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再見面（一）
翌日，清晨六點半，路西瑞爾與克里斯菲特準時出現在了集合點。
他們在老兵們的指導下統一換上了龍牙隊服，系好紐扣的路西瑞爾望着身上赤紅色的服裝心裏有些小驕傲，此刻站在隊伍中候命的他莫名感受到了股男人的熱血，都說當兵後悔兩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成為一名挺拔的軍人或許是每個有志男兒的夢想吧。雖然說路西瑞爾也許沒什麼志向，但身穿作戰服的他還是難免有些熱血沸騰。
明明身為皇子有着穿不完的華貴衣服，竟然也會有天羨慕於身邊這些侍衛的軍裝。
這與他的性格完全不同呀，曾經說好要當個擺爛王子的那個路西瑞爾呢，去哪裏了？
路西瑞爾眨了眨眼睛，表情莊嚴地挺胸抬頭，軍姿站好。
克里斯菲特站在他的身後，前者注意到路西瑞爾的動作，伸腿輕輕地踹了皇子一腳。
路西瑞爾被克里斯菲特的惡作劇搞沒了心態，他回頭瞪了克里斯菲特一眼。
「都給我站好了！看誰還在亂動，我現在就送他回家！」教官怒喝道。
身穿龍牙制服的教官是個年輕男子，鼻樑上有道刀疤，兇惡的表情看上去不是個好惹的傢伙。他在昨天通過演武的人群前來回踱步，厚實的皮靴在地面上踏出聲響，眼裏像是冒着火焰地盯着在場的每一個人，對他而言，眼前的這群傢伙只是幫群龍無首的新兵蛋子。對於這些目無法紀狂妄自大的傢伙，他習慣給予對方一個下馬威，好讓他們認清自己處在的地位。
「我不管你們中誰誰誰家庭的背景有多麼的厲害，你們以前混得多麼的舒坦，也不管你們誰曾經做過老大，竟然你們選擇加入保衛隊站在這裏，那就得聽我的！我讓你們爬你們就得爬，我讓你們走你們就不能用跑的，總之一句話，在外面你是龍，但到了這裏你就是條蟲！」男人大聲說，震耳欲聾，「無論你們什麼身份，都給我放低點。」
「哪有人這麼說隊友的……」克里斯菲特小聲抱怨了句。
哪知教官立馬豎起耳朵，尖聲問道：「什麼？我聽到了什麼？剛才誰在說話！」
路西瑞爾臉色凝重，克里斯菲特也閉緊了嘴。
然而男人依舊緊咬不放，勢氣逼人地審問道：「我說，剛才是誰在說話！都是啞巴嗎！？」
眾人面面相覷，臉上都是副無辜的樣子。
「好啊，這就是男人，都特么比娘們還娘們！」教官碎了一地，「呸！」
「我不希望我們中有這樣的懦夫，敢說不敢認，這樣的隊友你們也敢放心把背後交給他嗎？我還以為來到這裏的都是精英，沒想到啊，是人才，一個個的都是人才啊！」他指著一人的鼻子怒罵道，表情猙獰的像是只吃人的狐狸，「都特么的是人才！是廢材的材！說你們是飯桶吧，簡直是侮辱了飯桶這個詞，飯桶可以用來裝飯，你們呢，腦子裏都是糨糊嗎！」
「噗呲！」一人不禁笑出聲。
當那人抬頭的下一秒，教官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那雙氣紅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好笑么？」男人面無表情地問，但聽者卻如同遭受刀絞
「我在罵你你在笑什麼？這麼好笑我讓大家每人罵你一句好不好？」
那人羞愧地低下頭用力搖了搖腦袋。
「你可以回去了。」男人語氣平淡地說。
那人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此時他的臉上才真正露出了恐懼：「你認真的嗎？」
「那我特么和你開玩笑好不好！」教官大聲罵道，「把衣服脫了，你不配。」
「我不！」那人稍微往後退了半步，冰冷地回答。
男人低頭表情有些不耐煩地沉默了會兒，他直接抓住了那少年的衣領，將其拽出人群。
「給我脫了！你是想我來幫你還是你自己來！」他瞪着面前的少年大聲怒喝。
少年有些委屈，他看了看人群，所有人都在盯着他。
「我數三秒士兵，三秒之後，我可就不管這麼多了。」教官冷冷地說，「三……」
少年咬了咬牙，臉色怨恨地將隊服的紐扣解開，然後將衣服狠狠地砸在地上轉身離開。
「站住！」教官的一聲冷喝讓少年有些忐忑地停下腳步。
他指着地上的隊服，對少年說：「回來給我把它撿起來，親手遞給我。」
少年忍無可忍，轉身憤怒地回答道：「憑什麼！」
「你這是對王國的不尊，更是對你自己的不敬。」男人道。
「你愛撿就自己撿吧，龍牙什麼的，我不稀罕，說白了，你也不過只是個保安！」少年撇下句狠話后便跑走了。無奈之下，男人彎腰將衣服撿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放在自己的手臂上疊好。
他看向眼前的眾人，「就因為這個，浪費了我整整九分鐘！」
「你們知道你們今天的任務嗎！知道今天要發生什麼事嗎！知道你們來這裏是幹什麼的不！一群蝦兵！要是帝國的人都像你們這群混蛋這樣，凱蘭斯忒姆早就滅亡了！」教官罵道。
眾人沉默地望着他，他臉色無語地嘆了口氣。
「知道為什麼我要趕那人走嗎？因為我不想他送命，我不想他因為他這樣的態度而死在戰場上最後還要我替他收屍！我不想他害死這裏的所有人！」男人說，「如果有人害怕了，可以走，我不會阻撓，但是請走之前，把屬於龍牙的隊服脫下來遞給我，這是你對自己最起碼的尊重，也是對這個王國的尊重。如果一位戰士，連自己的戰衣都不愛護，那我認為他成不了什麼大事。」
「有人要退出嗎！最後問一遍！」他大聲說。
路西瑞爾看了看周圍，沒有一人為之所動。
「行，菜鳥們，那我就不廢話了。我喜歡你們，因為你們明白自己要承擔的責任。」教官說，「既然你們都選擇了留下，那接下來就不要怪我當初沒給過你們機會。如果我發現誰在接下來的任務中臨陣逃脫，我不管你什麼理由，都視作逃兵處理！對待逃兵，我們凱蘭斯忒姆帝國一向仁慈。」他給了眾人一個微妙的眼色，大家都知道那並不是什麼好的蘊意。
男人咳嗽幾聲，便開始安排任務：「我們要做的是在塞爾坎尼亞使者踏入我們的土地時確保他們的人員安全，直至當他們離開我們的城牆。在談判期間，我們與聖啟宮的皇家騎士共同保護我們的王國，比起塞爾坎尼亞使者的安全更重要的是我們帝國人員的自身安全，如果有人發現異常請立即向格萊·哈爾森殿下彙報，我韋斯基·漢姆只是這次行動的副隊長，我負責的是確保你們這群菜鳥的安全，格萊哈爾森殿下才是我們龍牙的指揮官。」
「指揮官在哪裏？」有人問道。
漢姆回答說：「殿下在聖啟宮負責保障國王他們的安全，任務期間沒有意外的話，我們應該不會見得到他。」他頓了頓，然後提高音量，「所以我再度聲明，在這裏我是你們的頭兒，菜鳥們就要聽頭兒，懂了嗎？」
眾人點頭。
「都是啞巴嗎！說話回答我！」漢姆大喊道。
「明白，長官！」眾人士氣高漲的齊聲回應道。
漢姆露出欣然的笑意，不過也只是浮現了半秒。
「這樣，我需要一個人和我去護送使者，在場的菜鳥們，有誰自願的不？」他說。
眾人沉默片刻，沒人舉手，也沒人回答。
「呵呵，我想也是，畢竟你們怕我會吃了你。」漢姆不屑地笑了笑，他剛剛才誇完眼前這群人。然而就在他準備採取點名時，一隻手臂在人群中舉起，那人開口說：「我和你去。」
眾人紛紛將佩服的目光看向這個舉起手的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路西瑞爾。
「噢？」漢姆眯起雙眼，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人群中的路西瑞爾。
路西瑞爾放下手臂，人們為他讓出一條道。他剛要抬腳，身後的克里斯菲特卻攔住了他。
路西瑞爾轉頭看向握住他手臂的克里斯菲特，後者皺緊雙眉，凝重地對他說：「護送使者很危險的你知道嗎，帝國與塞爾坎尼亞的鬥爭早已引起了許多人對塞爾坎尼亞的仇恨，如果你去迎接使者很有可能被連累進去，這可不是演武場！那些被憤怒沖昏頭腦的人眼裏只有刺殺。」
路西瑞爾笑了笑，他將克里斯菲特的手臂按下，回答說：「我們來到這裏之前，不早就知道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了嗎。」他盯着克里斯菲特的眼睛，紫色的瞳孔在淺陽下透著股乾淨的美麗。
路西瑞爾轉身向教官漢姆走去，在過程中他擺了擺手，「保持聯繫。」
克里斯菲特凝望着路西瑞爾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個經常和他一起玩的傢伙長大了許多，變得有些成熟了。他低下頭，臉色露出自嘲的笑容，路西瑞爾說得對，他們就是為了捍衛帝國的榮譽來到這裏的，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克里斯菲特抬起頭，深邃地凝望着人群前方路西瑞爾的身影，後者看了看他，臉色浮現出只有他能察覺到的微笑。
韋斯基·漢姆看着此刻走出人群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神情微妙。
「做個自我介紹吧，好歹讓我認識認識你。」男人對路西瑞爾說道。
路西瑞爾看着漢姆的眼睛，紫色的瞳孔讓漢姆稍微怔了下，「路西瑞爾。」
漢姆盯着路西瑞爾的雙眸許久，緩緩收斂起驚詫，眼神平靜地看着他：「三皇子殿下？」
路西瑞爾面對漢姆平靜的神色不禁有些出乎意料，按理說一般人認出他身份時說話的語氣都會變得畢恭畢敬，但這也正是路西瑞爾從小到大厭煩的，這種因為身份給予他的另類感伴隨了他許多年，相比起皇室的高高在上，路西瑞爾不渴望這些表面上的榮耀。他想要的是人們不要在乎他的身份像對待平常百姓一樣去對待他，這樣能讓他舒服許多。
「是的。」路西瑞爾回答道。
漢姆笑了笑，眼裏依舊是看待菜鳥的眼神在看着他。
「名單上確實有你，殿下。」漢姆說，「不過聽說是國王幫你報的名，然後你在比試中獲勝了。我想你能在比武中獲勝這一點，國王他應該沒有想到。你沒有接受過格鬥課，聖啟宮裏的人都知道你是個無所事事的皇子，你響亮的名聲早已經傳播了全城。」
「多謝您的誇獎。」路西瑞爾淡淡一笑。
「我可不是在誇你，」漢姆擺手搖頭，他指了指地面，「我說過了，在這我不管你是誰，就算是國王的親兒子也好，你的待遇是與其他人沒有區別的，不要以為這裏是貴賓席，不要認為你可以憑藉你身為皇子的身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如果你有這樣的想法的話，我很樂意地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你穿着龍牙的隊服，那就是一個士兵，士兵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
路西瑞爾回答說：「我很榮幸我懷着與您同樣的想法，請您務必這樣對待我。」
漢姆有些愣住，他看着路西瑞爾的眼神發生了些許不同，眼前的這個皇子似乎與傳聞中給人的感覺的不大一樣。那雙紫色的瞳孔里，他似乎看到了路西法·維耶爾諾曾經的身影，路西瑞爾的眼睛裏似乎包含着未來，是凱蘭斯忒姆帝國的未來。
……
漢姆看了看腕錶，抬起頭看向眼前的眾人：「好了！各位都知道自己的任務了吧，請各小隊組長帶領自己隊伍的人，就地解散！」就在眾人準備要散去時，他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大聲叫住：「等等等等，還沒宣誓。」
漢姆正經地整理了下腰帶，帶領眾人誓言道：「晟光女神的榮光與我們同在！」
「晟光女神的榮光與我們同在！」人們聲音響亮地回應，曦日逐漸升至城牆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