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安德魯

馬夫將自己整個身軀死死壓在灰狼身上，另外一隻手如同鐵鉗一樣緊緊卡住了灰狼的嘴巴，雙腳也鎖死了它的肚子。

灰狼掙扎著，企圖扭頭咬斷馬夫的脖子，它用盡全身力氣瘋狂甩頭想擺脫男人的手，但馬夫鐵鉗般的大手死死卡住它的嘴巴，不斷加力，不給灰狼逃脫的機會。灰狼胡亂揮舞的四肢在泥地刨出道道深痕，揚起的泥沙讓馬夫不得不躲避。

灰狼找到了機會扭頭就要咬到馬夫的脖子，馬夫憑藉多年的經驗迅速側滾躲過致命一擊並將狼背上的匕首抽出。

溫熱的狼血濺了他一臉，有些濺到他眼睛，他抹去狼血，艱難睜開與面前傷痕纍纍的灰狼對視。

血連續不斷地往下流，血染的深灰毛髮雜亂不堪，眼前的已經不是灰狼，而是一頭惡鬼，嗜血如命，殘暴成性。

泥地已經被血浸泡得微微濕潤，但灰狼好像毫無察覺一樣，它微微低頭，不斷調整走位，幽綠的雙眼始終緊盯馬夫。

幾番調整過後，忽的一頓，猛地飛身撲向馬夫。

馬夫一直等待著，一見灰狼異樣便往旁一閃，等灰狼撲空后翻身撲向狼背，雙手死死鎖住狼頸，雙腿也緊鎖灰狼的肚子。灰狼用力甩動，並不斷試圖再次扭頭，馬夫艱難地維持姿勢，不料匕首被甩了出去。幾番掙脫無果后，灰狼突然直接沖向肖恩。

「走開！」

馬夫始料不及，朝肖恩大喊。

「快跑孩子！」

肖恩被前面的一幕嚇呆了，但在救生本能下，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肖恩便抱著頭逃開了。

快要撞到岩石之際，灰狼突然一轉方向背朝岩石，一個猛衝馬夫直接撞向岩石。

這塊岩石雖無尖銳稜角，但馬夫還是被撞得直接吐出鮮血。這麼多年的捕獵經歷他不是沒碰到過聰明的野獸，但是沒有任何一頭野獸會像這頭灰狼一般，彷彿外表是野獸，靈魂卻是人一樣。

他強忍劇痛，仍然死死鎖住灰狼，灰狼不斷背朝岩石地撞擊，突然開始嚎叫。叫聲由低到高，透著不甘的哀嚎逐漸高昂，嚎叫不斷。

馬夫意料到大事不妙，必須要把匕首撿回來才能結束這場搏鬥。

「匕首！」

肖恩逃到一邊后一直觀察著這場人狼搏鬥，聽到馬夫的喊叫后他反應過來，不停掃視著泥地尋找匕首，找到匕首后他迅速撿起，等待著命令。

「給我！快！」

肖恩知道自己幫不上忙，所以一直在旁邊呆著，現在自己終於派上用場了，他突然感到一股興奮湧上腦，拿著匕首，找到適當機會將匕首給馬夫。

但是這時灰狼已經不再繼續撞擊岩石，反而一邊嚎叫一邊亂甩著上下跳竄，他不敢隨便將匕首扔過去。

灰狼竄得厲害加之男人又受了重傷，他差點被甩下去。馬夫拼盡全力箍住狼頸，灰狼還在嚎叫著，使出最後力氣發出聲音吸引遠處的狼群。

「現在！快！」

聞聲，肖恩深吸一口氣，徑直將匕首扔下馬夫，馬夫精準接到匕首，不費一秒將匕首重重插進灰狼的咽喉，狠狠一劃，狼血瞬間四射，溫熱的血液從他手臂一直流淌下來，滴到地上。

大概持續了五分鐘左右，馬夫整個身子往旁邊一倒。他無力地躺在地上，身上都是狼毛，氣喘吁吁地看著肖恩，他剛想說些什麼好安慰一下嚇壞了的肖恩，結果剛要開口，空氣進入口中引起劇烈的咳嗽，嘴裡滿是甜腥味。

肖恩已經被嚇得四肢發軟，

癱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和地上死去的灰狼，空氣中瀰漫著濃烈血腥味讓他心下作嘔，胸膛收緊。

「孩子，扶我起來。」

許久，男人率先打破了沉默，肖恩並沒有回應他的話。

「孩子！」

「我在，先生！」

肖恩回過神來，扶著樹站起，四肢仍就覺得軟弱無力，繞開灰狼的屍體，朝男人身邊爬過去。

肖恩看著眼前重傷咳血的男人，一時不知該如何幫他，手足無措的，想要伸手又縮回。

馬夫看著他的眼睛，把匕首在衣服上蹭乾淨后插回鞘里，隨後將手放肖恩的肩膀上安慰他。

「聽著，你做的很好，孩子。」

「先生....我什麼也沒有做...是您殺了這頭狼。」

「不，孩子，咳咳，如果沒有你吸引它的注意，我們遲早會被它呼喚來的狼群給吃掉。」

「是我沒有及時將馬繩給您，才害得您摔成這樣。」

「那早已不重要了，孩子，你救了我一命，謝謝你。」

說完馬夫又開始劇烈咳嗽，咳了十多下才停止，馬夫繼續問道：「其他人呢？安全嗎？」

「巴爾他們在馬車那，他們暫時安全，先生。」

「你一個人來的？」

「是的，先生。」

馬夫看著眼前細聲答話的肖恩，幾縷頭髮濕漉漉地貼著臉頰，臉上慘淡無色，瘦弱的身體因為寒冷而一縮一縮。

「孩子，你不要命了？」

「不是的，但是..是我的原因才讓您摔成這樣的。」

「行了，我說了那已經不重要了。」

馬夫剛想爬起來，卻使不上力氣，摔下馬車時腳剛好撞到石頭上，剛才也是強忍著疼痛跟灰狼搏鬥。

「該死，看來我的腿受傷了。」

馬夫罵了一句髒話，讓肖恩在附近找幾根合適的樹棍過來做一個臨時拐棍。

肖恩將從馬車箱子拿的繃帶遞給馬夫。

「謝謝，孩子，要是你還帶了我的酒，我會更加感激。」

「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先生。」

「安德魯，我叫安德魯，孩子。」

安德魯躺在地上接過肖恩手裡的繃帶，簡單包紮了一下手臂上的擦傷，告訴了他自己的名字。

「我現在去給你找樹棍，安德魯先生。」

肖恩拿著亮石在附近轉了一會兒，找到幾根還算合適的樹棍與一根長樹棍，用匕首弄去多餘的分枝，帶回去給安德魯。

「先生，我覺得這些應該可以做成拐棍。」

安德魯忍著痛將自己身上的外套割成布條，用布條和收集好的樹棍製成了一個簡易拐棍。

「離馬車位置有多遠？」

安德魯還沒有掌握拐棍的使用方式，搖搖晃晃的，肖恩在一旁攙扶著他。

「大概...穿過這片林子后，不遠處有一個巨大枯木，那裡是腳馬的屍體和狼群的位置，我們得繞開那裡，然後沿著山谷方向過去有個小路，馬車就在那裡。」

肖恩努力回想起自己走過的路，一些重要的標誌性地點浮現在他腦海里。

「等等，你說狼群就在前面？你是怎麼避開它們的？」

安德魯停了下來，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不足十歲的孩子詢問道。

「我用了您的植物香油來掩蓋自己身上的氣味，先生。」

肖恩從口袋裡拿出剩下的香油遞給安德魯。

「這是誰教你的。」

「一個女孩，她叫伊文。」

「她是個好女孩。」

「如果不是她....我不會在這裡的...」

肖恩突然語氣變得冷淡起來。

「我也不會被抓住，那就不會被扔進下水道，被可怕的老鼠追，還差點死在那裡面。」

肖恩頓了頓。

「我本來應該回去的，回到家，回到奶奶那裡......可是現在卻被帶到這種地方來，-還不知道會被送到哪裡去...」

說著肖恩就想念奶奶了，聲音帶著哭腔。

「行了，別去抱怨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了，你自己做出決定，這是你的代價。至少她教了你使用香油來躲避狼群，而我們都還活著。」

安德魯塗抹完香油，拍了拍肖恩的肩膀，示意他繼續走下去。

「先生，要是你還能經過瑞閣鎮，能否向將我的事告訴我奶奶？」

肖恩試著不再去糾結關於伊文的事，小心扶著安德魯往回去的方向走去。

「等一切安定下來......我還可以回去的話，我會告訴的。」

說完安德魯感到一陣眩暈和胸悶，過度疲累讓他想直接昏睡過去，但腿上傳來的清晰痛覺又讓他清醒不已。

「扶好我，孩子。」

肖恩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安德魯，他們走得很慢，泥濘的地面潮濕易滑，他們得時刻注意石塊和樹根。

走了許久，他們來到了小樹林附近，兩人俯下身子，利用灌木與雜草躲避狼群的視野匍匐前進，途中差點就被發現，安德魯雖然受傷卻依然動作敏捷。

繞過樹林后，他們朝一個低緩斜坡走去，安德魯腿腳不便，這使他們費了好一會兒勁才爬上斜坡。

安德魯累得趴在地上往下方空曠的平地望去，他的心臟突然一陣刺痛，輕輕呼吸都彷彿有千根針扎著心臟，好一會才緩過來。

歇息過後他們抬頭望去，月光灑落在空曠的草地上，馬車的身影從模糊不清變得清晰可見，上面晃動的油燈顯得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