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花開》下:話語外傳(五)

《春來花開》下:話語外傳(五)

花語外傳(5)

2009年10月5號小雨

花語:

張士俊終於答應和表弟離婚了,沒想到這麼快,這對她和表弟都是好事。表弟那種不通人事的男人,不管誰跟著他都是災難,等年紀大些了,再找個女人照顧她下半輩子生活吧。

陳教授旅遊回來了,還是城裡人好,農村人忙活一輩子,有誰問他們過星期嗎?沒有。人必須提升自己的生活質量,昨天跟王向新通話,去縣城買房子的事不能再拖,大姑娘明年去縣城上高中,二姑娘上初中,今年買下房子裝修好,等著搬走吧。這地方再好好不過城內啊。

陳教授真熱心,竟策劃著山村旅遊開發的項目,好像眼前就要實現了,走不出山村,眼睛永遠不會睜開,境界就北方庄這一個小窩罷了。

外傳:

國慶小長假一到,兒子和女兒要去BJ,陳方春要回BJ一趟,和兒女們匯合,問王向明有外出計劃嗎,王向明說去內蒙;BJ學校打來電話,說在威海有一場城市文明文化建設討論會,三天時間,通知他去參加。陳方春想,自己雖然來北方庄了,但不一定非要和外界隔絕,有些場面的會議還要參加,一個做學術研究的,保持社會聯繫很有必要,便答應下來。威海會議在國慶假之中,所以開完會,與青島大學的一個老同學結伴去WF、煙台逛了一圈。這兩個地方一直沒去過,都在山東膠東半島,是山東發達地區,等一路看去,才發現,山東沿海發展很快,只是文化旅遊開發這一塊沒跟上,全憑自然環境吸引人,文化品牌不響,因為這些地方比不得泰山,泰山什麼不宣傳,照樣有人擠著去,泰山的自然與人文文化太強大了。

陳方春以為,中國旅遊靠的是祖宗留下的遺產,後續充實能力太差,尤其是服務品質更差,創新旅遊節目不值一提,而且各地千篇一律,進廟燒香,上山看人,有人只看到景點看不到人文,幾乎沒有一個地方在服務業方面給遊客留下深刻印象。聽說TA市要改名泰山市,不從人文關懷文化浸染方面下功夫,表面作業做的再好,不能提高旅遊品牌提升知名度。

一路下來,陳方春買了不少觀光紀念品,差不多北方庄村委們人人有份,又特意給劉桂花三個孩子買了三件紀念物:送給王誠穎的海爾兄弟造型的瓷瓶,送給王誠冉的竹制摺扇,送給王誠傑的WF風箏;他站在蓬萊閣下的一張照片,印到一張明信片上,背後寫了一首詩:

蓬萊海水煙茫茫,微雨鳥聲翻翅翔。人道八仙飛海島,我來尋夢納秋涼。

寫上地址后,無意間把收件人寫成「劉桂花」三個字;又想,也好,雖然給她帶了件紀念品,但和別人的一個樣,送給她張明信片,不也更特別?

正為陳方春給孩子們買的紀念品歡樂的劉桂花收到明信片后,煞為興奮,心想,陳教授不愧文化人,知書知禮,出門一趟,惦記著村裡人,這是把我們當做朋友了;自己給他做點飯,竟還想著給孩子帶禮品,最絕的是這張明信片,從沒見過這樣形式的。看著陳方春的照片,卻又禁不住奇思:城裡人喜歡把自己的照片送人嗎?不然,這其中是不是又有什麼含意?想了一會,不覺心中突突跳動,不敢再想下去。卻在送飯的時候,把明信片也拿過去。

劉桂花指著明信片上的風景,問蓬萊閣景象如何,陳方春問你沒去過?桂花說沒有,哪那時間和情趣,陳方春說,可能沒時間吧,

情趣還是要有的。桂花又說,你這張照片照的真好,把你的風度拍出來了。陳方春說,現代的生意人越來越聰明了,他們充分理由現代科技手段招徠顧客;幾年前我還想,如果旅遊區能迅速將人的照片印刷到明信片上,會贏就多少利潤,沒想到,這想法很快實現了。等有時間,你們全家去各地看看,走到哪裡拍到哪裡,印到明信片上,這紀念意義不同於簡單的拍照啊。桂花說,你就拍了一張嗎?陳方春說是,桂花說你的紀念意義沒有了。陳方春說,在你手裡更有意思,我把你當做好朋友。桂花說,太讓人激動了,你得給我點時間準備下吧,這幸福來的突然。陳方春說,那好,把明信片給我,等我走的時候再給你。桂花說,那可不行,這張明信片一路走了多少地方,千山萬水的才送到我手上,怎麼能輕易給你,你想留我給你複印一份。陳方春說,你這話說的很有水平,有想象力,不複印了,在你手裡,讓我也想著它,想著北方庄美好的歲月。又問起桂花表兄弟婚姻的事。

劉桂花送她三姨到家后,就去前院找張士俊。張士俊見到劉桂花,心裡一陣忐忑,就想等著挨罵吧。劉桂花沒有罵她,平靜的問她你們這日子怎麼過,說打就打說罵就罵,什麼時候是個盡頭,你天天泡在憤怒里,不急嗎?張士俊說怎麼不急,可不知道怎麼回事,看到婆婆就來氣。桂花問,為什麼?是因為景雲申吧。張士俊說,你怎麼知道的?桂花說,你恨我三姨給你生了個不如意的女婿唄。張士俊說,是這個理。桂花說,這也叫理?接著做張士俊的心理工作,明說暗示的指點她不如離婚。

當初,景雲申跟他母親來北方庄走親戚,張士俊和跟劉桂花正在桂花娘那裡說話;景雲申個頭高,白凈凈的臉,眼裡透出一份秀氣,張士俊一見鍾情;回頭詢問劉桂花張士俊家的情況,劉桂花說你是不是看上我表弟了,可我告訴你,我這表弟外秀內拙,中看不中用,具體情況我不好說,你真要看中了,自己找個媒人去。劉桂花這話並不是挑媒,如果換一個女孩子也許不這樣說或是根本不說,因為她了解張士俊那品行,粗魯暴躁好吃懶做,哪裡像姑娘。雖然她也想著給表弟介紹對象,可表弟的病讓她不敢隨意,即使三姨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她說幫表弟找對象,劉桂花卻明白這對象不是那麼容易找的。在婚姻上,世上就有三種人,兩頭的人一個精明一個笨拙,精明的和笨拙的都要挑挑揀揀,精明的挑揀是有資本,笨拙的挑揀是因為沒有資本,有資本的挑花眼往往錯過前村后店,於是好男沒有好妻好女難嫁好男;笨拙的,眼睛雖不高,但又怕找一個比自己更差的,恰如啞巴找不的聾子,唯有中間的人只要過得去,不那麼講條件。給景雲申找個好的,怕對不起姑娘,找個差的,怕三姨看不上。事實上,景雲申說過幾個對象,條件人物比景雲申差,桂花三姨都給辭了。

張士俊聽了劉桂花的話,並沒放在心上,什麼外秀內拙中看不中用,她沒往深處想,以為景雲申可能人老實,那天看他話語不多,猜這孩子也許太安分甚至愚直,但聽說他家條件好,老爹是村書記,官不大,可也是一村之長,號令上千口子人的。回家自己竟悄悄去南庄一趟,做「調查」去了。再看那瓦房那高大的院牆,院子里的糧囤,憑直覺知道這是殷實的人家;再後來,聽說景雲申有腦炎後遺症,雖然有些不足,卻又想嫁過去是享福的,吃不愁穿不愁,況且景雲申獨生兒子,四個姐姐嫁到縣城,日子一家比一家富裕,就是景雲申干不的莊稼活,還能缺她兄弟吃的喝的?

每個人都有一廂願景,都想象有個美好的未來。假如奔著勤勞奮鬥的心理,這日子就會錦上添花;假如奔著坐享其成的目標而去,一萬個里有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失敗。不幸的是,張士俊不是一萬個里僥倖的那一個。等嫁過去,才明白劉桂花那句「中看不中用」的含義。

陳方春一句「離婚」提醒了劉桂花,她沒向陳方春深問,立刻明白這話的意思,便專程去三姨家,對三姨說出自己的意見。劉桂花說,這婚姻明擺著沒法繼續下去,不離婚,她兩口子是好是孬不說,三姨不被打死也被氣死,景雲申更不用說了,看看這兩年裡,景雲申的病越來越重,變成傻子等不幾天了;反正張士俊給景家生了兒子,景雲申有后了,等幾年景雲申到了中年,給他娶個山村裡的婦女,不管帶不帶孩子,能照顧景雲申下半輩子生活就行了;你們景家這條件,不愁找不到能過日子的女人。桂花三姨說,這法子最好,可那瘟神願意嗎?桂花說,這破貨,嘴饞心浪,只要有吃有喝,養在豬圈裡都成,得想辦法給她找個下家,讓她死了這條賴在景家的心。

劉桂花罵張士俊破貨有些不地道,狠是狠了,卻沒有冤枉張士俊。北方庄姓張的十幾家,但張士俊父親張有堔這個張家跟村裡其他張家不是一枝,非親非故。張有堔會木匠活,早出晚歸四下找活,妻子花辛玉人如其名,天生麗質而又水性楊花,是張有堔在外村幹活時相好的,後來私奔來到北方庄。花辛玉初見張有堔人才威武口吐蓮花,兩人先奸后娶,到了張有堔家才發現,張有堔空有一張巧舌和手藝,卻不會持家,除了一個大院子,基本上家徒四壁,便知道張有堔一身上下都饞,錢都花在吃和女人身上了。婚後,張有堔四海打工,花辛玉在家生育孩子,一連生下四個女兒三個兒子。有人說,這四個女兒只有一個是張有堔的苗,因為不耐寂寞的花辛玉總是不斷的在村外打野食。村裡人說,養在龍宮是龍子,養在豬圈就是豬,張有堔一身輕鬆四海為家,孩子們卻遭了殃,從小得不到父母之愛,如同流浪,更可憐的是孩子耳聞目睹沾染上流里流氣的毛病。

張士俊從小不愛學習,曾跟劉桂花打拳學藝,劉桂花看著這孩子可憐,曾想著把她培養好,做個有規矩的人。可張士俊太皮,任劉桂花多麼嚴厲,在人跟前一副畏畏縮縮聽話的樣子,轉過身去,卻又放蕩無忌。十五歲上,被花辛玉的相好給誘騙,失了身,從此,破罐子破摔,成為流氓。

張士俊嫁到景家,雖然男女那生活不如意,卻也沒有出牆出軌,四年前跟景雲申談婚論嫁時,劉桂花和王向新在廣東打工,不知道三姨家這檔子事,否則,她不會讓三姨結這門子親。其實,桂花三姨黃芸桂隱隱約約聽到過張士俊的風流事兒,可一想到兒子的病,又快三十了,心裡就疼,心想,過去的讓它掀過去,等娶到自己家來,把媳婦看緊了,過不幾年哪有不改的理。正是這一想法,讓張張士俊在景家沒有了自由,張士俊邪性大發,對景雲申娘倆不打即罵。

劉桂花威脅張士俊,憑你對我三姨對我表弟打打罵罵這一條告到法院,不判你的刑也讓你從景家滾蛋,何況你以前那些破爛事兒,當天下的人是瞎子看不見是啞巴說不出嗎?張士俊到很實在,對桂花說,離了婚,人家不就說我因為胡搞被婆家攆出來了,這幾年你也知道,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跟我婆家丟過一次人。桂花說,還不丟人啊,你一次次的打打罵罵,半個張庄鎮都知道了;張士俊說,我沒搞破鞋啊;劉桂花說,看你這張嘴說的,你還想著跟在你幾娘家一樣亂搞呢。張士俊說我概不就完了,不打不,劉桂花說,誰信你這張嘴?!張士俊說,只要婆婆別管我的自由,讓我出門出家玩,別老跟在我身後,我就不和她們吵。劉桂花聽到這裡,恨的牙根痒痒,冷冷地說:「你是天女下凡還是宋美齡武則天,要跟丈夫約法三章啊。」張士俊說:「我不管,我就是不離婚。」劉桂花說,等法院來抓你吧。張士俊怔了一刻,不離不行嗎?桂花說,離吧,離了對你好,你走的遠遠的,找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找個家底富裕的人家,過你的逍遙日子去多好,幹嘛跟著景雲申這個沒男人味的守活寡。張士俊說,你替我找一個婆家。劉桂花說,我有這本事,還在北方庄這個山窩裡過。張士俊說,那我去哪裡找。桂花說,我替你打聽打聽。

劉桂花先讓張士俊回北方庄娘家住著,待幾天把婚離了在等著找婆家。張士俊說,這等到什麼時候?桂花說你娘這裡有電腦,你自己網上找找。

陳方春聽過這故事,說:「虧你受過教育呢,這主意出的,又邪又正。」桂花說:「對付這種人,光用正道行不通。」陳方春說:「你表弟擺脫了張士俊是好事,但對張士俊來說,又怎麼不說是件好事。但願這孩子找到一個理想的歸宿。」桂花說:「你不恨張士俊這種人?」陳方春說:「恨又怎樣?一個活人一條生命,她也有權利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啊。」「啊?」劉桂花說吃一驚,「她有權利?只禍害別人了,臟死了。」陳方春說:「任何事都有原因,當人不把原因作為要挾他人的時候,他就有權利按照正常人的方式生活。」「你說的太深奧了,」桂花說,「我現在唯一的希望是張士俊趕快找到下家。」「看你這話說的,」陳方春說,「婚姻大事,成了上家下家了。」桂花說:「在俺們這裡,就這樣說。」陳方春說:「那就祝願她早早找到下家吧。」劉桂花樂了,說:「你學會了我們村裡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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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花開上:北方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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