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睜開眼，東方安懶洋洋地直起身：「爹，話說咱撿的那個孩子怎麼樣了？」

半月前，父子倆從江邊撿到個小孩，十二三歲，當時都只剩一口氣了，遇到二人才曉幸撿回條命。進醫院就是1cu，東方安當時在打工——當然當時對東方永說的是在找工作。全是東方永在照顧那孩子。

「前天就醒了，情況還不錯。」東方永面色凝重起來，「本來這件事是想在江邊給你說的。」

「嗯？」

「我想領養他，想問問你的意見。」

東方安愕然：「我的意見？」

「因為你也是這個家的一員。」

「……」

「當然，你不願意就……」

「那孩子的原父母呢？打聽到消息了嗎？」

「有大致方向了，江上游那天有座村子遭了洪災，全村都被沖走了，目前看來他是唯一生還者。」

「給我一個非領養不可的理由。」

「福利院的院長告訴我，超過十歲的孩子因為養不熟，幾乎從未被領養過。在一個以所有孩子都能吃飽為目標的地方，他不可能得到教育，到十八歲一出福利院，沒有任何生活技能的他的日子會很難過。」

東方安嘆一口氣：「我同意。」

「就知道你不會同……誒誒誒？」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小心眼兒？」他翻了個白眼：「都是這麼過來的，我能理解他的處境。」

男人沉默了。

「抱歉。」

東方安卻嬉皮笑臉：「過去的都過去了，不用那麼沉重，你眉頭皺得快能夾碎雞蛋了，吃飯吧，肉快被我吃完咯！」

「好小子，敢玩兒陰的！」

「怎麼還急眼了呢！誒你別直接搶盤子啊……」

……

醫院外。

東方安一臉恨鐵不成鋼：「兩天啊！整整兩天？你還沒跟那孩子搭上話？」

某中年男子一臉尷尬：「主要是我一靠近他他就抖，打個招呼都跟上刑一樣……」

「算了，後天不可抗力因素，不怪你。」端詳著那條猙獰的疤，他也沒太過為難東方永：「所以我這次的任務就是和那小子打好關係、告訴他他父母可能已經死了和被領養了？」

「是的，交給你了…我先接個電話。」東方永拍拍他的肩走到一邊。

進入病房，社恐東方安嘗試打了個招呼：「你好。」

「你好，請問您是？」床上的少年警惕地看向他。

「我叫東方安。」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是之前照顧你的那個人的養子。」

「哦。」

在足以憋死人的寂靜中兩人干瞪了三分鐘的眼。

「那啥，就是那個，你記得昏迷前發生了什麼吧？」東方安想了想，決定用側面暗示少年他已沒有家人的事實。

「記得。」以為在接受盤問——畢竟在洪水之下一個孩子都能生還確實很蹊蹺。少年一板一眼答道：「我當時在給我爹娘守靈，忽然燭火都滅了，我聽到了嘀嗒嘀嗒的水聲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你還有家人嗎？在洪水之前，你有爺爺奶奶兄弟姐妹之類的嗎？」東方安愣了一下，沒有在意為什麼洪水的聲音會是嘀嗒嘀嗒的，反而問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沒有，怎麼了？」雖然不解為什麼像在查戶口，但少年還是老實開口。

「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我……不知道，大概是找個福利院待着，等成年了出去做苦工吧。」

「嘶……」東方安倒吸一口涼氣：「老傢伙算的真忑么准。」

「你說什麼？」

「沒什麼，總之情況正如你知道的，你的家已經跟着洪水飄走啦……」青年努力讓自己笑得溫柔些，向少年伸出手：「如果不想去福利院的話，我們可以嘗試着成為家人。」

……

在沉默中，臉都快笑抽了的東方安發現少年始終坐着，沒有回應的意思。

「喂？小孩兒你不會是手被截肢了吧？」

「沒，我只是不明白。」迎著東方安驚訝到彷彿在說「屋槽難道咱兩個人拼起來才只能拼出一個完整的人」的目光，少年無奈地將手搭上去：「為什麼呢，為什麼救我后沒讓我付錢還好心地領養我？」

是試探，就像失去母豬必有后沒有利爪的幼崽在虛張聲勢。

「呃，為了讓你打工還債？」

「那你沒必要說我會成為你們的家人的。」

「別認真啊，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少年愣了一下，神情低落地抽回了手。

「咱又不是雇童工的，那也太張三了。」

少年的眼睛亮了一分。

循（坑）循（蒙）善（拐）誘（騙）下東方安總算將少年帶上了回家的路。

計程車上，東方安始終緊皺着眉頭：「好像忘了什麼，算了不重要，回家再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