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坦白

於清清聽相宇讓自己看監控，便拿起了手機，不過接着又放下了。

「相宇，你別蒙我了，人怎麼可能接得住子彈。」

「看看嘛，又不會掉塊肉。」相宇催促着。

「如果監控和你說的不一樣，那我就搬出去，你不許跟着。」

「好。」

於清清見相宇答應的這麼痛快，原本的不信現在竟有些懷疑了，略帶猶豫的解鎖手機，然後點開了一個應用。

於清清買的攝像頭略帶點智能，只有監控內有人活動，視頻才會被保存，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今天的視頻，從雲端下載下來后便直接打開。

跳過了前面的過程，於清清直接找到了於震忠拿槍指著相宇的那段。

視頻雖然沒有聲音，但畫面很清晰，於震忠手腕的抖動以及槍口冒出的火花都足以證明他真的開槍了。

然而視頻里的相宇在槍口下卻一直都沒動，於清清剛要說什麼，卻看到視頻里相宇舉起了一隻手，接着有什麼東西從他的手裏掉了出來，那東西真的很像彈頭。

於清清看了相宇一眼，然後低頭將視頻倒退，播放速度放慢了八倍，還是什麼都沒看到。十六倍，三十二倍，直到六十四倍，於清清終於看到了相宇手臂揮動的影子，也就是這監控解像度夠高，差一點可能都看不到。

於清清瞪大了雙眼，接着咽了口口水，抱着手機小心翼翼地蹬著床向後退，然而她本身就靠着床頭，自然退無可退。

相宇笑着問：「你幹嘛這個眼神看着我？」

其實現在的人看了那麼多超級英雄的電影，對這種事的接受度還是挺高的，只是主角換成自己身邊的人，尤其是自認為很了解的人，忽然間就成了所謂的超人，其中的不可思議更為放大，甚至有些恐懼。

於清清試探著問道：「你……你是，相宇？還是，還是，外星人？」

相宇差點被於清清逗笑了，以往無所畏懼的大姐頭此刻竟像個小女孩，這反差不得不說，很萌，於是逗逗這丫頭的念頭一下子就冒了出來，並且根本就抑制不住。

相宇抬頭望天，眼神彷彿穿透了窗帘以及無盡的虛空，滿臉深沉道：「我是相宇沒錯，同時也是外星人，我的母星叫做氪星，距離地球二十七光年。當年我的母星因為開發星核導致星球坍塌，整個星球只剩下了幾個星期的壽命。就在這時，我出生了，而且是氪星幾世紀以來第一個自然生產的嬰兒。我的父親喬艾爾，為了氪星的希望，將秘典上傳到我的體內，然後用飛船將我送到地球。後來我被現在的父母收養，取名叫相宇，其實我本名叫卡爾……」

相宇說到這裏就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到於清清的眼神逐漸變得危險起來，咽了口口水，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退縮，儼然一副要逃跑的架勢。

於清清一把拽過枕頭，向後一甩然後往前揮動，接着砸到相宇的後腦勺，整套動作一氣呵成。

「當我沒看過超人嗎！

「我讓你氪星！

「我讓你秘典！

「我讓你卡爾！

「你的紅內褲呢，是不是穿反了，啊？」

於清清每說一句就砸相宇一下，最後氣喘吁吁的坐回床頭，也不知是累的還是氣的。

枕頭又軟又輕，砸普通人都不會痛，更何況是相宇，所以人們常常會說「揍得輕了」，相宇就是如此。

「那個，其實紅內褲可以給你看看的。」

相宇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去解腰間運動褲的繩子，接着就是飛來一枕頭砸到了他的胳膊上。

相宇撇過頭，看着於清清滿眼厲色，果斷終止了自己的動作，因為他知道，再繼續下去後者恐怕就真的生氣了。

相宇嘆了口氣，父母不知身在何處，這個世界上能夠讓他信任的也只有於清清了，告訴她又何妨呢。

「清清，不是我不想告訴你，也許事實比超人更加不可信呢？」

於清清抱着雙臂道：「你說，信不信在我！」

「好吧。」

相宇脫掉上衣，裏面是一件緊身短袖，可以清楚看到他的上身身形。

「你應該能看出來，我瘦了很多。其實不論是身材的變化還是擁有徒手接子彈的能力，在你們眼裏我這些變化只是一夜之間，但對於我來說，那是一件十分漫長的故事。

「昨天晚上，我因為一點意外，不小心進入了一個宮殿，那是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地方，我叫它歸去殿。

「那裏有很多房間，比如藥材庫、書庫、取水室、練功室等等，聯通這些房間的是一個大廳，大廳里有一張類似於漢代的書桌，上面有十三卷竹簡。竹簡我只看得懂前三卷，裏面介紹了如何淬鍊身體，還說我只有達到煉體圓滿才能離開那裏。

「我自然不想困在那個地方，但到處都找不到出路，唯有按照竹簡描述的錘鍊身體，每天一半的時間都是泡在葯桶里。歸去殿裏沒有常規的食物，只有一種數之不盡的叫辟穀丹的東西，雖然可以果腹，但似乎營養不怎麼均衡，所以我雖然力量逐漸變大，但身體卻慢慢瘦了下來。

「大廳里還有一套計時沙漏，它是唯一能讓我感覺到時間流逝的東西，同時也帶給我無盡的煩躁。煩躁的時候我就與煉體室的人偶對打，或者是寫字繪畫。說來也怪，那裏的毛筆只有一隻，不會損壞也不用蘸墨，可以一直寫下去畫下去，宣紙也只有兩張，寫完這一張另一張就會變成空白。

「哦，對了，裏面還有一個會自動下棋的圍棋棋盤，無聊的時候我也會和空氣下下棋。

「就這樣時間一點點過去，開始的時候我盯着代表天的沙漏看，後來是月的，再後來是年的。看着代表年的沙漏翻過來翻過去，曾經有一度我都絕望了，因為當時那個沙漏已經翻轉了六十次……」

「不要說了！」於清清打斷了相宇的敘述，因為她看到，沉浸在回憶中的後者，那滿眼的恐懼。她不知道，一個人是如何孤獨的度過了六十年，其中的恐懼、彷徨、無助、暴躁，沒有經歷過根本無法想像，更何況那還只是一度，後面恐怕還有好多好多年。

於清清滿眼的淚水，她信了，她相信相宇後來說的都是真的。她心疼，爬過來抱住了相宇的腦袋。

「不要說了，也不要再去想，都過去了，以後有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沒錯，都過去了。」相宇的聲音瞬間變得十分疲憊，「我好想再看看你，哪怕只是你墓碑上的照片我也心滿意足，所以我堅持了一百年，我終於出來了，終於出來了。當我發現現實只過了一瞬間，我好高興，好高興，我可以見到活生生的你了，真好，真好……」

於清清的淚水不停的滴落在相宇的頭頂，她好恨，恨自己為什麼一定要刨根問底，讓相宇再次回憶一遍痛苦。她現在能做的，也只有撫摸著相宇的頭髮，期許這樣可以讓他漸漸脫離那個噩夢。

「你只是，為了再看看我嗎？」過了好一會兒，於清清低頭看着相宇，似是在自言，又像是在詢問。

相宇閉着眼睛，似乎是睡著了，腦袋在於清清胸前蹭了蹭，嘴裏夢囈般嘀咕了一句：「這枕頭好硬。」

於清清聞言，所有的溫情霎然消退，只感覺一股氣從心口直衝腦頂，如此煽情的場面，讓這個王八蛋一句話直接給毀得支離破碎。

睡夢中的相宇忽然感覺到脊背一陣發涼，困意瞬間全無，睜開雙眼猛地坐直了身體。他看到於清清冒火的雙眸，身體不自主地打了一個冷顫，顫顫巍巍地道：「清清，這次我說的是真的，沒騙你，真的沒騙你！」

「呵呵。」於清清冷笑一聲，雙手互按，使得骨節劈啪作響，咬牙切齒地道，「真的假的已經不重要了，小橡皮，你丫受死吧！」

相宇很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但這並不影響他的求生意識，動作麻利的撒腿就跑。

於清清這次沒有拿枕頭，而是從衣櫃邊的牆上取下了一個雞毛撣子，然後就追了出去。

「小橡皮，你給老娘站住！」

相宇要是真想跑，於清清自然是追不上，不過前者知道，如果不讓這姑奶奶出出氣，今天這一劫恐怕是過不去的。所以他就跑一會兒，假裝被堵住挨幾下，然後接着跑。

最終，這頓打算是沒白挨，相宇終於知道了於清清為啥生氣，因為後者打人的時候總會說出緣由。

「讓你把老娘胸畫得那麼平，讓你枕頭硬！」

相宇回想起自己睡着前頭靠着的地方，頓時冷汗直冒，自己夢裏說了什麼，枕頭硬？他娘的，真是什麼實話都敢往外說，畫畫揭人家傷疤，夢囈又往傷口上撒鹽，不是枕頭硬，是他頭鐵啊！

於清清其實也就是藉著生氣，發泄一下聽了相宇故事後心中那難平的鬱氣，打了一會兒舒服了不少，而且也累了，坐在沙發上氣喘吁吁地道：「老娘餓了，趕緊去給我買菜做飯！」

「是，是，這就去，這就去。」相宇狼狽地跑出了門，嘴角卻掛起了笑容，門內的於清清此時也笑了。

生活似乎又充滿了希望。