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晴川小網管

1999年，夏。

晴川網吧內，噼里啪啦的鍵盤敲擊聲此起彼伏，各種牌子的煙味混雜着汗臭味讓人隱隱作嘔。

擺滿零食的前台里，一個中年男人嘴裏叼著煙，正雙手翻飛的操作的滑鼠和鍵盤，在他身後，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腦屏幕。

網吧的空中籠罩着一層煙霧，地面上被踩滅的煙頭和零食袋隨處可見，前台周圍乾淨一些，但是網民們的香煙和零食一大半都是從這裏買的。

「防禦！防禦！」，青年楊東連忙喊道。

電腦屏幕上，只剩下很少血量的持劍戰士正在和已經紅血的怪物戰鬥，中年男人準備一鼓作氣擊倒怪物，但是楊東卻敏銳地看到了怪物準備釋放技能，便連忙提醒。

中年男人這時也察覺到怪物的舉動，操作著戰士舉劍格擋，將這一記攻擊抵擋了下來並順利擊倒怪物。

中年男人坐在有些破舊的椅子上，背後的牆上寫着「晴川網吧」四個大字。

「你是來應聘網管的？」中年老闆廖國良蹺著二郎腿，上下打量着眼前這個瘦瘦黑黑，留着短髮的小夥子。

「是的，老闆」楊東有些緊張地說道，「希望老闆給我個機會。」

廖國良看了楊東一眼平靜說道：「一個月五百，包吃住，干不幹？」

廖國良彈了彈煙灰，繼續吞雲吐霧。

楊東聽到老闆同意他留下來做網管，激動的連忙答應，對於工資更是沒有任何意見。他之前已經應聘了好幾家網吧，但是那些網吧的老闆在得知他沒有管理網吧的經驗后，都拒絕了他。

至於廖國良能給他這個機會，這完全是看在他剛才的表現上。

「不要高興得太早，干不好的話，我是不會一直留你在這裏吃乾飯的。」廖國良說完，楊東連聲稱是，並表示一定會好好乾活。

廖國良見楊東態度很好，起身朝着嘈雜的人群喊道：「小趙，過來一下。」

「來了！」

楊東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排排的大頭顯示器整齊地排列著，頭戴耳機的人們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屏幕。此時，一個和楊東年紀差不多，留着中分頭的青年在顯示器中間直起身體，放下手中的掃把，快步走向前台。

「廖哥，啥事兒？」，青年抖了抖被汗水浸濕地背心說道。

「小趙，這個是新來的網管楊東，你帶着他熟悉一下日常的工作，再帶着他去宿舍看看，以後他和你住一個屋。」廖國良吩咐完就離開了網吧。

趙磊一把摟住楊東的肩膀，開始介紹起網吧的機器和日常的工作。

「咱們說好聽了是網管，其實啥都要干。比如，打掃衛生、點貨還有給客人泡速食麵……」

楊東認真聽着，臉上沒有一絲的錯愕，這種表現倒是讓趙磊有些驚訝。

「你怎麼對工作內容一點也不吃驚？以前干過網管嗎？」，趙磊好奇地問道。

「其實我之前經常來網吧玩遊戲，網管們每天做些什麼，我也大概了解一些。」楊東搖頭回答道。

「我懂。」趙磊會心一笑說道：「你來咱們網吧當網管可算是來對了，廖老闆對員工很不錯的，你看這裏有百八十台電腦，只要不是爆滿，員工可以隨便玩，妥妥地大福利。」

趙磊帶着楊東在網吧里走了一圈，也將工作仔仔細細地講了一遍。一班有兩個人，一個人負責收銀，一個人負責網吧給客人提供服務。楊東的工作是後者，但是有時候趙磊不在的時候，楊東就需要兼任收銀員。

網吧的主要工作是在前台幫客人上機和下機，解決電腦故障，記住貨架上零食的價格，記賬以及打掃衛生等等。

臨近中午，網吧里的客人陸續下機去吃午飯，楊東在前台給客人下機，趙磊在一旁幫着找錢。看到楊東很快適應了工作，趙磊不由得點點頭，對於楊東的學習能力給予了肯定。

1999年，電腦還沒有完全普及開來，更多的人只是聽說過，沒有見過，或者見過卻沒有使用過。

「你先在這裏盯着，我去拿午飯。」趙磊說完就叼著煙出了網吧大門。

此時，網吧已經清閑下來，只剩下十來個人還在繼續上網，一百平米左右的空間顯得有些空曠。網吧里不再嘈雜，只有稀稀拉拉的鍵盤聲響和房頂電風扇發出的「呼呼呼」的聲音，空中的煙霧也被來回擺動的電風扇吹得漸漸稀薄。

前台立着一颱風扇，正對着兩把空空的椅子吹，而楊東正站在風扇旁邊的貨架上認真看着商品的價格。

「乾脆面5毛錢一包，大辣片1塊錢一袋，麥麗素5毛錢一個，康師傅桶裝3塊錢，袋裝1塊錢……」

貨架上的零食着實不少，都是當下賣得比較火的零食和食物商品。

「飯來嘍～」，楊東聞聲看向門口，只見趙磊左右手各提着一個保溫桶走進來。

兩人坐在前台里，將髒兮兮的白色鍵盤和滑鼠向前推了推，將保溫桶放在桌子上，這兩個保溫桶里，一個裝着熱氣騰騰的米飯，另一個裝着炒空心菜和酸辣土豆絲。

趙磊從桌下的柜子裏拿出兩副碗筷，一邊盛飯一邊說：「這飯菜是從一條街外的嘉星服裝廠的食堂拿過來的，以後你要去打飯的時候也要去那裏。」

「為什麼要去嘉星服裝廠的食堂打飯？」楊東夾了一口空心菜疑惑道。

「因為嘉星服裝廠也是廖老闆開的呀！」，趙磊感慨地說道。

楊東聽后也是感慨原來廖老闆這麼厲害。嘉星服裝廠在寧江縣算得上是大廠子了，服裝廠有幾百號工人，日夜開工，稱得上是日進斗金。

「怪不得廖老闆開得起這麼大的網吧。」楊東說道。

「呵，這就算大網吧？」趙磊輕笑一聲繼續說道，「我聽廖老闆說，他開這家網吧只是跟着潮流玩一玩，就算全賠了都不心疼。」

楊東暗自咋舌，有錢人就是任性。

吃完飯後，兩人繼續坐班到三點半。來交班的兩個人和他們年紀差不多，牛仔褲加襯衫的搭配看上去很是時髦。

趙磊帶着楊東來到網吧對面的小區里，廖老闆就在這個小區給網吧的員工租了幾間房子當宿舍。

看過宿舍之後，楊東就趕忙騎着「吱呀作響」的破舊自行車回家收拾行李去了。他騎得飛快，只希望能在趕上下午六點最後一班開往縣城的公交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