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方天靈一番話讓楚星仁聽得雲里霧裏,不知所云,正待詢問,忽見方天靈身子晃了晃,自樹上落了下來。祭才幻劍也從手中化去。

原來這方天靈接連受創,其實早已是強弩之末,那逼人氣勢也不過是虛有其表。而今那二剎已死於他手,精神為之鬆懈,才覺出無力之感來。

楚星仁見方天靈落下,連忙上前扶住他道:「你……你受的傷……重嗎?」

方天靈咧嘴一笑道:「放心,我暫時還死不了。方才我一劍劈下,鬼剎未能及時躲開,受劍氣所傷,只怕此刻已逃得不知去向了。」

他嘴上輕描淡寫,其實楚星仁不知這方天靈劍氣之強,當世無人能敵。方才那一劍,罘剎與鬼剎雖是逃開那麼遠卻仍是為他劍氣所傷,可見其劍氣之凌厲。罘剎甚至再用不起那足以防住祭才劍的法子來護身,才被方天靈一劍砍作兩半。是以鬼剎雖說逃了,卻也不能好到哪裏去。

楚星仁指著方天靈一身的鮮血道:「那……那你呢?」

他這時離的近了,才看清方天靈身上竟有無數小傷,密密麻麻,似是被冥靈所咬,而左肩上則是個極大的傷口。顯是之前血獄鐮刀所致。

最嚴重的當屬背上的傷。方才凶剎那一擊出盡全力,鐮刀透胸而出,險些刺穿心臟。

但方天靈卻似毫不在乎,淡淡地道:「死是遲早的事,不過在死之前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得做。」

楚星仁心中奇道:「這人死也不怕,卻是甚麼事讓他如此放在心上?」

想到這裏,不由問道:「是甚麼事?我能幫你做么?」

方天靈微微頷首,似是用盡極大力氣才道:「方才你上山之時,我其實人在山背之處,你知道我為何能一下子就到你身邊去么?」

楚星仁搖頭道:「不知道。」

方天靈道:「是這祭才劍告訴我的。我就是照着它的意志,來到你的身邊的。」

頓了頓,又道:「你方才說過,你上山是為了求學仙術,現在我若是教你,你願意學么?」

楚星仁用力點頭道:「自然願意,可是你受了傷。要不我帶你回村先去療傷,待你傷好了再教我不遲。」

方天靈卻微微搖頭道:「不用了,若是普通大夫能治我的傷,我也不會如此了。我這傷天下只有一人能治,不過莫說不知他在哪裏,便是知道了他在哪裏,他也不會救治我的。更何況我傷的太重,不等醫治便要死了。……且不說這些了,我問你,你學是不學?」

楚星仁知他心意已定,只得道:「我學。」

方天靈說道:「好,那你先記住這鎮劍心訣。」

說罷便將鎮劍心訣一一傳授。這心訣不但極長,而且艱澀難懂,又極為繞口,一不小心便會念錯。楚星仁背完之後,又有許多不解之處,方天靈一一為其解疑,待到解疑完畢,已是旭日東升。

方天靈又問道:「都記住了么,心中若還有疑問直說無妨。」

楚星仁道:「沒有了。」

方天靈滿意點頭道:「好,你把手伸出來,和我的手掌相對,心中默念鎮劍心訣。」

楚星仁照做了,兩人手掌一對上,心中心訣念起,便覺一股暖流自方天靈掌中透出,源源不斷注入體內,那感覺與昨夜一般無二。

隨着楚星仁念動心訣,那暖流一進入體內,便周身流走,如魚得水,與自身融為一體。極為愜意,似是體內住進一位神力無比的金剛,心中再無以往的膽怯懦弱。整個人竟是有了脫胎換骨之感。

二人交掌一個時辰后,那暖流漸漸轉少,最後再無半分。楚星仁任那曖流在周身遊走數遭后,才緩緩睜開眼睛。這一看,卻不得了。

才一個短短時辰內,方天靈竟似瞬間蒼老了數十歲,兩鬢花白,眉間儘是頹然之色,雖說英氣猶存,卓然不凡,但較之初見他時,實在差別太大。

楚星仁不由吃驚道:「你……你怎麼了?」

方天靈並不在意自身,而是問道:「感覺怎麼樣?」

楚星仁老實說道:「感覺周身氣力充沛,好像無窮無盡,用之不竭。」

說到這裏,楚星仁撲嗵跪倒,口中說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方天靈欲要伸手去將他扶起,奈何傷勢委實太重,手抬到一半便又落下,只得作罷。說道:「你起來罷,實話說來,你的資質太差,本不適合做修法之人,只是你與這祭才幻劍有緣,我才將祭才傳與你。這隻可稱作相贈,不可與授徒一事相提並論。記住,你我絕無半分師徒之實,今後更不可在旁人面前提起我與你的關係來。」

楚星仁怔了怔,不解方天靈之意,但方天靈有命,他只得應道:「我知道了。」

方天靈瞧他老實巴交模樣,不禁莞爾一笑。又極是費力將手伸進懷中,自懷中拿出一柄與祭才劍極為相似的手掌長的小木劍,道:「這便是祭才劍元,方才我已將祭才真元轉輸於你體內,從此以後,你便是這祭才劍主。只要劍元在身,真元不竭,你便可如我一般任意使用祭才劍了。不過你需得記住,這祭才劍戾氣極重,一旦使用這祭才劍,必須默念心訣,否則劍魔入心,後果不堪設想。」

楚星仁點頭接過祭才劍元,但覺體內真元不馭而動,透體而出,竟是將那一柄小小木劍生生融於掌中。

楚星仁驚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方天靈卻不回答,只是怔了怔,定定地望着楚星仁,眼中滿是詫然之色,繼而仰天大笑。

「想不到這六分祭才竟是真的,哈哈哈哈……我竟見到了六分祭才,哈哈哈哈……師父,徒兒真的找到了……六分祭才!」

笑罷,身子一軟,幽幽然垂下頭去。再不動彈。

楚星仁大驚之下,伸手探其鼻息,竟已氣絕了。

楚星仁雙眼一紅,熱淚盈眶。他跪在方天靈面前,高聲痛哭道:「師父,雖然您不肯承認我是您的徒弟,但您把祭才劍傳給了我,您就是我的師父。徒兒在此立誓,一定要將祭才劍發揮光大,一定讓全天下人都知道祭才神威。」

他不知自己此時已是不比當初,這一哭,無意中用上真力,竟是哭的周圍樹葉娑娑作響,聲傳數里。他此時有祭才真元在體內,精力尤其充沛,是以哭了足足一個時辰才覺一絲倦意。

哭罷,楚星心中忖道:「須得給師父做一個墳,讓他老人家在地下安息。」

想到這裏,他學着方天靈模樣,右臂伸直並指如刀,心中默運真訣,祭才真氣周身流轉,漸漸自手臂滲出。如方天靈一般自臂肘以下為祭才幻劍所包圍。

楚星仁大喜,但剛一放鬆,那幻劍竟是變作若隱若現模樣。他這時想起方天靈曾說過,使用祭才劍,最重要的便是心定意堅,意守丹田。於是將眼一閉,集周身意念於右臂之上,這才見那祭才劍復又出現。

雖然成功凝出祭才劍,但這次楚星仁卻是極力控制自己情緒。他以這祭才劍為方天靈掘出淺坑,又將其屍身輕輕放入坑中,小心掩埋。再以木樁一削為二,作為墓碑,本欲寫上「尊師方天靈之墓」,只是他才上幾天私塾,所識字不多,除天字與之字外,其餘字均寫不出,最後只得作罷,便讓那墓碑那麼空着。

做完這些,楚星仁在墓前重重叩首三下,正欲轉身離開,忽聽身後「嘎嘎」作響,似狗啃骨頭之聲。

回首望去,林蔭之中,一隻似豹非豹之猛獸正伏於樹下,旁若無人地安然啃噬凶剎之屍身。就在他回頭看的光景中,那獸已將一隻手臂吃下。

楚星仁哪裏見過如此情景,頓時腹中一片翻騰不已,幾欲嘔吐。他強自忍心住噁心之感,欲要離開,但見凶剎慘狀,又有些不忍。再想起這三魔剎畢竟與方天靈曾有結義之情,若是讓他這麼被山中野獸啃了,心中不免生出凄涼之感。

幾番躊躇,終下決心,向著那猛獸一步一步前移。

那猛獸正啃食屍體,忽聽周遭異動,頓生警覺。喉間發出「呼嚕嚕」示威之聲,四足蓄滿勁力,如箭在弦,蓄勢待發。

楚星仁此時已凝出祭才劍來,只見他緩緩舉起右臂,一躍而起,祭才劍當頭砍下。

那猛獸早有準備,抽身後退,待到祭才劍落地,又疾撲而上。

楚星仁大驚之下,回劍防身。

他畢竟初使祭才,方天靈又未及多解釋便溘然長逝。他對真氣運行過於生疏,無法運轉自如,雖勉力保持祭才幻劍形式,卻無法如方天靈一般使劍劈山斬岳有如砍瓜切菜那般輕鬆。

加之那猛獸步履輕盈,體形雖大,卻靈巧如貓,楚星仁雖有祭才幻劍不世神通,卻不懂如何運用。自然是一番苦鬥。

楚星仁正苦苦支持,忽見樹林中又轉出幾頭與那猛獸一樣的怪獸來,明顯是被那屍身的血腥味所吸引。

楚星仁心中忖道:「對付一個已是頭痛,再來幾個的話我如何招架得住?」

想到這裏,只得棄了要為凶剎收屍的想法。於是逐漸後退,先是一步一步,那獸一心要吃凶剎屍身,並不跟緊,楚星仁加緊步伐,越退越遠。

那獸見楚星仁離開,跟了一小段距離,便又回到屍身旁邊,與其他猛獸大食起來。

楚星仁心知那些猛獸一旦吃完屍體,下個目標便是自己。而它們所在之處又恰好正是昨夜自己上山方向,無奈,他只得另找下山之路。

這青丘山方圓百里,林蔭密佈,一旦走錯,便迷失不得出。所以青丘山又被村中獵人稱作「不歸山」,平時若非需要,是沒有人願意上山來的。

楚星仁此時根本沒有時間再考慮太多,只是一味退後,一面小心提防可能有別的猛獸出現。走了許久,並未發現甚麼,心裏不由得鬆了口氣。

但這口氣松得太早了些。他坐在樹下休息一番后欲要下山,卻找不到上山的路,在林中走了許久,明明感覺腳步向下,卻又轉回那樹下。

楚星仁大驚之下,懾定心神,又細心走一遍,一路以祭才劍劃破樹皮留下記號。這次,他未走相同之路,卻走到一處絕路。面前石壁橫亘,兩丈來高,青苔綠藤橫生,不見頭尾,他沿石壁走了一會兒。只見那綠藤青苔中,一個小洞若隱若現。

楚星仁年方二七,自是好奇心強。見那小洞深處似有亮光,便運起祭才劍,大膽走進。

洞中苔生水滴,腳下膩滑,幾乎立不住腳。好容易走到盡頭,眼前豁然開朗。

只見得周圍綠樹成蔭,百花爭艷,好不美麗。面前是一面鏡也似的小湖,湖上立着竹木小屋,清幽靜雅,大門上方「道居」兩字依稀可見。

楚星仁喃喃道:「道居?這便是當年道半仙住的地方么?好個清幽所在。」

他正自陶醉之時,忽聽耳邊一個聲音道:「你是誰?為甚麼來這裏?」

楚星仁望去時,見那竹木小居中緩緩走出一名三旬女子,麻衣素服,卻掩飾不住那曼妙身材與姣好的面頰。這分明是個美人。

楚星仁不料這種地方竟然還住着人,不由得怔了怔,見那女子一雙妙目瞬也不瞬盯着自己,麵皮發熱,低聲道:「我……我是無意中走進來的,我迷路了,就走到這裏,然後就進來了。」

見他說話語無倫次,那女子掩嘴而笑。笑到一半卻又生生止住,盯着他手中祭才幻劍問道:「你手上的祭才幻劍是怎麼來的?」

原來楚星仁為防路上再遇甚麼生怪猛獸,便一直保持祭才劍模樣。是以那女子才有此一問。

她居然認識自己的祭才幻劍,楚星仁也是吃驚不小。只得如實說道:「這是一位前輩臨死之際傳授與我的。」

那女子忙問道:「你說的那位前輩姓甚名誰?」

楚星仁見這女子神情緊張,又不似甚麼壞人,便老實說道:「那位前輩諱名方天靈,他傳我不世絕學,我認他為師。」

之後,又將前因後果仔細說了,說到方天靈死前傳授祭才劍時,那女子黯然失色,一聽他長笑而逝,面上更是血色全無。

默然許久,才怔怔地道:「他……他死了……他竟然死了。」

楚星仁奇道:「這位姐姐,你認識尊師嗎?」

那女子苦笑道:「我不但認識他,我還為了這一天,足足等了十二年。」

楚星仁更是不解,問道:「你等了他十二年?」

那女子點點頭,望着那竹木小居,眼中流光閃動,陷入了回憶中。然後幽然道:「十三年前,天象異常,有晝無夜,地上生靈塗炭,我的父母便是死於那災難中。後來,道老爺遵天命,下山收民心,誠心補天。我為報答道老爺大恩,便自願做了他的丫環。」

「哦,」楚星仁恍然大悟道:「我聽村裏的大人們說過,有個叫小芳的姐姐為了報恩,跟隨道老爺上了山。想必便是姐姐你了。」

小芳道:「不錯,那便是我了。我上了山後,道夫人誕下一子,道老爺便說『這孩子應日而生,取名道日吧。』後來一日,門外飄然走進一男子。一身素白,卓然不群,一進門便笑道:『道大哥喜得貴子,實在可喜可賀,小弟珊珊來遲,自當罰酒三百杯』。」

楚星仁道:「那是尊師方天靈了?」

小芳道:「對,那方天靈一進來,道老爺也笑道:『想不到賢弟還記得犬子誕辰,來來來,我們今天痛飲三百杯,不醉不休。』方天靈見過夫人後,道老爺怕夫人責怪,兩人便一齊到外面喝酒去了。正在此時,忽然門外陰風陣陣,我正照顧少爺,夫人便去關門,誰知隨後便昏倒在地。道老爺與方天靈回來后,我把這事說了,老爺急忙為夫人把脈,把完脈后,喜道:『夫人並非身體有什麼不適,而是又有喜了。』方天靈便在一旁祝賀道:『恭喜大哥,又迎二子,哈哈……』兩日後,方天靈走了,並說二少爺出生時必當再來。」

楚星仁道:「姐姐就是在那個時候喜歡著師父嗎?」

「嗯,」小芳望着那平靜湖水,面露神往之色,道:「我天天盼着他來,望眼欲穿。好不容易盼到二少年出生那天,我正為可以再見方天靈而歡喜不已時,門外又是陰風襲人,一道黑影自門外竄進,竟是自我手中搶走二少爺。道老爺正巧看見,便怒道:『魔尊,你我互不相犯,你此番搶我二子卻是甚麼意思?』那魔尊笑道:『道半仙,這可不是你的兒子,這我十個月前以魔法種在你夫人體內的魔胎,是我魔界幼主。』說罷便消失不見。道老爺怒髮衝冠,也是消失不見。我抱着日少爺照顧夫人之際,門外又傳來那爽朗笑聲。」

「師父來啦?」楚星仁急道:「後來呢?」

小芳道:「他來之後,我將前因告訴了他,他肅然道:『你在此好生等待,我入魔窟助大哥一臂之力。』便施法去了。許久之後,他與道老爺一起回來了,二人均是受了傷,但道老爺卻傷的極重,一回來便對方天靈道:『方賢弟,大哥求你一件事。你將我這兩個孩子帶走罷,帶到他處去,莫回頭。』方天靈於是道:『那好,大哥保重,後會有期』。便帶了兩位少爺去了。道老爺來到夫人房間,卻見夫人竟已氣絕,他吐出一口血來,也隨夫人去了。」

楚星仁黯然道:「原來師父來這裏並非為了躲避三魔剎,而是要來見道半仙。那道半仙的兩個孩子卻又在哪裏?」

小芳想了想,說道:「他臨死前沒對你說過,定是那兩位少爺在一個極安全之處,想是他將兩位少爺交與他人扶養了。」

楚星仁點點頭,又道:「十二年來你便一個人住在這裏么?」

小芳道:「道老爺與夫人去世后,我將他二人合葬於屋子后,自己便守在這裏。我一直在等著方天靈有一日回來,哪知等到的竟是這樣的結局。」

說着,眼中流露神往之色,又道:「你能帶我去他的墳前么?我想看看他。」

楚星仁苦笑道:「我也想出去,但外面那麼多怪獸,我根本對付不了它們。」

小芳道:「你見到似豹非豹的怪獸名為犳,兇猛異常,山中虎豹都是避而遠之。但你有祭才幻劍,應該可以應付才對呀。」

楚星仁搖頭說道:「我才剛剛得到這祭才劍,只知道它怎麼用,但卻無法如師父那般靈活運用。若是可以對付它們,我也不致於被追到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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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星幻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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