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夜色
?茫茫夜色，秋意闌珊。
或許在夜色之中，正發生著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暗流涌動在平靜的夜色之下，潛伏的危機或是激化的矛盾正在不知不覺中滋長，而對於那些不知道潛藏的夜色之下發生着什麼的人們來說，他們卻也是在這秋夜裏各懷心事。
半夜裏的秋風帶着一絲蕭瑟的寒意。飄飛的落葉將少年的視線牽扯向了葉子飄落的方向。這街道上空無一人，道路兩邊的房屋之中早已熄滅了燭火，人們也早已進入了夢鄉。
而他寧旭城卻還獨自一人在這街道上漫無目的的行走着。
他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像是發了瘋一般半夜跑出來閑逛，可他心裏卻像是堵得慌。自從今天白天在山門口見了柳易和李書墨，他就一直處於這樣的狀態，那位大人的講經他根本就沒有聽進去半點東西。而當師父問他的時候，他卻又強顏歡笑，什麼都不說。
嘿，青陽山的劍術天才。他搖了搖頭，心道：那小子憑什麼還能霸佔青陽山劍術天才的名號？十年過去了，他就這麼讓人難忘么？為什麼師父和師兄師姐們都說他是個天才。那我又是什麼？
他憤憤不平的想道，臉上出現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嫉妒之色。
還有婉兒，婉兒也向著他。白天的那個笑話，她也笑了。她為什麼笑我？那小子說的很好笑么？都是那小子，他害得我在婉兒師姐面前出醜了。
他一步步向前走着，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何方。或許自己散散步就會好了吧。
黑夜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寧旭城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那腳步聲他有種說不出的熟悉。他停下自己的步伐，靜靜的看着那個地方。
透過黑暗，一名窈窕的少女走進了寧旭城的視線之中，看到那少女，寧旭城緊皺的眉頭悄悄的舒展了開來。
「婉兒師姐。」他像一個孩子般笑了，「你怎麼在這兒。」
婉兒一驚，她似乎在思考着什麼。而寧旭城這一說，讓她終於注意到自己的小師弟也在這兒。
「小寧子。」她的聲音讓寧旭城感到一陣悸動，「你在這兒做什麼？」
「睡不着，出來走走。今天月色不錯」他胡亂的說着話，完全不顧現在早已是深秋時節。
婉兒被他的話逗笑了，「月色？哪有什麼月色？小寧子，我看你是在說笑吧。」
寧旭城撓了撓頭，「師姐可別損我了。我真的只是出來走走。可別告訴師父，不然說不定我回山又要背弟子規了。」
婉兒嘻嘻一笑，「當然當然，我可跟你是一條道上的。」
寧旭城見她笑的有些勉強，再聯繫上剛才他見到婉兒有些心不在焉，便知道她一定是有什麼心事，寧旭城關心道，「師姐，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婉兒聽得他這麼說，神色有些黯然，卻依舊換上一副笑顏，「小寧子，別在意我。我看你一天都悶悶不樂，到底有什麼事情讓你煩心？」
說起這事兒，寧旭城倒是一肚子火正愁沒人發泄，他抓住這個機會，一股腦兒的傾吐了出來，「師姐，那個李書墨……真有那麼好么？」
婉兒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書墨，她本不想在寧旭城面前提起他。卻不想寧旭城先提出了這個話題。她堪堪的低下頭，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小師弟知道自己所想的和他是同一個人。
可寧旭城卻絲毫沒注意到婉兒的表情，他自顧自的抱怨起來，「師姐，大家都在討論李書墨。師兄師姐的目光也都聚焦在他身上。我知道他曾經是青陽山劍宗最優秀的最優秀的弟子。可是再怎麼說起來，十年過去了，他甚至還只是一個空靈境界的人。為什麼大家都向著他？他現在可是是劍尊的弟子，和我們沒有半點關係。可為什麼師父還是那麼看重他？白日裏他和那個小丫頭嘲笑我，大家甚至都沒有表示。為什麼？」
婉兒神色有點憂慮，她知道寧旭城對於白日的事情還耿耿於懷，可她沒想到寧旭城對書墨有如此多怨言，甚至到了嫉恨的地步。
「小寧子，你入山晚。書墨以前在山中很受大家歡迎的——」婉兒替書墨開脫道，「他只是有點驕傲，當年他隨劍尊離山，大家都很捨不得的。現在好不容易見到了，自然是要念在故人的份上寬容他一下。」
「故人，故人。師姐，他都忘了你，你還在替他說話。」寧旭城憤憤不平說道，「他若真當你是故人，又怎麼會忘掉你？那日在酒樓之中你也看到了，他對師父也是那個態度，一個如此狂妄自大的人，為什麼師兄師姐會向著他？」
「狂妄自大？」婉兒搖搖頭說道，「不，小寧子。書墨是個很謙虛的人，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你只是對他有偏見。相信我，我了解他比你了解得要多得多。」
書墨，書墨，書墨。連姓氏都省去了直呼他的名字嗎？寧旭城突生了一種憎惡的感覺，他不知道這感覺從何而來。只是他聽到李書墨的名字，就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厭惡，特別是當他聽到這個名字從婉兒嘴裏蹦出來的時候。
「師姐，你為什麼就三句話不離他？他到底哪一點好了？」寧旭城有點煩躁，「論劍術，我不會比他差。論境界，我也是空靈，說不定還要比他高上一籌。十年前他是劍宗的天才，十年後他可不一定是。劍尊大人說過，青陽山祭禮的時候，他會讓我們比試一番，到時候誰更優秀不就是一目了然了么？」
婉兒的目光有些愣神，「小寧子，你為何一定要和他相比呢？」
這一句話將寧旭城問得無言以對。為什麼要和他相比呢？我與他素不相識，為何要與他相比？他是劍尊的弟子，我是青陽山的徒弟。看上去並沒有什麼能相比的地方，可天下劍客那麼多，何必執著於與他相爭？
寧旭城搖搖頭，他說不出這種滋味。或許他只是少年意氣，想要和那位「十年前的天才」一爭高下。當然，或許也只是為了滿足他小小的虛榮心，為了在師兄弟們面前爭一口氣。
少年心性，畢竟是爭強好勝，只是他自己都不願承認，在心底有一塊小小的黑暗的地方，那地方名叫嫉妒。
婉兒的視線落在一片黑暗之中，她獃獃的望着那片黑暗，一時間竟變得有些痴痴的了。
「以前，他不是這樣……」她小聲的說，聲音中帶着一絲幽怨，「他有些懦弱，可他在劍術上卻從不肯認輸……他每年歲考都是第一，每次他都會驕傲的和大家切磋劍術，我和他在一起練劍，一起長大。他怎會忘了我……」
「師姐……」寧旭城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只能輕輕拍了拍婉兒的肩。示意她時候不早了，該回客棧了。
婉兒迎著寧旭城的目光，幽幽的點了點頭。她和他一起轉身，慢慢向來時的地方踱去。
或許，他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也應該忘了他吧。
婉兒這樣想着，卻突然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她飛快的回過頭，在寧旭城不解的目光中望向了黑暗。
「師姐，怎麼——」
「啊！」
黑暗之中，傳來一聲呼號。那聲音是如此之大，大到讓婉兒的心都為之震顫。
「書——書墨？」
她喃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