斯扯了扯嘴角，「那麼，在證明你就是俠客之前，我不會停止攻擊。」說着，重新掄起手臂——

可惡，雖然把決定權交給對方的正是自己，但是俠客卻不得不懷疑，芬克斯這傢伙難道早就想揍自己了，否則怎麼會這麼積極？然而無暇思考更多，同為同伴，俠客當然知道芬克斯的攻擊有多厲害，他又不是強化系的！所以，他只能飛快地忍耐住背後的疼痛，同時使用「堅」來抵抗。

躲避的同時，天線已經出現在了俠客的手中，一退一進，因為「周」而包裹着氣的天線差點被插進了進攻之人的身體里——顯而易見，對方也早有防備，兩個人的「氣」形成劇烈的碰撞，然後雙雙退開。

因為毫不留情的進攻而產生的衝撞，形成了能量波，而後，除了飛坦以外其他人手裏的杯子全都被震碎了。酒吧里圍觀的人群發出怒吼，卻沒人敢上前，原本無動於衷的飛坦恰好釋放出了強大的念壓，嚇得那些混混四散而逃。

因為無論是玩家，還是設置好的NPC都能察覺到，兩個金髮男人的攻擊，還有那個矮子的念壓，都不是在切磋，更不是醉酒後的打鬧——其中的殺意全部都是真的！這三個人，是一群真正的不畏懼死亡的亡命徒！

而因為習慣面帶笑意，長著一張娃娃臉的輔助人員無奈的嘆了口氣。

芬克斯沒有繼續攻擊了，俠客拍拍手站起身，算是重新拿回了自己作為「同伴」的身份。他轉而問飛坦：「剛才你說我『醒了』，所以在此以前，我是昏迷的嗎？」

「嗯，死豬一樣。」飛坦點點頭。

「所以我才在想，如果你再也醒不過來，是不是就替你把你處理掉比較好。」芬克斯接話道。

「所以你就給了我一拳？」俠客嘆氣，「我的後背現在還在疼。」

嘴上這麼抱怨著，他卻一點也沒有怨懟的意思在，相反，青年感覺自己興奮極了——雖然不確定那種疲憊感是否和芬克斯的攻擊有關，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如果說操控著蓋儂身體時，他自己的身體會處於休眠的狀態，那麼也許，當蓋儂操控他自己時，蓋儂的本體也許也會陷入同樣的休眠。（前提是他還有本體。）那麼如果在此期間趁虛而入的情況下，他所擁有的那些類似念的魔法，是否能被取得呢？

正因為獲取了某些情報而感覺躍躍欲試的盜賊並不知道，此刻，本來恢復的力量就不多、還因為之前那些侵入者的舉動而筋疲力竭的魔王，又因為俠客而耗盡了最後一點能量，陷入了無聲的疲憊與憤怒里……

同一時間。

巴托奇亞共和國，枯枯戮山。

糜稽·揍敵客向來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他自認為）。雖然在友客鑫沒買到遊戲還把零花錢賠了個底掉，回家以後還面對了一片狼藉的房間，但好在，藉著大哥請年假、三弟五弟離家出走的空擋，他也有機會成為了家裏唯（僅）一（剩）的支柱（打工人），賺取了相當豐厚的報酬。

於是，在盯着房間里那個與他無關的遊戲機上的亮燈看了一宿之後，糜稽打開了電腦，打算再一次嘗試來得到一台《貪婪之島》。

並且，他覺得這次距離目標很接近了。

因為他聯繫上了伊克尚佩。

糜稽雖然對這個知名的黑客獵人早有耳聞，但其實並不認識，更不清楚對方與《貪婪之島》的淵源。之所以會有所聯繫，只是因為他（通過交易）用大哥的獵人執照在獵人網站上發佈了懸賞令，對方主動聯繫，目標不在天價賞金，而是他手裏的一個遊戲的自製稀有裝備，報酬是提供一個有關《貪婪之島》的情報。

向來習慣以交易行事的糜稽很痛快地就同意了這個要求。

對方也很快地告訴他：

「嗦尼和仁天堂很快會發佈一條聯合直播直面會公告，直面會的內容就是《貪婪之島》的實況直播。」

伊克尚佩拿到武器立刻就消失了，連同樣身為黑客的糜稽都難以追蹤。

然而，這樣短短的一句話，卻讓糜稽瞬間睡意全無。

《貪婪之島》是在1987年由嗦尼發行的遊戲，遊戲捆綁限定主機，限量發售一百台，自發售之前就被一搶而空，一直以來都是世界上最昂貴、最神秘、最危險、最難取得的遊戲。然而，擁有那麼多最高級形容詞的《貪婪之島》的獨特之處，並不在於那些世俗概念上的比較，而是在於，這是一個需要「念」才能進行的遊戲。

對於同為念能力者的糜稽來說，這些當然不是什麼秘密，但是現在，因為這個情報，一切都不同了。

嗦尼和仁天堂會進行《貪婪之島》的遊戲實況直播。

姑且不論，被獵人協會小心隱藏的有關「念」的秘密是否會曝光。

天空競技場也會放出一些200層以上的付費直播，但是普通人根本不會相信超能力的存在，即使如此，他們依舊可以通過決鬥者的打鬥獲得暴利衍生的快樂。然而遊戲不一樣，憑藉糜稽多年ACG經驗，除非是那種純文字向的戀愛遊戲，大部分遊戲都必然會需要設定一些道具、地圖，增加打鬥系統和技能樹，提供收集任務，來豐富玩家的遊戲體驗。那麼在一款念能力者限定的遊戲里，這些道具和技能，也許就是通過「念」來實現的。

那麼，普通人要怎麼通過直播，來感受那些他們根本接觸不到的世界呢？

糜稽原本以為，《貪婪之島》也許是只有念能力者才能玩的遊戲。

但是，如果……直播是可行的……

那麼……《貪婪之島》也許不是只有念能力者才能玩的遊戲呢？如果是只有念能力者才被允許進入的遊戲呢？

所以，《貪婪之島》只有限量的100套。

有沒有可能，並不是因為要限定100套，而是因為，只被允許製造100套？

有沒有可能，遊戲的主機並不是進入的必要條件，而是進入的篩選方式？

李四特深深地嘆了口氣。

「只要戴上戒指，任何人都可以使用兩種魔法，「BOOK」和「GAIN」。」是進入G·I一開始的規則說明。但這同時也透露了一個重要的信息，使用這種魔法的人並不一定是念能力者，事實上，即使是普通人，也依舊可以體驗遊戲。

所以，他們才能順利地招待嗦尼和仁天堂的代表，並通過發行公司的遊戲審核。

戒指是一個媒介，同時也是一個「誓約與制約」，戴上戒指的人等同於接受這樣的「制約與誓約」，即除非得到通關獎勵，否則只能在島上使用遊戲卡牌。但與此同時，如果是普通人戴上戒指，則會默認接受開啟自己的「念」，這是一種被動接受的狀態，溫和而無感，大多數情況也不會失控。但是讓普通人使用「念」製作出的卡牌，甚至是擁有「念」，這顯然是不被允許的，因此，《貪婪之島》的發行與運行都遵循着嚴格的條件，上島審查的普通人也會需要進行嚴格的審核。

然而現在，這一切或許都會被公之於眾……

這場直播的安排的確是突然的，但李四特總覺得，也許金早就有這樣的計劃了，也許是三年前，也可能是更早的時間。

倒也沒錯，雖然當今世界大範圍內是總體和平與安定的，但在許多國度，依舊存在着壓迫、□□與無休止的戰爭。人們說着世界大同，種族平等，卻依舊不相信人類擁有共同的起源，偏見，傲慢，文化壁壘和民粹主義從未消失過。

然而那些希卡遺跡的出現，卻像是狠狠地打了那些人的臉。

不同於做基因檢測才能知道自己體內所蘊藏的來自其他種族的基因。那些擁有同樣文字、出自同源的遺跡□□而直白地出現在了世界各地的每個角落，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從高山之巔到深海陸地，從曠野平原到城市巷尾，無處不在。從而真正地連通了整個世界，並意味着此片土地之下，曾經沉睡着一個巨大的王朝，人類曾經真正擁有過一片廣大的國度與共通的文化。

所以，當希卡遺跡同樣出現在貪婪之島時，秘密早已不再是隱秘。

既然這一天總會來到，不如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

那麼，沒必要在糾結那些可能造成的動蕩與變化了。

李四特給自己灌了一口咖啡。

回到眼前的工作上來！

現在，先選定一下直播會的地點吧——

他看着眼前的貪婪之島地圖：

魔法城市瑪莎多拉是交易場所，是遊戲里聚集玩家的城市，販售的咒語卡也是貪婪之島的關鍵道具，各種設施齊全，可以說是一個代表了貪婪之島的城市。

但是因為玩家都是念能力者，所以在這裏直播的話，將「念」的秘密暴露給世界的可能性也會更高。

然後是戀愛都市愛愛。整座城市被製作成戀愛冒險遊戲的形式，玩家在這裏的每一次相遇都有可能是一段戀情的開端。不知道為什麼金當時強烈要求加了這麼一個城市進來，但也不失為一個頗具特色的直播地點。

唯一的問題是，李四特最不希望嗦尼和仁天堂看到的某幾個（侵權）人物正好就被安排在了戀愛都市愛愛，所以排除。

接下來是賭博之城杜力亞司。指定口袋卡牌「彩虹鑽石」就被藏在這座城市中。眾多的娛樂項目琳琅滿目，某種意義上來講確實比較上鏡，但可惜現在聚集在這座城市的玩家精神面貌都不太健康，一副自暴自棄的賭徒模樣，可能會對遊戲的宣傳造成負面影響。

里美路是貪婪之島城堡所在的城市，如果就近把直播地點安排在這裏呢？

不行，這個地方還是有點敏感，有太多涉及遊戲規則和GM的內容了，一個不小心就會露餡。

那麼，初始入口呢？

根據最近各位GM的報告，初始入口是狩獵玩家最經常發生的地方。如果一上來就讓兩大公司的高層看到玩家血濺當場，實在不好解釋。

看了一圈下來，答案似乎已經很明顯了。

李四特把直播地點定在了貪婪之島的魔法城市——瑪莎多拉。

希望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